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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地獄中的紅蓮 第十章 烈陽城 文 / 河書

    第十章烈陽城()

    雷恩帝國北方偏遠地區,薩德那省,布魯得利郡,烈陽城。

    作為帝國最北邊的城市,烈陽城有著與名字涵義相反的整個帝國中最長的冬季,在遙遠帝都剛剛進入乾燥悠閒的秋天時候,烈陽城已經是雪落漫天,銀裝素裹。

    然而在一片美麗寂靜的景象之下,蘊含的不是冬季該有的安穩祥和。

    「獸人來啦——」

    烈陽城境內某處村莊,一個血跡斑斑的獵人連滾帶爬地衝回村裡,撕開嗓子狂聲喊道。

    頓時間,家家戶戶大門打開,走出屋的村民們彼此交換了驚恐的眼神和表情,便趕緊轉身回屋,收拾細軟,托兒帶老,竭盡全力朝後方山上逃亡。

    一時間,全村雞飛狗跳,惶亂不安。

    過了片刻,村子前頭的森林之中,奔走出來多個身材高大的壯漢,仔細一看,竟然都是人身獸首,面目猙獰的獸族戰士!

    「歐烏。」最前頭的獸族戰士,仰起一顆狼頭,對天長嘯,然後揮動手中足有近兩米長的厚刃大刀,朝村子的方向一指。

    他的身邊,不斷有從林子裡奔走出來獸族戰士經過,一個個呼嘯著,咆哮著,揮舞著手中粗陋而巨大的兵器,如狼似虎地朝村子衝鋒而去。

    足足數百個獸族戰士,輕而易舉突破了村子防護野獸的柵欄,追上沒來得及逃走的村民,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不要……不要……」一個抱著嬰孩的婦女哭喊著,雙腿發軟跪地懇求,卻被狼頭獸人一刀砍飛了腦袋。狼人猙獰大笑著,從婦女屍體懷裡一把扯出哇哇大哭的嬰兒,以陰森獠牙一口咬下。

    但凡被追上的村民,男女老少,遭受的都是同樣的命運。

    寒冷的冬季,帝國北方邊境之外的平原獸族,時常會侵入周邊人類國家,實施**裸的殺戮和掠奪。

    孱弱的人類,對於強壯兇猛的獸族而言,就是如羔羊對獅子一般的美妙食物。人類和獸族,永遠沒有停止戰鬥的可能,雙方是與生俱來的永世之敵人。

    山上,倉惶逃亡的倖存村民不時回頭遙望,每個人心中都滿是恐怖冰涼,每個人眼中都為不幸的親友流下悲傷淚水。青壯男子們,一個個咬緊牙關,按捺不住胸中激憤的熱血,可是單憑他們的力量,根本無法抵抗這天生有著遠超人類的強悍體魄的獸族戰士。

    村民們逃到山頂的時候,一眼看去,只見山下一桿鮮紅如血的大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風馳電掣。

    「是烈陽軍!」有人大喊起來,語氣無比激動。

    淒淒慘慘的倖存村民們看到一片雪白之中鮮艷刺眼的大旗,聽到這響亮的名諱,頓時就全體振奮了起來。

    血紅底色的大旗之上,是一黑色圓輪週遭燃燒著熊熊火焰狀的圖案——「赤滿天,黑烈日」!大旗之下,一隊身穿血紅法袍,滿面肅殺的北方漢子,手持各式法杖,催動胯下戰獸疾速奔馳而來。

    烈陽城城守魔法軍隊——烈陽軍!

    手持烈陽大旗的魔法師的最前面,一馬當先,黑色短髮猶如針叢般根根到豎,眼神凌厲如刀的青年魔法師,駕馭著胯下白色獨角馬戰獸奔至村民們旁邊,高聲喝問:「獸族在哪裡!?」

    他的身影,威風凜凜,鐵骨錚錚,猶如天神降臨。

    「就在山下,我們的村子……」一名少女上前答道,眼淚禁不住簌簌掉落。

    青年魔法師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之色,對少女點了點頭。

    「節哀。我們會把這些畜生全部殺掉的。」

    他收回目光,雙腿一夾催動胯下戰獸奔馳而去,只留下一個背負血紅黑輪之徽章的高大背影。數十名魔法師部下跟隨上他的身後。

    少女目送青年魔法師離去,一時看得癡了。旁邊有村人出聲問道:「那位大人是誰?」

    「灼陽·布萊特!烈陽城領主大人的二兒子。」

    山頂之上,灼陽的衣襟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他以單筒望遠鏡看清山下形勢後,高舉紫色法杖,一聲斷喝:「諸軍,聽我命令!殺!」

    隨即揮杖直指山下數百獸族!

