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囚徒
從葛萊蒂絲口中,重陽漸漸知曉天際地域選手鬥爭的總體形勢。
簡單地說,是分別以修羅聯盟的傑瑞德?拉坎洛夫特和雷恩帝國的安東尼奧?雷恩為首,形成兩大陣營。
傑瑞德為首的陣營,姑且稱之為「傑派」,成員包括傑瑞德,蘿絲婭麗,葛萊蒂絲,以及修羅聯盟一支以名為巴澤?亞納列的選手為隊長的團體賽隊伍。
至於安東尼奧,雷恩帝國迪南親王之子為首的陣營,姑且稱為「安派」,成員則包括阿道夫?納克羅福特,艾薩克?西裡等帝國內親王派選手。
兩個陣營相較起來,論個人平均戰力,應該是有著「千武戰法師」傑瑞德,雷恩帝國第一公主蘿絲婭麗的傑派較強,但若論起陣營內成員的凝聚力,則無疑是全部成員都服從於親王之子安東尼奧?雷恩的安派擁有絕對強勢。
傑派選手雖然個人戰力強勁,可選手們分別來自三個國家,成分複雜,難以做到彼此相互信任。身為首領的傑瑞德與其說是首領,倒不如說是成員間展現出來的實力最強因而擁有較高威信的關係維繫者罷了。
傑派內部,傑瑞德與團體賽隊伍巴澤三人相互忌憚,蘿絲婭麗和葛萊蒂絲則處在兩方矛盾之間,結成基於同為女性選手而成的相對緊密的聯繫,可也談不上多麼深交。
「在聯盟內所屬勢力不同的傑瑞德和巴澤,因為以前有過糾紛而相互憎惡,只是迫於形勢才勉強合作。而我和蘿絲婭麗公主,為了保持他們雙方的平衡,暫時是偏向傑瑞德一邊,不過本質上而言,傑瑞德這男人給我們的感覺,跟巴澤差不了多少。」
葛萊蒂絲一番話道盡傑派陣營內的複雜矛盾。這樣問題重重的聯盟,成員們不要說並肩作戰共同進退,能做到不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就很不錯了。
重陽回想起之前遠遠看到過的蘿絲婭麗那一場激戰,起先是她比較強勢,但後來艾薩克率領魔獸部隊來支援阿道夫,就徹底將孤獨奮戰的她壓制下去。
結合葛萊蒂絲的述說,仔細想想,就能意識到那一幕可說是傑派與安派鬥爭的一個縮影。傑派成員個人戰力強大,可惜根本不團結,因此被成員統一聽從安東尼奧的安派持續打壓,處於劣勢境地。
安東尼奧?雷恩……能有整整五名屬下跟隨著晉陞到這天際地域,其實力手段之強悍,著實超乎意料。重陽想起那冷酷傲然的身影,眉頭便慢慢皺了起來。
「根據到這裡後的遭遇以及觀察到的種種跡象,我們大致推斷,六瓶天賜藥劑應該是存在於這裡某處的某幾隻特別高等的魔獸身上。誰先能找到那幾隻魔獸,殺了它們,就能奪得天賜藥劑。」
這推斷與重陽自身的推測相符合,而除了這個方法能得到天賜藥劑外,還有一個所有人心知肚明的方式,就是將晉陞到天際地域的選手殺得只剩下六個人……
只剩六個人的話,那這六人無疑就是大會最終勝利者。因此,不分敵我,選手存活人數對於每個人而言,都是越少越好。這一點,是沒有緊密關係的選手之間難以信任彼此的根源。
這是一場利益競爭,也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戰。
葛萊蒂絲縱使有對重陽有千般怨恨,但重陽畢竟沒有殺了她,這就值得她暗自慶幸了。這一份慶幸,與重陽對她傷害而形成的仇怨糾結起來,令她難分滋味。
盯著黑髮青年聽聞說明後深沉思索的臉龐,葛萊蒂絲美麗的眼眸微微閃過一絲莫名顏色。
重陽消化了聽來的形勢內容後,看向對面美人,冷靜凝視對方眸子。
「你與文森特?萊茵沒有關係……是謊話吧?」
葛萊蒂絲沒料到黑髮青年會再度提起這個話題,而且公然質疑自已,頓時就怔住了。
當時重陽確實是隨口一問,然而葛萊蒂絲表現出的異常反應引起了他的注意。現在冷不防再度提出這話題,看到女人一時怔住的神情,越發肯定其中必有秘密。
「其實你是他的親戚,但這份關係是非公開的,也不能公開……是這樣嗎?最簡單地猜測,你該不會……是萊茵國王,也就是文森特父親的……私生女?」重陽瞇起眼睛,敏銳道。
