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芙蕾雅
接著,少女邁起盈盈蓮步,那一頭秀麗而妖冶的紫紅色長髮,也隨著步子一下一下輕盈地飄動著。以一種長年高等貴族教育熏陶出來的高貴和優雅,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呃?怎麼……」灼陽感到疑惑,他並不認識這個少女,對方卻明顯是朝自己和重陽這一桌走來,難道。
他看向重陽,發現重陽臉龐上神情凝重,且有著一絲說不出來的複雜。
是三弟認識的人?灼陽心裡驚奇,接著隱隱泛起一股複雜的喜悅感——好小子!明明一副悶聲不響的樣子,卻能和這樣一名受盡上天眷顧的美麗少女搭上關係,了不得啊!
唉,自己這個當哥的,卻不過是搭上了一位魔法協會長老的孫女就在他面前沾沾自喜,真是丟臉了。
短短一瞬間,灼陽心中轉過百千念頭。而表面上,對著越來越近的美麗少女,下意識將其貼上「三弟專屬」標籤的他,逐漸堆起一臉最愉快的笑容。
「你……」在少女行至桌前的時候,灼陽想要出聲問候。
「你就是灼陽·布萊特?」散發著清冷高雅氣質的神秘少女,一雙眸子看著的不是重陽,而是對著一臉「傻笑」的灼陽,用絕對不算是友好的語氣質問道,而且眉宇之間,隱隱蘊含著一絲厭惡之色。
「呃……」灼陽頓時有些呆了,笑容僵在臉上。事情似乎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
面對神秘少女逼人的質問,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我是芙莉蓮·霍華森的妹妹,名為芙蕾雅·霍華森……」少女淡淡說道,「關於我姐姐和你的事情,可是到個比較方便的地方,私下談談嗎?」
「什麼?」灼陽心中警鈴大作,身體都變得有些僵硬。
而旁邊的重陽瞇起眼睛,最後飲了一口烈酒。
「出乎意料的對手啊。」他心中暗道。
在學院休課期間外出歷練的普瑞斯蘭天之驕子芙蕾雅,結束了短暫但充實的旅程後,回到霍華森家族中,卻意外聽到了同父異母的姐姐在這段時間裡擁有了一個戀人的消息。
對於這位有著一副好脾氣,但天賦並不出眾的親姐姐,芙蕾雅一直以來的感覺是說不上親近也說不上疏遠。
雖然身體裡流著同樣一個父親的血,但是自從誕生以來,她極為卓越的魔法天賦便注定了她不可能是與絕大多數家族子弟一個層次上的存在。
芙莉蓮從小便對她很好,但在芙蕾雅看來,那不過是和其他家族子弟一樣對自己的巴結罷了。親情?或許有,但在雙方的母親相處得並不算和睦的前提下,芙蕾雅並不相信,芙莉蓮對她會有多麼崇高的感情。
親姐姐的關心,對她而言,是無用而且很厭煩的東西。
既然有了戀人,那便出嫁吧。看在關係良好的份上,芙蕾雅願意獻上誠摯的祝福。
然而,偏偏姐姐中意的這個對象,竟然不是家族欽定的人選?
太荒謬了!
芙蕾雅對這個問題的意見,跟她的母親是一樣的——既然芙莉蓮從來沒表現出多優秀的天賦,對於整個家族沒有什麼特別的作用,那唯一能夠做的,便是按照家族的需求與正確的人選聯姻這種最基本不過的貢獻了。
霍華森家族,讓一個芙莉蓮養尊處優二十年,那麼,只要她有一丁點家族榮譽感的話,就應該至少為家族做出一件有用的事情作為養育之回報。可是,她竟然選擇任性而無恥的抗拒!
