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神秘湖底洞
蓋亞希斯對重陽豎起了大拇指，重陽也微笑著豎起拇指回應。
兩人的配合，出乎彼此意料地默契。蓋亞希斯的放毒，重陽的魔法一擊，搭配得極為精妙。
獸人向重陽表示讚賞後，便一個俯衝追進湖中，要將銀鬚蛟屍體和黑色長刀找上來。
重陽在岸邊等待。
然而片刻過後，湖底極為突兀地傳出一聲沉悶巨響。
「……垂死掙扎？不，好像是什麼東西崩塌了。」重陽微微皺眉。
他看著湖面，只見驟然間就有極為大量的泡泡從湖中央冒起。緊接著又是一聲悶響，更多泡泡升起的同時，湖中央逐漸旋起一個巨大的漩渦！
重陽驚訝。只見短短幾秒內，中央漩渦便迅速成形，以極為恐怖的速度吞噬著週遭湖水，還有湖中來不及逃避的魚類或小型魔獸。
「湖底難道穿了個洞！？」
眼前這幅景象，簡直像是盛滿水時拔了底蓋的洗手池般。突兀出現的巨大漩渦吞噬著湖水，不單沒有任何遏止勢頭，還迅猛擴大，從湖中央一直擴散到整個彎月形湖的周邊！
重陽看得有些發愣，忽然醒起——
「蓋亞！」
他在沙灘上沿著岸邊奔跑，呼喚金髮獸人的名字，可從湖的這邊跑到了那邊，又從那邊跑回這邊，都沒有看到蓋亞希斯的身影。
看著以無比恐怖的速度吞噬湖水，導致整個湖水平面迅速下降的巨大漩渦，重陽不得不確認了最惡劣的局面——蓋亞希斯被漩渦吸進去了！
水平面仍然在快速下降中，使得河岸乃至河床的輪廓逐漸顯露出來，整個景象十分壯觀。
僅僅是幾分鐘，重陽便親眼目睹了偌大一個彎月形湖泊的乾涸。原本深藏湖底之中的岩石，沙面，水草，青苔……複雜的地形樣貌以及水生植物植被，還有少量在殘留的水潭掙扎求存的魚類和小型魔獸等，統統暴露在陽光之下。
空氣中瀰漫起深水生物的腥臭氣息。湖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類似彎月形狀的超級巨坑，以及巨坑底部中央一個直徑超過二十米的漆黑大洞！
「這個洞通向什麼地方？竟然能吸收這麼多的湖水和生物？」
重陽從岸邊跳下，忍受著乾涸湖底的腥臭味道，走近漆黑大洞往下看。
這個彎月形湖泊雖然比火幽谷中央湖小很多，但盛水量也是龐大得數以萬立方計算。這麼多的湖水，加上湖中的絕大部分生物，竟然被這湖底穿出的大洞統統吞噬掉。
深不見底。
重陽從邊上往下看，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蓋亞希斯還活著嗎？
就在他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的時候，忽然整個湖底響起一陣詭異的辟里啪啦聲音。
重陽一眼看到，幾道地面裂縫在湖底地面猛烈地龜裂開來，甚至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到他的腳下！
「糟了……」
轟隆——
裂縫在短短數秒間就蜘蛛網般遍佈了湖底，然後緊接著，整個湖底一下子坍塌下去。
重陽臉色大變，在墮落途中，舉起法杖，最快速度運起凝聚魔力。
「元素武裝……」
彭！
後腦，極為突兀地遭受了某種衝擊，完全沒能警醒到。
咒語念到一半的重陽，就這樣被擊昏過去。
絕對不是石頭……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後的判斷。
……
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條狹長幽暗的，詭異陰森的長廊之內。
「這裡是什麼地方，什麼人把我帶到這裡？」
不可能是從崩塌的湖底直接摔到這條長廊裡。
墮落時候很明顯遭受了某人的攻擊。襲擊者是個高手，讓重陽完全沒能發現。
唯一有可能在那時出現在那裡的人……
蓋亞希斯？
重陽微微皺眉。金髮獸人是他唯一能想到造成如今局面的人，可是為什麼？
他沒有任何理由這麼做。難道……這事情還涉及無名魔法師？
是無名魔法師下令，讓蓋亞希斯暗中將自己處理掉？
不可能！
重陽自己搖搖頭，將不切實際的猜想拋到腦後。疑點多，謎團重。這個時候思考過度反而無益。
他嘗試呼喚炎魔，可是沒有反應。元素精靈還在休眠中。
只能靠自己了。重陽察看著眼前長廊，邁起腳步，走了下去。
長廊極為幽暗，卻在牆面上透出一些微弱的光芒。重陽召喚了火球照明，才發現牆面上有著一系列精美豐富的浮雕。光芒是從浮雕作為裝飾的寶石上散發出來的。
浮雕上有人物形象，有魔獸形象，也有彷彿是某些植物的形象，統統都顯得很扭曲。人物凶神惡煞，魔獸醜陋猙獰，植物奇形怪狀。
不是重陽所知道的任何一種雷恩帝國藝術風格。而且，從這浮雕的厚重氣息來看，存在歷史似乎已經極為久遠了。
有些浮雕褪色，有些表層剝落，有些被莫名侵蝕，但都無礙它們向重陽這個意外訪客傳達出內部蘊含的深沉意味。
喜悅，憤怒，哀傷，恐懼，憎恨，嫉妒，殺戮，死亡，絕望，重生……
情感，極為強烈的情感，無比極端的種種情感。
簡直就是在展示人類乃至所有生命的激烈內心活動，所有的心靈，所有的意義。
