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學派長
立刻？沒想到一下子就可以見到裘卡洛斯學派最高層的人物。
這對重陽而言是好處，可他感覺進展未免太快了點，眼神中流露一絲疑惑。
雅絲察覺了這一絲疑惑，卻並沒有解釋什麼。
「請重陽先生隨我來，至於這位……」她看向旁邊的海德威。海德威便識趣地告退了，獨自先離開了房間。
之後，重陽由雅絲帶領，離開房間，穿越一條條走廊，到一處殿堂裡從樓梯上到了更高的樓層，最後到達了一處寬闊的陽台上。
從陽台往下望去，幾乎整座破巖城的景色盡收眼裡。夜晚的冷風從陽台忽忽刮進，有些刺骨。
陽台一邊站著一位俯瞰夜景的老者，身穿淡紅色布袍，頭髮和鬍鬚都打理得十分乾淨，深沉的碧色眼眸裡閃爍著一絲清亮光芒。
「學派長，這位就是重陽先生。」雅絲來到老者身後，躬身尊敬地說道。
老者回過身來，明亮睿智的眼眸清晰映照出重陽的臉龐，視線特別在重陽右眼上停留了一下，然後與重陽的左眼對視。
很英俊的容貌。這是重陽對於裘卡洛斯學派長的第一印象。聯想到作為其孫子的丹尼爾那仍然稚嫩但已然清秀俊美的臉龐，就不難想像出這位老人年輕時風流倜儻的形象。
「面見學派長大人，晚輩是重陽？布萊特。」
他對老者行了禮數。
「帝都來客，果然風度翩翩。」老者微笑起來，「舉手投足，都是我們這邊西部漢子一輩子模仿不到的優雅氣質。難怪，雅絲和丹尼爾會這麼中意（意為喜歡，但程度比「喜歡」稍低一點）你。」
重陽聞言一愣。然後聽得旁邊響起雅絲的叫聲。
「丹德爺爺！中意重陽先生的是丹尼爾，不包括我。」佳人羞怒道。
「真的？」名為丹德的學派長老人眼中透著一絲玩味，明顯流露出「不包括你才怪」般的神色。
原來一位老人的眼睛也可以這般生動有神。
重陽進一步確認，這位有點老頑童氣質的學派長年輕時候肯定是調戲女人的高手。
雅絲被丹德學派長挪揄兩句，氣得臉紅紅地走掉了，臨走前還冷冷瞪了重陽一個白眼，好像這事是重陽的過錯般。
重陽有點無奈，但初見裘卡洛斯最高層領袖的緊張感，倒是這樣消除了。
「雅絲歲數不小了，可到現在還沒有對象，連我都得替她著急一把。」丹德似乎更無奈地搖搖頭，轉眼再看向重陽，「年輕人，有沒有興趣加入本派？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忙撮合你和那孩子。因為她確實對你有點意思，這看得出來。」
乾脆利落地出賣學派中的美人弟子？
重陽再進一步確認，這老傢伙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丹德大人說笑。我只為一樁交易而來，對於貴派其實並不怎麼瞭解。反過來，貴派對我也不瞭解，這麼輕易就談招攬，未免草率了。」重陽面對老人，禮貌地道。
「並不草率。一個只花三個月時間就從基礎突破到領域級的年輕魔法師，還不值得招攬？」丹德意味深長地一笑。
驚世駭俗的天才！重陽這才發現，自己頭頂上已經有了這樣一個光環。
「雅絲的眼光不錯。另外，丹尼爾也是。能讓他們同時看中的魔法師，你是第一個，重陽先生。」丹德說道，眼中閃過微不可察的精芒。
重陽只能謹慎地保持沉默。
「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你為我們學派最珍貴的奇姆酒而來。而你之所以要獲取這八百年的奇姆酒，是為了一位長久隱居在鳳凰山中的火系魔法宗師？」學派長老人話鋒一轉，便切入正題。
「是的。」重陽嚴肅道。
「能告訴我那位魔法宗師的更多情況嗎？越詳細越好。」丹德微微瞇眼，追問道。
重陽心有疑惑，但他思索起來，盡可能在不暴露太敏感信息的前提下，講述關於無名魔法師的種種。例如大致的身材樣貌，基本性情如何，以及居所的裝潢擺設等。
丹德學派長一直極為認真地聆聽，最後，深深閉上了雙眸。
「重陽先生，到現在不瞞你說，裘卡洛斯學派跟鳳凰山有著很久遠的淵源。」
老人緩緩述說道。
「可以追溯到學派剛剛創始，也就是八百多年前的時候。學派的創始者——名為裘卡洛斯的魔法師一家，在成功創立學派後，內部出了一宗嚴重的糾紛。」
「糾紛？」
「家族糾紛，具體的情況就連最古老的典籍都沒有記載。但事情的結果是：裘卡洛斯家最富才華的兒子，年僅四十歲就踏入聖靈級的魔法大師，與第一任學派長大戰了一場後憤然出走，朝向蠻荒險地鳳凰山，從此一去不回。」