家族中人對芙莉蓮明裡暗裡的不滿,譴責,憎厭……在芙蕾雅聽來格外難以忍受。因為,那畢竟是她的親姐姐。
為了解決這讓無辜的母親和自己一併蒙羞的問題,芙蕾雅特意和被家族半幽禁起來的芙莉蓮談話,結果令她極為驚訝的是,芙莉蓮不單完全沒有悔改之意,似乎還妄想反過來說服她改變陣營,支持這荒謬任性的婚姻。
「我們是姐妹啊,是你的話,一定能說動家族的,求求你,妹妹,幫幫我。」
芙莉蓮這句話,讓芙蕾雅對這個姐姐徹底失望。她最後冷著臉,不發一言離開了房間,心中湧動著憎惡和厭煩。
在自己為家族的榮光一直刻苦努力至今的時候,居然能有人如此無恥,享受了家族的榮耀,卻不肯為家族付出哪怕一點兒!?太渺小了。
最終,憤怒而屈辱的芙蕾雅,接受了母親的建議。
……
「我希望你能放棄芙莉蓮,離開帝都,永遠不要再回來這裡,灼陽先生。」
酒館的高級包間中,芙蕾雅坐於扶手軟椅上,神情端莊,態度平和,臉上保持一絲禮節性的微笑,對桌子對面的灼陽說道。
「你這麼想迎娶芙莉蓮,我想出於她身份和地位的因素,佔了絕大部分吧。確實,可以看出,一個魔法協會長老的孫女,對於一個偏遠地區小貴族的吸引力是多麼巨大。但是,正如我所申明的,即使你真的迎娶了她,霍華森家族也絕對不會接受你和你的家族。」
灼陽聽得臉色陰沉,臉頰上肌肉微微抽蓄了一下。
「芙莉蓮能給你的,除了姿色還算過得去,個性平庸,毫無出眾之處的一個妻子外,別無他物。相反,如果你能果斷放棄這段孽緣,我能夠代表霍華森家族,給你許下一些好處,不管你是要魔法協會的高端待遇優惠,還是更為實際些的財物珍品等,我都可以盡量讓你滿意。」
芙蕾雅似乎完全沒注意到灼陽越來越惡劣的臉色,清冷淡然地繼續說道。
「你應該有個更適合的妻子,芙莉蓮也應該有個更正確的丈夫……我相信,你身後的家族,也會支持你捨棄那毫無榮耀感的婚姻追求,將你的夫人之位,留給更加有價值的後來者的。」
彭!
灼陽重重一拍桌子,將一張厚重的杉木方桌都砸出了蛛網狀的裂縫。
「閉嘴!!!」
蘊含著沖天怒火的咆哮聲,震得整個包間的各種擺設都嗡嗡作響。
灼陽站了起來。芙蕾雅仍然雲淡風輕地坐著。而在她身後的光頭壯漢奧義法師,瞬間舉起了法杖,豹頭一般的杖尖對準了灼陽胸膛。
「你最好把那根難看的棍子放下。」
灼陽身後,冷眼注視著奧義法師的重陽,寒聲發出警告。
「否則我可以在你使出一個魔法之前,讓你親眼看到你絕對無法承受的後果……要試試看嗎?」他的左手探在胸懷裡,右手持杖,一副將要啟動魔法卷軸同歸於盡的架勢。
芙蕾雅抬頭看了重陽一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色彩。
「雷叔,把法杖收起來。」
光頭壯漢微微皺眉,似乎猶豫了一下,但最終聽從了芙蕾雅的話語。房間裡劍拔弩張的氣氛得以緩解,但整個氛圍仍然陰寒刺骨。
「我在等你的回答,灼陽先生。」芙蕾雅端起茶杯,櫻紅小嘴綴飲一口加奶紅茶。即使在說著冷酷的話語,她也仍然姿態優雅,氣質高貴。
「你這……」灼陽腦門上暴起青筋,馬上就又要發作,但重陽搶先一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哥,冷靜下。」重陽淡淡道,「這個時候失去理智,就輸得一塌糊塗了。」
被弟弟溫暖的大手按住,暴怒邊緣的灼陽沒有反抗,他像只被困頓在籠子裡的猛獸一般,赤紅雙眼死死瞪住面前的少女,喘著幾乎噴出火星的粗氣。
這種狀態持續了數分鐘。
儘管看著極為艱難,但灼陽就憑著重陽的一句撫慰,竭盡全力讓自己平靜了下來,呼吸恢復了平緩。然而,無論如何,現在的他,是不能再坐在芙蕾雅面前的了。