重陽一開始覺得有點可怕，但慢慢地，越走越看，就越入迷。
「太精彩了。」
暫且不論是誰為什麼又是怎樣建造的。這條長廊本身，就是無與倫比的藝術珍品，將所謂「心」的涵義，以近乎殘忍的方式剖析到了極致！
「生命的存在即是**，**即是罪惡，罪惡就是力量……」
重陽停住腳步，深深思索。
「不對，不是這樣，這上面表達的東西很扭曲，但根源上不是這樣。」
他呢喃道，面對神秘長廊，以兩世為人的經驗不斷參悟。
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一個通古徹今的道理。
物極必反！
極端扭曲到了極致，意味著的反而是最返璞歸真的真諦。
「我明白了。」重陽恍然大悟。
他一隻手撫摸到面前，一副無比猙獰彷彿就要破牆而出大開殺戒的浮雕面孔上，眼睛深深凝視。
我一悲，傷害天下人，何罪？
你無罪。
我一恨，詛咒天下人，何罪？
你無罪。
我一怒，殺盡天下人，何罪？
你無罪。
……
本心無罪，生命無罪。
生而存，一人有罪，即全人有罪。全人無罪，即一人無罪。
萬物存在即是理，喜和哀，怒和樂，愛和恨，根本無異。
「這是歌頌生命美好的浮雕。」重陽最終微微一笑，道破玄機。
因為有人，因為有魔獸，因為有植物，因為有生命，世界才那麼精彩。
如果這一切有罪，那一切該歸於虛無，豈不是會讓這世界很無聊？
就是這樣而已。
重陽徹悟的瞬間，面前的浮雕眼睛寶石霍然閃亮起來，射出灼灼精光！
「這……」重陽驚訝後退，卻一眼看到整條長廊上，無數浮雕形象驟然鮮亮！寶石放光，牆面輝光，將原本晦暗陰森的空間映照得亮亮堂堂！
緊接著，隨著隆隆聲響，兩邊長廊牆面朝兩個方向自動移開，使得狹窄的長廊越來越寬敞。而幾乎與此同時，頭頂上的天花板也越升越高，無限地趨於虛無。
重陽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環境變化。
最終，他處在一個看不到天頂，前不見開始，後不見終結的奇妙空間之中。
「汝啊，勘破吾所佈局之內世界奧秘。」
一個空靈的聲音在空間中響起，四面八方，震動耳膜，震盪心靈。
「你是誰？」重陽問道。
「吾名六輪梵天法王，在此將吾殘餘之精髓傳承與汝，望汝觀滄海，凝滄桑，慎用切記……」聲音自顧自地說道。
六輪梵天法王？
重陽深深皺眉。在他的認知中，無論前世今世，都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詞彙。
聲音不停述說著，逐漸模糊，轉化為了歌聲一般極為幽遠的聲響，直接灌輸進他的腦海中。
咒語！
重陽幡然醒悟，抱緊了自己的腦袋。
這是又一種魔法語言，不是中部人類的，也不是獸人的。
「停止！不要侵入我的腦子裡！」
他大叫起來。
頭疼，頭疼欲裂，腦海裡似乎被寫入許多陌生凌亂的信息，極為強硬霸道。
「嗚啊——」重陽頭疼得跪在了地面上，托著腦袋，眼睛一片茫然。
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整個浩大神秘空間的地面，凝聚出一個極為巨大的圓形圖案，層層疊疊，佈滿了無窮無盡的神秘文字和圖形。
而圓形圖案的最中央，也就是他所處的位置正下方，是一隻睜大渾圓的赤色眼眸，彷彿透過久遠的時空，凝視著他。
重陽茫然失神的右眼與地面上的眼眸相對。
赤色眼眸射出一道隱約的光線，映照在他的右眼瞳孔上。
「痛啊啊啊啊——」
重陽覺得腦袋從右眼處被生生撕裂了，眼前瞬間閃過彷彿整個世界般無比龐大的文字和圖案，然後一切歸於血紅，歸於虛無。
……
…………
「重陽，重陽！」
「振作一點，你到底怎麼了！？」
「眼睛流這麼多血！」
「是被什麼魔獸襲擊了嗎？現在幫你止血，撐住啊！」
耳邊斷斷續續響著一個焦急的聲音。
蓋亞希斯？
「重陽？你醒了！你剛才叫了我！」
你沒事啊……
「我？我沒事，有事的是你！」
金髮獸人小心翼翼地用藥材將重陽的右眼敷好，再用毛皮巾好好綁上。
「我從湖裡上來，就看見你倒在沙灘上。你遭遇了什麼魔獸？竟然連你都無法抵抗？」
湖……
重陽慢慢睜開眼睛——睜開左眼，看到的是獸人擔憂的臉龐。
「能起來嗎？小心點。」
在蓋亞希斯攙扶下，重陽慢慢站起身來，以獨眼四顧。
自己身處湖邊沙灘上，而偌大的彎月形湖已經徹底乾涸了。一個漆黑大洞在湖底中央，透著深沉不詳的氣息。
「銀鬚蛟落到水底的臨死掙扎，把湖底給弄破了，漏掉了所有的湖水。」
「你沒有被捲進去？」重陽皺眉問道。
「沒有，最開始只是破了一兩道裂縫，我還來得及逃走。」蓋亞希斯道，「回到岸上後，我走回沙灘，看你倒在沙灘上……」
湖底確實破了個洞，所有湖水和絕大部分生物被吞噬掉了。但與重陽之前記憶不同的是，蓋亞希斯拖著銀鬚蛟在巨大漩渦形成前就上了岸。湖底也沒有崩塌。
記憶混亂？
不，更確切點說，是在破洞那個時候，自己忽然昏倒在沙灘上，然後做了個感覺極為真實的夢。
重陽摸向自己的右眼。
很疼。
廢掉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