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歸山
丹德學派長已經知道重陽背後有一位造詣極高的魔法宗師，然而並不是說師傅修為高了，弟子修為就會高。一個優秀的弟子，是許多老一輩強者都想要苦苦尋求的人才。
重陽的師傅很強大，也很幸運，找到了這樣的一個傳人。丹德學派長深深感慨。從重陽施展魔法的詭奇程度看來，那些魔法的難度肯定不小，然而重陽卻能使用自如。就連剛剛到手的一件寶物「炙炎掌控者」，也能馬上運用到令人驚歎的地步，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一時沉迷於探究「炙炎掌控者」的重陽自然不知道丹德學派長的所思所想。炎魔找到他不是幸運，而是數百年的搜尋。而他也曾經背負「萬年留級生」「普瑞斯蘭的恥辱」這樣沉重無比的蔑稱。
天才？現在的重陽不會否認。但打從心底深處，他並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天才。要硬說是，那也只能說是比別人更懂得努力些的人才而已。
裘卡洛斯的人們看到了他的光輝風采，卻沒看到他為之付出的艱苦代價。
重陽以燃燒火苗的手指再劃了數個圈圈後，腦中靈光一閃，忽然運起魔力貫徹指尖，用力一打響指同時猛地一甩，以指力和手腕力配合魔力灌頂的一瞬間，將蘊含「殺戮」心境的「皮火」通過炙炎掌控者手套玄奧魔陣驟然揮發出去——
彭！
身前一米多遠的距離處突發爆炸，響亮的突兀爆破聲震盪了耳膜。
「小型……不，微型魔法，用來嚇嚇人倒是可以。」重陽面露微笑，渾然不知身後丹德學派長心中感受。
如果說剛才只是一點小把戲，那現在這下真是不折不扣的徒手施法了。那一下爆破的威力，轟倒一個武士壯漢絕無問題。
琢磨炙炎掌控者手套良久後，重陽才心滿意足地將其收起，再次向學派長表示感謝。
「替我向那位大人問好。」丹德學派長最後道。
重陽看得出，這位老人確實是很想請無名——學派創始者裘卡洛斯家族的老祖宗歸位，以挽救學派於困境之中。然而以重陽對魔法師奇姆的認識，覺得這事實在不太可能。
這次來訪裘卡洛斯學派，除了對於雷頓一事有些不快外，其餘的印象是挺不錯的。如果可以，重陽也想幫到這個學派以及這位可敬的老人。
「我一定將奇姆酒和貴派的心意傳達到。」
隨後，重陽與丹德學派長分手，獨自從走廊朝殿堂外行去，卻在走廊盡頭處見到了特意來送別的雅絲和丹尼爾。
美人一襲嫣紅緊身長袍，婀娜動人，笑容盈盈。自從比試後，她對重陽的態度顯得尊敬和熱情許多。佳人欣賞強者，在這大陸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丹尼爾還是在大聲嚷嚷，一口一個「師兄」，好像從第一眼開始到現在，就認準了重陽是最強的火系法師般。這一點讓重陽至今感到不解，為什麼這位少年會這麼看得上自己？
就憑那一晚上擊殺搶劫者的炎蝶魔法？
問丹尼爾本人，少年仰著清秀小臉，回答是「看得出來」「感覺」「就是知道」這類模糊的詞句。
也許只是碰巧，也許是所謂的靈智，天知道。
走出殿堂的時候，雅絲對重陽道：「雷諾已經醒過來了，想見你，但傷勢不允許他下床。」
重陽思索一陣。
「罷了，就跟替我跟他說，與他的比試很痛快，希望以後還有機會交手。」重陽決定不去看望雷諾。雖然和對方能在一定程度上相互理解和欣賞，但根本上由於重陽跟其弟雷頓的仇怨，兩人之間存在難以調和的衝突，注定只能是對手而不是朋友。
重陽在最後給雷頓那一下其實真的有留手，只要治療及時，老二並非不能恢復。不過，生理上恢復並不等於心理上也能恢復。
重陽極為刻意地給雷頓施加了沉重的心理陰影。若是雷頓意志不夠頑強，無法消除「不舉」這詞的深厚陰影的話，那即使老二被治好，也將不復往日雄風——心理障礙可是導致不舉之症的主要病因。
生不如死！如果重陽單純地炸掉雷頓老二，會讓他恨重陽一輩子。但並不單純地炸掉，讓雷頓保有老二而失去男人功能，則會讓他恨他自己一輩子！兩者的悲慘程度可是有很大不同。
重陽的用心不可謂不陰險，但又極為巧妙地保留了一絲餘地，讓雷頓那種人渣自己去慢慢掙扎。掙扎得出算他本事，掙扎不出，就哭到死為止吧。
離開學派比進入學派時更引人注目了，不過這次裘卡洛斯的年輕弟子們投來的目光完全不同，不是好奇和猜疑，而是尊敬和仰望。