「讓我來吧,哥,你先到外面,喝上幾杯。」重陽再度輕聲說道。
灼陽看向自己的兄弟,傳達了一個極為深沉的眼神,便一言不發,獨自離開了包間。
重陽代替灼陽,在自己的學妹面前拉過椅子,淡定地坐下,唯有左手仍然探在懷中。
黑髮的青年,紫發的少女,普瑞斯蘭學院名聲完全相反的兩大名人,彼此深深對視,良久沉默。
「我覺得我重新認識了你,芙蕾雅同學。」重陽真是沒想到,在學院裡性情親切這一點和天賦出眾一樣著名的少女,私底下還有這樣的一面。
「我也一樣,重陽前輩。」芙蕾雅冷淡說道。往常在學院他人眼裡總是只懂得憨厚傻笑的留級生,有方纔那樣的表現,也是不小的反差。
半斤八兩麼?重陽微微一笑,腦海中快速盤算著應對這天才少女的方法。
芙蕾雅對灼陽的一番話,固然也讓重陽感到憤怒。但這種時候,單純的憤怒和厭惡是沒用的,越是覺得反感,越要保持冷靜。
「芙蕾雅同學,你剛才的口氣,似乎芙莉蓮小姐沒有權利追求自己想要的因緣,而只能作為家族利益的一件工具去犧牲?」有所定計後,重陽沉穩地開口道。
「犧牲……如果前輩硬要抱著這種無用的浪漫主義的觀念的話,我也無話可說。」芙蕾雅放下茶杯,說道。
「哦,那麼明白地說,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重陽微微皺眉,深深看著那雙清靈無波的眼睛。
「抱著絕對實用主義的你,認為你的姐姐跟你不一樣,沒有足以讓家族獲益的任何才華,便只能通過奉獻自己一生的婚姻,來『交易』到家族的某些利益?而無論,她本人願不願意。」
「可以這麼說。」芙蕾雅面對重陽的注視,十分坦然地道,眼眸之中沒有一絲波動。
重陽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
「芙莉蓮小姐可是你的親姐姐。我不知道,芙蕾雅同學為什麼會將這樣殘酷的想法視為理所當然。但是換一個角度想,芙蕾雅同學本身,就能以理所當然的態度,接受奉獻自己作為政治婚姻祭品的做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芙蕾雅淡定的姿態一下子被打破,眼神有些發冷。
「我的意思就是……」重陽目光閃動,說道,「如果能以某種方式,證明芙蕾雅同學其實也是一個除了嫁人之外便對家族沒有任何好處的存在的話。芙蕾雅同學,就願意替代芙莉蓮小姐,跟道恩斯·亞歷卡隆結婚?」
彭!
這次,換芙蕾雅情緒失控,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請不要開無聊的玩笑,重陽前輩。」芙蕾雅的聲音冰冷如北極之風,眼神中透露出無比的憤怒之色,像是承受了極大的侮辱。
區區一個芙莉蓮,怎麼可能跟家族第一天才的她相比?芙蕾雅是極為驕傲的,從骨子裡,她認為自己遠比絕大多數家族子弟都要優越。
「我不是在開玩笑。」重陽面對這個本能地將自己放在高高在上俯視他人之位置的少女,冷靜無比地說道,「來決鬥吧,被稱為普瑞斯蘭最高天才的你,和被稱為普瑞斯蘭無盡恥辱的我,在所有人面前,比上一場公開公正的戰鬥。」
「什麼!?」芙蕾雅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如果你贏了,我保證我會和灼陽立刻離開帝都,一生都不再回來這裡。而如果你輸了……」重陽微微瞇眼,眸中射出的一絲光芒銳利無比,「就去嫁人,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