    「殺!」一個個鐵錚錚的北方軍人,完全沒有魔法師溫文爾雅的傳統形象,有的只是殺伐血腥之中修煉出來的沖天煞氣。

    數十個魔法師,催動戰獸從山下直衝而下,猶如洪水奔騰,在距離山下獸族上百米的時候,一個個揮舞法杖,口中念誦咒文,施展魔法——

    「墮落之槍!」

    「冰雪狂舞!」

    「龍捲風刃陣!」

    陣陣華麗炫目各式魔法轟炸在獸族當中,冷酷地收割它們的生命。一時間只聽鬼哭狼嚎,獸族們被魔法擊中,折手斷腳穿腹……損傷慘重。

    「歐烏」為首的狼人戰士揮舞大刀,率領殘餘的獸族戰士們朝魔法師軍隊反動反衝鋒,踏著冰雪在魔法轟擊中衝刺,盡顯無畏頑強。

    然而,灼陽等人又怎會讓這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傢伙近身?他們駕馭著胯下戰獸,互相高呼喝著,以一定陣型分散開來與獸族戰士周旋,保持安全距離,不斷從各個角度施展魔法攻擊。

    不久後,獸族們傷的傷,亡的亡,鬥志徹底崩潰了。

    紫電落雷,晴天霹靂!

    在灼陽使出一擊「雷神之錘」結果了為首的狼人首領後,其餘倖存的獸人們紛紛轉身潰退,又被魔法師們追殺一陣,最後只剩下寥寥十多人得以逃回了森林之中。

    「這裡解決了,我們回城去吧。」灼陽一拉韁繩,止住戰獸。

    「是,大人,那些受害的村民們……」

    「沒來得及援救,是我軍的過錯。便將他們一併帶回城去,妥善安置。」

    冰雪凜冽,寒風呼嘯,屹立千百年的烈陽城牆巍峨如山。城牆塔樓頂上,一名與灼陽同樣身穿血紅長袍,背負血天黑日徽章的中年人抱手而立,視迎面吹打而來的風雪如無物,猶如一座巍然不動的鐵塔。

    他正是重陽的父親,烈陽城伯爵領主大人——炙陽·布萊特。

    「父親大人。」

    一名眉清目秀,頗為斯文的青年魔法師——重陽的大哥,羅陽·布萊特從樓梯走上樓頂,來到伯爵的背後。

    「母親叫你回去了。」

    「嗯……」炙陽伯爵淡淡應道,身形卻是沒動。

    羅陽看著父親側影,微微笑了。

    平時總是嚴厲教訓灼陽的父親大人,卻在灼陽第一次帶兵巡戰的時候,來到這風雪之中等待。

    羅陽陪同著父親一起站在雪中,沉默半響後,又開口說話道:「重陽來信了。」

    「哦?」炙陽伯爵頓時側頭。

    「寄來了新做的藥劑……母親剛剛服用,效果比之前更好了。」羅陽笑了笑,「信上還說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什麼消息?」炙陽伯爵被勾起了興趣。

    「呵呵,就等灼陽回來後,我們一起回家看吧。」羅陽賣了個關子,神秘地笑道。

    烈陽城領主府。

    偌大的起居室裡,地上鋪設著厚厚的毛皮地毯,牆上有燃燒著溫暖火焰的壁爐,天花板上的華麗吊燈散射著柔和明亮的光芒。

    壁爐旁的扶手軟椅上,坐著一個雍容華貴,面容慈祥的中年婦人,在她手邊有一張小小的架子床,床上熟睡著一個約六七歲大的可愛小女孩。

    慈祥的婦人,嘴角有著一絲笑意,正在反覆閱讀手上的幾張信紙。好像每閱讀一次,就能看到一次那遠在千里之外的小兒子。

    「重陽……」婦人喃喃道,「真是太好了……」

    想到小兒子這六年遭受的辛酸苦楚,身為他母親的蒂娜亞,便禁不住要落下淚來。

    初去普瑞斯蘭時候的雄心勃勃,被認定有魔力缺陷時候的沮喪絕望……心愛兒子的種種表情,慢慢浮現在蒂娜亞的眼前。

    比起新型藥劑,蒂娜亞更加高興的是兒子在信中所說的事情。

    魔力缺陷,有治好的希望!