葛萊蒂絲白皙臉蛋一下子繃緊,眼睛瞪大,眼裡閃過多般神色。
「……是的。」
沉默一陣,她終於垂下眼簾,淡淡地承認了。承認的瞬間,她好像放下什麼重擔一般,臉龐顯出些微輕鬆之意。
「我是文森特?萊茵同父異母的妹妹……這件事,只有那位國王殿下,以及我母親還有我知道。就連我的『父親』蓋爾維公爵,都一直被蒙蔽著。」
公爵之女,其實是國王之女。這一句話底下,隱藏著什麼故事,一旦暴露出來又會引發什麼波瀾,重陽並不清楚,也知道自己不該涉獵太深。
可畢竟是已經得知了隱秘,而且是自己主動提及的,也不好就這樣裝什麼都沒聽到。他看著陷入莫名情緒中的葛萊蒂絲,心中暗自思量。
兩人相對靜默良久,洞窟外照射進來的光芒逐漸黯淡,慢慢變得昏暗而曖昧。
「你對文森特是怎麼看的?」重陽覺得身為萊茵國王子的隊友,這一點應該過問一下。
葛萊蒂絲面露複雜神情。
對於王子殿下怎麼看,她自己也說不清。一個尚未相認,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叫聲「哥哥」的兄長,是一個親近而又極為陌生的存在。
回想在偶然得知事實前,她與王國其他上流社會千金名媛一樣,或憧憬,或欣賞,或羨慕這位有著猶在絕大多數女人之上的俊美容貌,且富有出眾魔法才華的王子殿下。
然而,知道隱藏的事實真相後,一切無知天真的幻想都破碎了。
那時,為人處世尚有些單純的葛萊蒂絲,覺得自己面對的整個世界一夜之間染上了別的顏色,不再像以前那麼明麗爽朗,而是昏沉的,陰暗的,窩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骯髒。
如水一般純潔?錯了,水是這世間最容易被污染,也是最容易藏污納垢的東西,看似完全透明的水流,說不定就在上游的什麼地方,被滲透進了散發噁心腐臭的暗流。
尤其在面對並不知道真相,而把自己視為掌上明珠寵愛備至的公爵父親時,這種污染的感覺特別強烈。有許多次,葛萊蒂絲忍受不住,想要不顧一切向公爵說出隱秘,可終究是開不了口。
我不是你的女兒啊……
想到公爵父親的和藹慈愛,母親愧疚躲閃的眼神,葛萊蒂絲心底裡就會像被鈍刀子拉扯一般,有種撕裂的痛楚。
憎恨過,不甘過,委屈過,衝動過……最終隨著長大成熟,體會到一些東西,學習到一些東西,也就這麼過來了。
對於不能相認的兄長怎麼看?這注定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重陽眼看著女人垂首無言,心裡歎了口氣。
「文森特?萊茵是我的隊友,在晉陞上來這裡前,我們並肩戰鬥過,是能夠互相信任的戰友。」他輕聲說明道,「我現在正在尋找他,打算跟他再組成同盟,共同參與爭鬥……」
葛萊蒂絲愣了一愣,緩緩抬起頭來,眸中流露訝異之色。
「不是說你們一定會見到面,只是……需要確認一下你們的關係,還有你對他的態度。」重陽頓了頓,終究是沒說出自己在之前差點就殺了對文森特很重要的一個女人的事情。
無意中參合了人家小兩口的恩怨後,又得知了萊茵國王子自己都不知道的家族秘密,這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孽緣的緣分,實在是令他感到無奈。
這所謂人生,有時候真是充斥著狗屁的戲劇性。
「我會保守秘密的……你希望的話。」
聽聞重陽清淡而蘊含一絲溫和的話語,葛萊蒂絲的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奇妙的安心感。
「你……不覺得我很可笑,或者……很可悲嗎?」她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自己這是在說什麼?
