第二章林齊
如雷貫耳。
儘管心裡已有預料，但當真正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重陽感覺腦裡似乎猛然一聲轟響，變得一片茫然。
儘管到現在，他早已不是當初頂著廢材名號在學院裡苦苦掙扎，沒見過也更不奢望能見到多少世面的留級生了，可以一種沒預料到的方式驟然面對這超越了傳奇的存在時，仍然感受到發自心底的震撼。
神級魔法師……凌駕於凡塵之上，權威超越雷恩帝國，修羅聯盟，王國聯合三大國家組織的林齊宗師，就像是平常來探訪的客人一樣，出現在自己面前！？
腦子一片空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重陽只能瞪著流露意外震撼神色的眼睛，呆呆看著面前的青年。
林齊也不說話，就站在那裡看著發呆的黑髮青年，嘴角泛起淡淡笑意。
好像過了很久，又像只過了幾秒鐘，重陽霍然醒神，意識清醒起來。
「久仰大名，林齊宗師……」他微微行禮，盡量保持內心平靜，「沒想到能見到您，一時失態，還望見諒。」
「不用緊張，重陽？布萊特，我又不是板著面孔來找麻煩的老頭子。」林齊淡笑道，顯得十分平和近人。
沒有居高臨下的威嚴，沒有排山倒海的氣勢，可重陽興不起本分懷疑對方是否真貨的念頭，一方面因為對方的深奧莫測，另一方面他也不覺得會有人膽子大到在這裡冒充這位神級法師。
只能說林齊出現的形式太平常，表現出來的態度太溫和，簡直讓人想像不到。
重陽畢竟有著極好的心理素質，一開始的震驚後，很快便冷靜下來。
「是……那先請大人坐下吧，需不需要茶或咖啡？」他拿定主意，也不怕失禮，就把林齊當是一位來訪貴客去招待，彬彬有禮地道。
林齊淡笑點頭，走到房間圓桌邊，在一張軟椅上安然端坐。
「我是來見大會中表現最出色的選手的，多餘的招待就不必了。」他示意黑髮青年在自己對面坐下。
重陽照做了。
與這位名動三國，一呼百應，發起大會盛事的宗師平等而坐，要說心裡完全沒有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比起緊張，他更多地開始思考對方的來意。
「重陽？布萊特，」林齊在對面，讓人看不透深淺的一雙眼睛倒映著黑髮青年的臉龐，「願不願意當我的弟子？」
重陽的思緒再一次噶然而止。這個問句太直接也太強悍，讓他一下子難以消化。
神級魔法師的弟子意味著什麼？這個一時間連想像都很難想像，當中蘊含的意義足以使得突兀面對的任何人大腦當機。
他內心波瀾劇烈起伏，沒有立刻回答，對著林齊一言不發半響，然後看到對方背後憑空燃起騰騰火焰。
炎魔現身！
「別想挖我的牆角，林小子。」
嘶啞怪聲尖銳響起，在房間裡陣陣迴盪。
「林小子」！？重陽的神經震撼得麻木了。
林齊沒有回頭，只是臉上的笑意更盛，微微流露出一絲狡黠意味。
「終於肯出來了……聽到我要對你的弟子下手就變得這麼緊張，看來你比我預想的還要關心他。」
炎魔重重地哼了一聲，聲響刺痛人的耳膜。
重陽從來沒見過炎魔這種表現，但更讓他無比震驚的是，炎魔和林齊宗師居然……彼此結識！？
看到黑髮青年驚訝茫然的表情，林齊就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般笑著，笑著，然後慢慢收斂平靜。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師傅是個了不起的治療師，重陽，他曾經幫我療過傷，救了我半條命。」
「想想是什麼時候……嗯，應該是超過一百年前的事了。從那以後，我一直沒有再見過他，但我記著這份恩情。」
「所以，儘管我的確想要收你為弟子，可由於你已經有了這麼一位偉大的師傅，這件事也就作罷。」
林齊聳了聳肩，然後扭過頭去，面對自己背後的火元素精靈。
「老師，好久不見，你的氣色不錯。」
「林小子，你的惡劣性情還是沒改。」炎魔懸浮在天花板下，高高在上地道。
「惡劣？惟獨不想被老師你這麼批評。」林齊淡笑道，對火元素精靈冷厲無禮的語氣，絲毫不介意的樣子。
重陽慢慢明白過來，再次冷靜後，看著炎魔用不怎麼友善的態度與發起三國大會的神級法師交談，眉頭逐漸皺起，越來越感覺不可思議。
炎魔竟然救過林齊？而且還被林齊尊稱為「老師」？
這個時候，重陽才重新意識到，直至如今，自己對於自己的師傅，仍然是幾乎一無所知！
炎魔似乎不太情願與林齊見面，但現身出來交談幾句後，他將目光朝向林齊的左臂。
林齊左臂被銀灰色的細小鎖鏈緊緊纏繞著。這鎖鏈的造型，在重陽看來像極了「永恆囚籠」！
「經過老師治療後，狀態一直挺穩定，所以不必擔心。」林齊微笑道，舉起左手，微微活動了下。
「我才沒有擔心你，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炎魔冷聲道，「只是你這傢伙出了什麼事，整個大陸都會有麻煩。」
林齊臉色稍微黯淡了下。