    「媽媽……」

    架子床上的小女孩突然悠悠醒轉,爬了起來,一雙小手嬌憨地揉揉眼皮,睜開眼睛。

    「媽媽,你怎麼哭了?」

    小女孩看到母親對著信紙落淚,感到迷惑不解。

    「沒有……」蒂娜亞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珠,對女孩露出溫和的笑容,「小晨,媽媽沒哭……媽媽是在高興。」

    高興也會流眼淚?小晨不懂。

    正在這時,身穿黑色禮服的管家走進房間,躬身通報:「夫人,老爺和少爺們回來了。」

    蒂娜亞點了點頭,從椅子上起身,前往迎接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們。

    不久,起居室裡,布萊特一家濟濟一堂。

    炙陽伯爵沉默著看完重陽的信件,眼睛閃過幾分精芒,嘴角逐漸浮起欣慰的弧度。

    「三弟在信上到底說了什麼?」剛剛討伐獸族歸來的灼陽,偷偷問身邊的羅陽大哥。

    羅陽正想說話,炙陽伯爵就將信件塞到了灼陽手裡。

    灼陽快速地閱讀信件,突然眼睛一瞪,失聲叫出:「三弟的缺陷能夠治好!?」

    「信上說,是有希望。」羅陽笑道,「不過以三弟的性格,他說的有希望,必定有**成的把握。」

    「嗯……」炙陽伯爵輕輕點頭,神情凝重,「羅陽,現在城裡的財政怎麼樣?還有新型養心藥劑與藥師協會合作上市那方面,上次聽你說過,已經有了些進展。」

    「城裡的庫存……比較緊張,各方面都沒有餘錢了。而新型養心藥劑方面……本來藥師協會已經承諾了第一筆合作款,可不知道為什麼,之後又被他們用各種借口一推再推。」羅陽如實答道。

    「嗯……」炙陽伯爵沉默半響。他早知道,跟藥師協會那些奸詐貪婪鬼談判,沒那麼容易。這筆重陽急需的錢財,到底是要家裡給騰出來。

    「把目前城東那處修路工程暫時停一下,還有城西的新橋預算取消,再加上馬上就要徵收上來的一些稅賦。」炙陽伯爵看向羅陽,「這樣湊的話,具體能有多少?

    羅陽聽聞父親的打算,立刻閉上了眼睛,在自己大腦中進行緊張而精確的計算,不一會兒,便給出回答道:「六千三百紫晶幣左右。」

    「太少了。」

    炙陽伯爵微微皺眉,「至少要勻出一萬給重陽送去。」

    「是,那我再算算看。」羅陽抿了抿嘴唇,點頭道,繼續在腦中開展一系列烈陽城財政項目計算,包括工程原料,勞動力酬金,錢莊借貸,物流運輸,廢料回收……絞盡腦汁,眉頭越來越緊,盡可能騰出更多流動資金。

    灼陽在一旁看著手中信紙,目光不斷閃動,然後忽然開口道:「烈陽軍新兵的裝備,可以暫時緩一下。」

    「呃?」羅陽睜開眼睛,驚訝地看向自己的二弟。

    灼陽笑了笑:「反正是新兵,這個冬天不出戰無所謂,大不了我多跑幾趟,多打幾仗就是了。」話語之中,隱隱有豪氣干雲。

    炙陽伯爵深深看著自己的二兒子,正要說些什麼,卻聽旁邊妻子蒂娜亞開口:「不。」

    「母親,」灼陽說道,「沒關係的,這些責任我擔得下來,三弟他……」

    「不行。」蒂娜亞堅持搖頭,「什麼事都可以放下,烈陽軍不能放。與其要放緩新兵裝備,不如拿我房裡那幾件首飾。」

    「母親!」羅陽和灼陽聞言,臉色一變,齊齊叫了起來。

    「母親的東西不能賣,那些錢,由我來想辦法。」羅陽道。

    「由我來!我說過了,讓我這個冬天多扛些新兵的責任,沒有問題的。」灼陽嚷道。

    兩兄弟各執一詞,幾乎吵了起來。最後是炙陽伯爵沉聲發話,制止了他們。

    「按你們母親說得做,把那些……拿去拍賣掉。」炙陽伯爵頓了頓,說道,「反正,東西放了這麼久,也沒見你們母親用過幾次。大不了以後想要的話,再買新的好了。」

    蒂娜亞笑著看自己的丈夫,眼裡滿是欣慰之色。羅陽和灼陽安靜下來,一個歎了口氣,一個撓撓頭皮。兩人無奈地交換了個眼神。

    自始至終,小女兒晨陽一直在旁邊眨巴眼睛看著。幼小的她尚不能理解太多,但這個家庭裡彼此關懷的溫暖氣息,早已經深深滲透進她的靈魂。

    這就是布萊特家。兩世為人的重陽都無比珍惜的家庭。

    一家子精打細算,把重陽要求的數千晶幣硬是提到了一萬。這麼大一筆錢,用寄送的方式未免令人不放心。

    「灼陽,你去一趟帝都吧,把錢送到重陽手裡,順便也看看他現在的情況。」

    「呃?那我這個冬天的任務。」

    「由我來代替。」

    「哦,啊?父親大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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