「可笑?」重陽微微皺眉,似乎有點難以理解。
「這哪有什麼可笑的?我不知道你們國家對這種事情怎麼看,不過就我認為,縱使有什麼錯,那也與你沒有關係吧,孩子是沒辦法選擇父母的。」
重陽有著上一世物慾橫流社會的閱歷,什麼感情糾紛婚外通姦二奶三奶沒聽說過?就這點破事,即使涉及其中的人身份尊貴地位崇高,在他看來也是一樣。
「父母一輩做的事情,身為孩子的你就只能承認接受,因為你的生命是他們給予的,所以你沒有資格說什麼,也不用為此承擔什麼,你就是你。」
葛萊蒂絲聽聞這番話,眸子裡閃過一絲明朗的光亮。
我就是我。
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語,像是破開昏暗虛空的一道晴光,讓處於陰沉迷茫中的靈魂,看到了曾被幽冷烏雲遮蓋的另一片天空。
潺潺流水,清澈透明,是污染,還是潔淨,其實只在一念之間。
葛萊蒂絲眸光閃亮,若有所悟。
等她從突如其來的感悟中回神,見到面前早已空空蕩蕩。那與自己交談的黑髮青年,不知何時走開了。
重陽見女人忽然發起呆來,也就暫停談話,走出洞窟外,喘一口氣。
文森特的妹妹……這可難處理了,雖說是無法公開的兄妹,而完全可以把她當與文森特無關的陌生人看待,但是……重陽自認無法做到自欺欺人,知道了事實,就不能視而不見。
可要是將她視為隊友妹妹而關照?開玩笑!發生過那種衝突,有可能和解得了麼?
重陽搖搖頭,一臉糾結。回想起與葛萊蒂絲的見面,交鋒,激戰,以及……
想到那耍流氓的一幕,手指間的滑膩感,又若隱若無的泛起,那種溫軟,那種彈性……等等,我在想什麼!?打住!
重陽把腦袋往一旁晶巖敲了敲,制止自己一不經意出軌的思維。
總之,頭痛……不單單是撞牆而痛,更是頭痛該怎麼定位對葛萊蒂絲的態度。敵人?朋友?都說不過去。
仰望蒼天,重陽心裡何等滄桑無奈。
不想了,不再計較這種傷腦筋的問題,順其自然吧。
他緩緩回身,正要回去繼續面對那讓他頭痛的女人,卻忽然注意到遠方天空一隻光鷹獸快速朝這邊飛來。
「呱——呱——呱——」魔獸屬下飛馳到重陽面前,盤旋迴繞,不斷發出拉長的鳴叫。
「找到哀卡列斯了!?」重陽辨認出這是找尋到紅髮青年隊友的信號,頓時目露一絲喜色。
……
…………
與重陽所在島嶼隔著很遠距離的某處,哀卡列斯?洛亞手持紅柄大刀,表情極為嚴肅,十分認真地……切割自己的頭髮。
「無聊,太無聊了……該死的。」紅髮青年用刀鋒理好長得太長的頭髮後,神情便迅速鬆弛下來,一邊喃喃抱怨著一邊趴倒到地,呆呆地看著面前一成不見的景象。
鎖鏈,粗大的鎖鏈,銀灰色的鎖鏈,縱橫交織在他的面前,週身,乃至方圓十米的整個空間!
這些鎖鏈表面上銘刻著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有的鏈接在週遭晶巖上,有的滲透到堅實地面中,有的甚至不可思議地刺入虛空之間,相互交錯形成一個球體狀,從四面八方將哀卡列斯牢牢地困在裡面。
碎滅狂法師眼神發怔,他已經對這些鎖鏈嘗試過能夠用出的全部法術,可一點都奈何不了這詭異的東西,而被死死地禁制在這尺寸之地。
「哀卡列斯,感覺怎樣?這『永恆囚籠』的滋味,覺得還可以嗎?」
隨著一隻綠色魔獸身影從天而降,一個嘲弄諷刺的聲音響起。
騎乘在彷彿雄獅般的魔獸背上的,是一個身穿黃色與紫色波紋交纏袍服的青年。
這青年頭髮紫中泛紅,眉毛清淡,眼角斜吊,左手持一根手臂般長的褐黃色圓棒,右手持尖端呈獨特五芒星型的法杖,嘴角噙著一抹嘲諷笑意,俯瞰猶如困獸一樣的紅髮青年。
「傑瑞德,少在那邊得意,我擺脫不了這玩意兒,你也不能拿我怎麼樣。有種的話,你就把這該死的禁制解除,我們再打一場!」哀卡列斯昂起頭來,冷聲說道。
「看來還挺有精神,不錯,不過叫得沒之前響亮了。」
「千武戰法師」傑瑞德?拉坎洛夫特沒有理會困於囚籠中碎滅狂法師的挑釁,眼睛微瞇,擺出一副審視俘虜的居高臨下神態。
哀卡列斯恨得牙癢癢。
晉陞到這天際地域後,他遭遇的第一個對手就是這在聯盟內與自己齊名頂尖精英選手。雙方言語不合,交戰起來後,他忽然就被對方施展出的這些魔法鎖鏈給困住,怎麼砍都砍不斷,用盡辦法也擺脫不開,成了籠子裡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