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赤傷瞳
蓋亞希斯確認重陽沒有大礙後，便心情愉快地告退了。臨走前要了一套重陽的衣服，說是作為『水蟒（銀鬚蛟）皮衣』的模板。
擅長做衣服的獸人……重陽覺得無法想像五三大粗的蓋亞希斯拿繡花針的樣子。
搖搖頭，將偏得太遠的思維轉回正軌。重陽勉強爬起身來，找出鏡子，小心翼翼地拿下右眼前黑色的眼罩。
睜開右眼，看到是一片茫然的血色眼白以及深紅如黑的瞳孔。詭異而又艷麗。
僅僅是凝視鏡面數秒鐘，鏡子就開始逐漸融化。重陽連忙閉上眼睛，戴好眼罩。
鏡子裡，一張神情微微頹廢的年輕臉龐，黑髮，黑眸，還有一個漆黑色的單邊眼罩。
形象有些不堪，但還算可以接受。
稍微往右眼集中點精神，四周的景象就清晰在目。視力不單沒有降低，反而是極大幅度地增強了。而且全方位三百六十度視野，還能自如地放大或模糊特定視物。
「瞳法……」重陽走出帳篷外，望向遠處，深深思索，「鳳凰讓我『注意並且控制好』。那麼，到底該怎樣控制？連傳奇巔峰魔法師都說只能『遏制』而不能『封印』的力量，我能操控得了？」
「怎麼又是這種表情，不是得到了一樣好東西嗎，笨蛋弟子。」
隨著熟悉的嘶啞怪音，眼前驟然顯現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火焰中的面孔微微晃動著。
「炎魔！」你這古怪的元素精靈終於再度出現了。
重陽先是一驚，然後臉龐更加陰沉了一點，心情有些複雜的惱怒。
危機都過去了才出現——雖然炎魔本身沒有錯，他不是一個所謂的好師傅這一點重陽也早就清楚。但遭遇這種事情之後，火元素精靈才若無其事地現身，多少會讓人感到鬱悶。
重陽並不知道在遏制右眼的最後關頭炎魔及時出手。他自己在心裡生氣一番，歎了口氣。
「你應該恢復了吧？現在狀況怎麼樣？」
話一出口，竟然首先是對炎魔的擔憂。
「嗯，很久沒睡過這麼好的一覺了，感覺很清爽。」炎魔笑道。
「火」元素精靈會有個屁的「清爽」！重陽心裡腹誹道。
「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在你醒來前，和老友聊過。桀桀——沒想到我的弟子你挺討人喜歡的，竟然能說動那老傢伙出手幫你。」
「嗯……說到這個，我自己都難以置信。」重陽微微歪頭，「看來，他也許其實是個……好人？」
片刻的死寂。然後嘶啞尖利刺耳的大笑聲響徹這火幽谷的一角。
「你說了個很厲害的笑話，沒有比這個更有趣的笑話了。」炎魔幾乎是猖狂地笑道，借用了重陽曾經的名言。
「……不管怎樣，他救了我是事實。」重陽自己都覺得似乎說了很蠢的傻話，他搖搖頭，「按照約定，我要出去破巖城一趟，帶回來大量的，最醇最勁道的奇姆酒給他。」
如果無名魔法師真的還要再拼酒三百回合怎麼辦？絕對會酒精中毒的！
重陽很認真地考慮是不是先向蓋亞希斯討要些對付酒精的秘方。
「這個不急，你現在的狀況很差。」炎魔說道，收斂笑意，語氣變得嚴肅，「你的右眼是個好東西，這無可否認。壞就壞在它『好』的程度超出了你能承受的界限。現在雖然遏制住了，但只是暫時的，還沒真正變得安全。」
「我該怎麼做？」
「設法控制它，然後盡快提升等級。你對它的控制越強，你本身的危險就越低。」炎魔道，「控制它的方法，其實應該就隱藏在你的腦子裡。」
「我的腦裡？」重陽回想起來，在怪夢中那個時候，確實像是被強行灌輸了什麼進入大腦——大量的，陌生的，凌亂的信息。
「我來引導你想起，然後你運用那方法，盡可能地掌控它。」
……
重陽回到帳篷，和衣睡下，進入深層冥想狀態。
夢中，他似乎步入了一片混沌，然後周圍逐漸閃爍起絲絲光芒，越來越亮，最終顯現出一個極為龐大的殿堂。
「這裡是……」重陽在冥想空間中舉目四顧，只見這龐大殿堂四壁，目之所及的牆面，地板，乃至高高的天穹，都有著當天在怪夢長廊中見到的浮雕！
扭曲恐怖，醜惡猙獰，卻是在本質上蘊含對整個世界美好祝願的浮雕壁畫。讓人在毛骨悚然的氛圍中，深刻體會生命與心靈的涵義。
重陽緩步行走起來。炎魔說過，控制右眼的方式就隱藏在這些信息之中。那麼，自己要做的就是盡力參悟這些浮雕，領悟出具體的操控方法。