「之後，第一任學派長，也就是那位魔法師的父親，下了命令不准許任何學派中人踏進鳳凰山一步。然而，到了第二任學派長，這個禁令便被打破了，而違反者正是第二任學派長本人。」
「第二任學派長是出走鳳凰山的魔法師的姐姐，她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堅持進山尋找被認為已經死亡的弟弟。最後卻是傷痕纍纍地回來，重新下達了跟第一任學派長相同的禁令。」
「自那以後，這禁令再也沒有被打破過，在學派內代代流傳……直到今天，裘卡洛斯絕大多數弟子都認為，禁令是學派視鳳凰山為絕對凶險之地而做出的。但其實並非如此，甚至一個極不為人知的事實是：鳳凰山被傳說為必死之地，是在這久遠禁令下達之後！」
……
隨著丹德學派長的講述，重陽慢慢地明白了。
這是無名魔法師的故事！
還可能會是別人嗎？在鳳凰山隱居數百年，與世隔絕，殺盡所有入侵核心區的冒險者……在禁令下達之後。
直到今天，直到現在這一刻。
「那位魔法師的名字是？」重陽終於忍不住問道。
「這也是我最想問你的地方，重陽先生。儘管，我自己都覺得我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議。」丹德學派長歎道，「你從鳳凰山深處活著出來，只為了尋求八百年的奇姆酒。而恰好那位在八百年前出走的魔法師，就是這種烈酒的創製人！這種酒，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奇姆？裘卡洛斯。
「除了這位大師……我想不到還有什麼可能，讓一位與世隔絕的隱者會想要喝到這八百年前的苦酒。然而，他怎麼可能活這麼多年？」
丹德學派長深深皺眉，凝視著重陽，尋求一個答案。
「鳳凰山是靈地，對於火系魔法師有極大助益的天地玄靈的寶地。所以一個傳奇級別的火系魔法師，可以在那裡活上八百年。」重陽道。
答案到揭曉的一刻，是出乎意料地簡單。
無名魔法師的名字，就是奇姆？裘卡洛斯。這裡是他家族的學派，這裡有他親手創製的烈酒！
丹德學派長臉龐上的皺紋幾乎完全舒展開來。
「老祖宗……裘卡洛斯家族的老祖宗，在鳳凰山裡，還活著！」
他心情無比地激動，此刻終於明白，為什麼學派歷史上每一任學派長，都必須知道並牢記這最初的創始家族的故事了。
從第二任學派長開始，這件事便一直隨著禁令一道流傳下來，由每任學派長代代相傳！儼然已經成為一個暗中的繼承儀式。
丹德從上一任學派長繼承這個位置，接手這份重擔的時候，也曾經對必須要牢記這麼久遠的歷史細節感到疑惑。他詢問上一代學派長，結果得到的是同樣的疑惑。
這份疑惑也傳承了八百年。
直到有一個熱切提升修為而進鳳凰山冒險的火系魔法師青年闖進山裡深處，並且活著出來，為了尋求八百年的奇姆酒來到學派裡！
疑惑解開了，停頓八百年的故事最終有了接續。
老祖宗啊……
……
丹德面朝陽台，俯瞰破巖城的清冷夜景，內心之感慨，何止萬千來形容。一位仍然存活於世的老祖宗，對於一個陷入沒落窘境的學派而言，有著極為重大的意義。
如果能請到老祖宗歸位——哪怕只是名義上的歸位，裘卡洛斯學派就將重振精神，除去消亡之憂！
可是，該怎麼做？
「丹德大人。」重陽站到學派長老人身邊，思量許久，開口說道，「我覺得，最好不要寄望那位魔法師大人對於裘卡洛斯學派有什麼幫助。畢竟，都已經疏離數百年了。」
「你說的我懂，年輕人。可有些事情總要去盡力爭取。」丹德學派長苦澀道，「你同樣身為火系魔法師，應該知道在這個時代，火系沒落到何等嚴重的地步。」
重陽默然。
「現在我們裘卡洛斯還能憑著長久以來積累的人望支撐下去，可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仍然這般沒落的話，離消亡就不遠了。」
「不會那樣的。」
「年輕人總是比較樂觀，可我人老了，什麼事都習慣往壞處去想。裘卡洛斯傳承了八百年，無論如何都不想在我這代，或者接下來一代斷掉。」丹德學派長深沉道。
「只要火系得到振興，就不會那樣。」重陽道。
「振興火系何等艱難？就說這次三國比鬥大會，我將學派內精英弟子全派了上去。可我心裡，實在不怎麼看好。」丹德搖頭道。
「我會贏的。」重陽堅定道，「我必須要贏……我一定會贏的。」
面對年輕人的志氣。丹德學派長不再說什麼，陷入了沉思。
一老一少，站在蕭索的夜風中，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