「所以才要多多扶植後輩啊……可惜，我沒多少時間。」他深沉歎道。
重陽在旁竭力聆聽兩位魔法宗師的交談，話語中透露出來的零散信息令他莫名其妙又暗暗心驚。
不久，炎魔消失在虛空中，不再與林齊談下去。而神級法師回過頭來，帶著淡淡的笑容，再度面對黑髮青年。
這貌似平靜的笑容後隱藏著什麼？重陽不知道，但他隱約感到，那是現在的自己無法想像的沉重事物。
「你很幸運，能被老師選擇為傳人。相對的，老師也很幸運，能夠找尋到你這樣出色的弟子。」林齊說道。
「運勢，也是一種魔道。重陽？布萊特，你有很好的資質，並且很懂得勤奮修行，希望你之後繼續這樣下去。」
「你該知道的，老師會教給你，你該擁有的，老師也會指導你去爭取。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將你爭奪到手的『萬道魔方』以及『天地法環』的本質精髓傳給你，讓你可以更好地去參悟。」
說著，林齊舉起右手，掌心上空輝光一閃，出現一塊碧綠色的圓潤晶石。
晶石內部蘊含著不斷變幻形態的青色光芒，時而像是朦朧煙霧，時而像是粘稠液體，透著深邃和神秘。
眼看晶石從神級法師手上朝自己飄來，重陽舉起雙手，鄭重地接過。
「魔方和法環不算是最好的寶物，但對現在的你而言，只要能掌握好它們，就足以應付許多局面了。」林齊溫和道。
「不過……也許用不著我提醒你，這兩樣東西，不到必須的時候不要顯露出來比較好。」
「我知道，感謝大人。」重陽明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雖然林齊宗師說著輕鬆，但親身運用體會過兩大秘寶威能的他，知道這兩件寶物對於一般魔法師有多大的吸引力。
捧著碧綠色晶石，重陽凝視個中玄奧一陣，就被其深深吸引。
林齊看著他的癡迷表情，笑了笑，然後淡然起身。
「大人！」重陽意識到宗師要走，心中一緊，下意識地站起叫道。
「什麼？」林齊頓住腳步，眨了眨眼，「還有什麼要說的，年輕人？」
「我……」重陽腦中閃念，轉過千般念頭，最終緩緩開口。
「魔道無窮，魔法無盡，因人而異……這您應該知道，可是……您為什麼要說地風雙系魔法是最強的呢？這樣，相較魔道真理，不是顯得狹隘嗎？」
越是在魔法之道上探索下去，重陽就越是感覺魔法的博大深奧，回過頭去想過往曾經奉為金科玉律的某些知識，不免生出不同的看法。
林齊宗師的至理名言整個大陸都知道，在他之後，地風雙系極大發展，也確實勢頭強勁。可真正與這位引領出一個時代的神級魔法師見面後，重陽不禁覺得，這不像是對方應說的話語。
也許只是感覺，也許這是種冒犯，但他勇敢地抓住這次難得的面談機會問出了口，表示自己的質疑。
林齊聞言，慢慢沉下臉來，嘴角弧度變得若有若無，眼睛裡閃過一絲凌厲光芒。
重陽逐漸感到極大壓力，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慢慢躬下身去，就好像空氣忽然變得沉重千萬倍，達到常人無法承擔的程度。
這種威壓，與聖靈乃至傳奇魔法師的威勢都不一樣，似乎整個時空，都充斥著高高在上的，或者說是無限強大的意志！
「你覺得不服，可以，但不應該在你的實力沒達到與我近似水準的時候，當著我的面說這種話。」
林齊淡淡道，身形彷彿變得無比高大，冷冷俯瞰處在底下的凡間存在。
「不要因為稍微窺探到魔道的一角就過多自滿，好好地想想，現在的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討論魔法？」
重陽聞言，腦袋低垂，心中感到些許羞愧，但又更多地湧起熱血，雙手慢慢地握緊。
林齊宗師說得沒錯，自己現在與他的距離差得太遠，即使感到不服，即使有所質疑，也遠遠不到可以當面反駁他的程度。
沒有資格！
小學生能夠跟博士討論課題麼？不能！即使有質疑，人家憑什麼跟你解釋，憑什麼花費功夫去說服連發言權都沒有的渺小存在？
想要提問題，進行討論，乃至反駁，那自己就先必須提升到與之同等水準！
將鼓起勇氣開口質問的重陽嚴厲訓斥後，林齊轉過身去，一步一步，身影逐漸消散在空間中。
宗師神隱，然而虛空里長時間存留著強大威壓，重陽站在原地僵硬整整幾個小時後，才勉強能舒緩身體，長長吐出一口氣，抹去額頭上的汗珠。
他頹然坐倒在軟椅上，默然良久。
火元素精靈再度顯現，熊熊燃燒的烈焰中，人形面孔怪異地晃動。
「笨蛋弟子，明白了嗎？」
炎魔沒說明白什麼，但重陽能理解師傅的意思，而抬起頭，重重地點了點。
明白到林齊宗師「性情惡劣」的一面，更明白到這世界談什麼都是要講實力的。所以……要想振興火系魔法，成為更強，更強，乃至最強的魔法師，是先決條件！
道路還長，任務還重。
「總有一天，我要再站到你的面前，再向你問一次，林齊宗師……」重陽眼睛裡閃爍灼烈如焰的精芒，暗暗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