眼睛，是搜索的關鍵。
跟當天在怪夢長廊一樣，很多浮雕生物眼睛的部位都是用寶石裝飾的。這些寶石有各種各樣的顏色。重陽觀察統計過後，發現可以分為紅色，藍色，綠色，紫色，黑色，白色七種顏色以及相互之間的過渡色。
正好是在無名魔法師書房裡見過的「六輪梵天法王」插圖上，六隻眼睛和六個魔輪的顏色！
這意味著什麼？
重陽深深思索，又想到在進入冥想空間之前，自己看到自己的右眼，現在呈現的顏色是——「紅色，血紅色！」
於是重陽重點察看眼睛寶石是血紅色的浮雕，尤其進一步注意浮雕的右眼。
他在殿堂之上，時而奔走，時而凝視，時而瀏覽，時而沉思。從各種造型的人物，魔獸，植物的形象中，領悟它們共同傳達的訊息。
眼睛是心靈的鏡子，以「心靈」為核心的黑暗種族魔法，心靈，情感，情緒，心境，心經……《炎魔心經》？
重陽忽然想到看似無關的另一門秘典。往魔力中融入心境的秘典。從本質上看來，這也很偏向黑暗種族魔法的風格。顯然，這應該是炎魔借鑒或者參考過黑暗種族魔法而創製出的秘典。
同一個魔法系統，共同點會比較多。《炎魔心經》的關鍵在於心境與魔力，那麼控制右眼的方式，也很可能應該與心境有關。
重陽思索著，推理著，一點一滴地感悟著。
……
紅色，激情的顏色，艷麗的顏色，可以是喜悅歡慶，也可以是血腥殘酷。為什麼……人類會將血的顏色視為激情的，快樂的，喜慶的涵義？難道是因為在戰鬥中最終擊敗了敵人，以敵人的鮮血，深沉而殘酷的紅色，慶賀勝利，告慰英魂？
這是多麼無奈和哀傷的涵義。
悲哀，傷感，然後傷害。
重陽徹悟！頓時殿堂上有隆隆聲響起，無數浮雕寶石射出紅色輝光。
他順著輝光望去，只見殿堂中央紅光縱橫交織，凝聚成一根巨大得十人都無法合抱的石柱！石柱之上，刻印著一個血色魔輪的繁複符文圖案。
領悟萬物歡慶，感受萬物殘酷，看透萬物哀愁。
爭鬥即是生存，生存即是無奈，無奈即是哀傷。
哀而後傷。
萬物哀，傷萬物。
「梵天法王第一輪眼——赤傷瞳！」
重陽眼罩之下右眼霍然洞開，原本一片茫然的血色眼白驟然匯聚，圍繞瞳孔凝練成輪，投射出微微涼意的光芒。
喜悅，殘酷，最終凝聚成無比深沉的些微冰涼，無盡哀傷。
……
帳篷裡，重陽忽然睜眼，起身，伸手取下了右眼眼罩。
血輪狀的瞳孔「赤傷瞳」在恢復正常的眼白中央緩慢轉動著，鮮艷而又深邃。
「領悟第一輪眼，算是初步控制住了力量。」重陽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心裡稍微欣慰，「至少不會睜開眼睛就燒壞東西了。」
然後他扭頭看向另一邊，閉上左眼，心念哀傷，操控「赤傷瞳」，一下子就看到了穿越帳篷遮擋的數十米外！將一隻伏於草叢中的甲蟲四肢乃至最微小的觸鬚，都觀察得清清楚楚。
「透視，遠視，全方位視野，基本能自由控制。而可以使用的變異魔法則有……」
重陽正在整理思緒。忽然炎魔顯現在了旁邊。
「幹得不錯，弟子。沒想到沒有我的指導，你也可以自行領悟到這種程度。」炎魔嘶啞道，「我原本以為，你一個人在那空間裡想不到什麼，最終是需要請求我給予提示的。」
重陽撇了撇嘴。
「我對在關鍵時刻靠不住的師傅沒多大期望。」
「桀桀，只不過稍微從小雞成長為小鳥，別急著囂張。」
古怪師徒吵了幾句。
「做到了初步控制，接下來就是盡快晉級。」炎魔又道，「現在你領悟了操控方式，但你自己也該意識到了，你本身的力量相對於眼睛蘊含的力量實在太低微。必須要晉級才能提升控制力道，使其穩定在安全範圍內。」
「我明白。」見識過那座宏偉神殿後，重陽很真實地感受到了自身在右眼力量之前的渺小——在神殿之內，他就像只螞蟻般微不足道。
七級升到領域級需要大量時間，而為了縮短時間，就需要取得「能量水晶」！
重陽並沒忘記，最初進山的時候，得知鳳凰山外圍區王者史匹威堡洞穴龍的巢穴裡可能藏有能量水晶。當時為了不和斯芬克學派的大隊人馬衝突而暫時擱置，直至現在。
兩天後。
重陽身體恢復了狀態，同時對「赤傷瞳」的操控也更加純熟了些。就在他準備出發尋求能量水晶的時候，蓋亞希斯一臉燦爛笑容找上門來，手裡捧著一套銀光閃爍的袍服。
「重陽，水蟒皮衣做好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