重陽不太在意外來視線的變化，他和雅絲一路上交談，自然談到關於斯芬克學派的話題。
「我最近收到消息，說是斯芬克學派暗中通緝兩個黑暗種族冒險者，一個使用類風系魔法，一個使用火系魔法。」雅絲道，一雙美眸凝望重陽的側臉，「那使用火系魔法的那個冒險者，該不會就是……」
重陽微微一笑，態度上默認。
雅絲心中瞭然，便不再多說。
斯芬克冒險團如今仍然霸佔龍窟，但重陽已經把消息透露給了他們最不想洩露給的人——裘卡洛斯學派長！接下來，即使裘卡洛斯學派再怎麼低調，也必定要採取相關行動了。就看丹德學派長會怎樣安排，干擾制止，或者徹底滅殺。
一山不容二虎，同城兩個學派勢力明爭暗鬥已經太久。這次以龍窟為導火索，又會引發怎樣的戰爭？
重陽由衷希望裘卡洛斯能掌握暗中主動權，狠狠打擊斯芬克一番。
最後在城門前與兩人分別。
「裘卡洛斯隨時歡迎你再度到訪，重陽先生。」雅絲微笑道。
「師兄一定會再來的！」丹尼爾叫道。
「這次訪問貴派很愉快，收穫也很大。」重陽看著美人和少年，忽然將臉龐湊近到雅絲耳邊。
雅絲一驚，但隨即平靜下來，臉頰上微微泛紅，眸中閃爍起一絲期待之色，凝神聆聽黑髮青年在耳邊噴吐熱息的悄悄話。
「丹尼爾很聰明機靈，但必須要嚴格管好，不然可能惹上大禍……」
重陽刻意以旁邊少年聽不到的方式對雅絲低聲道。他可沒有忘記，雷頓一事也可說是因丹尼爾而起。天真也好靈智也罷，總之少年古靈精怪是好處也是壞處，必須要好好看管，才不至於某天突發意外，惹下大禍或者闖出事故。
他相信雅絲明白這一點，可考慮到自己涉及的立場，還是在最後做一番告誡。
雅絲聞言，表情微微一愣，然後臉龐越發暈紅起來，眸中閃過一絲複雜惱色。
重陽說完了話便告禮離去。
「師兄對姐姐說了什麼？嘿嘿嘿——」丹尼爾人小鬼大，盯著雅絲紅紅的臉蛋曖昧地笑。
雅絲扭頭，對嘿嘿直笑的丹尼爾露出一個無比甜美的笑顏，甜美得甚至有些異常。
丹尼爾的曖昧笑容當即僵住，心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想知道？」雅絲甜甜微笑著，眸中卻透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絲絲寒光。
丹尼爾不好的預感化為無限寒意！他小臉驚恐，立刻轉身想逃走，卻被一把抓住了後襟，被雅絲拉小狗一般拉扯到身邊，然後另一隻手溫柔地捏上了他脆弱的耳廓。
片刻，少年的淒厲慘叫聲響徹街巷……
……
重陽回到鳳凰山，火幽谷。
不做休息，他回到之後便立刻朝向湖中小屋，在那裡見到了鳳凰和奇姆。
兩人似乎很難得地正在下棋。鳳凰仍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玉手托腮，纖指捻棋，坐在那裡便是一道秀色風景。而反觀對面的魔法師正襟危坐，一板一眼，落子有力。
重陽沒有出聲打擾，默默觀察了下局面。只見兩人下的是一種大陸上常見的古棋，有點類似前世的國際象棋，不過沒有皇后，騎士，城堡之類，而是換成了不同系別的魔法師形象。不同的魔法師棋子有著不一樣的移動規律和攻擊範圍。
這種古棋入門很容易，精通卻很難，重陽只是略有涉及。但以他的水平也能觀察得出，奇姆的陣勢不妙，面對鳳凰輕盈淡雅的落子，節節敗退，狼狽不堪。
雖然活了那麼多年，玩得也是本土古棋，但終究敵不過能洞徹人心的始祖鳳凰。
最終，奇姆的將棋被華麗斬下。他冰冷的臉色，好像更難看了一分。
「下一局。」
「不要。」鳳凰撅嘴道，「玩了二十三盤了。」
重陽不得不適時清咳一聲，暗示自己的存在。
輸了二十三盤棋的鬱悶傳奇魔法師這才扭過頭來，開口就一個詞：「酒。」
「我帶回來很多，請問您先想要喝哪一年份的？」重陽擺出一副酒館侍應生般的客套姿態。
魔法師抬了抬眉毛。
「三十年以內的最多，推薦作為頭先酒，然後品嚐百年佳釀，能更深層體會其中韻味。之後若還想更進一步，不防品嚐下一百五十年的歷史……」
重陽一時間滔滔不絕，洋洋灑灑，將從裘卡洛斯那裡學到的相關知識全都抖擻出來，活脫脫一部奇姆酒編年史。
「……最後，若您想要一直探索到歷史的盡頭，就必定選擇最初由裘卡洛斯學派創始者親手釀製的，八百年前的好酒！」
以前面一大堆作鋪墊，就為了突出這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