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陳羽一邊慨歎著一邊往二爺房裡走,到了時卻聽見說,二爺帶了李貴他們,果然是已經出去了。陳羽便無事一身輕的到廚房打了飯,蹲在廚房外的屋簷下吃。
他這裡將將的才蹲下,那五嫂子卻又拿著菜勺追了出來,只見裡面滿滿的一勺儘是炒的雞蛋,燉的紅燒肉,她走過來便把勺子裡的東西給蓋到碗裡,口中說道:「再三再四的叫你,你只是不聽,便吃些這個又怎麼了,誰還能去主子跟前說嘴去,吃吧!」
陳羽便笑道:「謝謝五嫂子,其實沒必要的,讓人說出去,又是一樁事兒,我胃口好,吃什麼都不礙的,只要填飽肚子就行。對了,上次給你那身衣裳,五哥穿著可合身?」
五嫂子聞言笑道:「合身,合身!只是怪不好意思的,我看你也就那麼兩件衣裳,卻把新作的衣裳給了我們,自己穿舊的,這讓我們……」
「五嫂子切莫這麼說,我也不像五哥那般整日裡扛東西,衣裳本就爛的快。正好二爺新賞的那一身我看衣料還結實,這才送給你,免得五哥捨不得穿衣裳,便都這時候了還打赤膊。我只要有一身好衣裳隨二爺出門的時候穿,有一身家裡穿就行了,你是知道的,我從不在乎這些個。」
那五嫂子聞言「哎」了一聲,道:「你五哥提起你來就說不出話,只說他那時候渾,也不分是誰就下狠棍子,幸而羽哥兒你筋骨裡生得壯實,不然若是打傷了哪裡,他可真是造了大孽了。偏現在你還對我們那麼好,真真的叫我不知該怎麼說。」
陳羽笑道:「說什麼?什麼都不用說,他那時也是奉了主子的命嘛,主子的話撂下了,他總不好不打。現在沒事了,都過去了。」
五嫂子點了點頭,拿那油乎乎的圍裙扯起來在眼角擦了擦,便要折身回廚房去了,臨走前說道:「快些吃吧,待會兒涼了須不好吃了。記得晚上下了值過來啊,昨兒給老爺燙了酒卻沒要,只鄭管家過來說是大爺房裡要,便強自拿走了一壺,你晚上過來把那剩下的拿了去吧。」
陳羽道:「我不要了,五嫂子,你拿回去給五哥吧。他做了一天的累活兒,喝點酒睡覺是解乏的。我最近有些事要忙,不敢晚上喝酒。改日想喝了時,來找你討些就是。」
那五嫂子聽了便說:「也好,那你吃吧,我回去了,還有二少奶奶房裡又單要了一個雞蛋羹還沒做出來。」
陳羽答應著見她進去了,才幾口就把飯扒到嘴裡,也沒盛第二碗便把那碗筷拿到一邊大盆裡刷了,放回廚房裡,這才跟五嫂子打了個招呼出來了。
只是走到一個拐角的時候,卻聽見有兩個人正說著話往這邊來,想是哪個房裡的過來吃飯的,陳羽本不曾在意,只是無心的聽了那兩人一句對話,卻立刻驚得站住了。
只聽其中一個說道:「我是聽鄭管家親口講的,可還有錯嗎?那陳羽確實是從二爺的賬上虛支了兩千兩銀子出去,鄭管家昨兒晚上才得查出來,本來一早就要去告訴給二爺呢,誰知二爺一早出去了。」
另一個便接道:「這樣說倒是真有這事兒了,其實晚上回來告訴了去,也不過是晚死半日罷了,鄭管家倒也不必急。」
又道:「唉,要說那陳羽平日裡看起來倒是個一等一的好人,最是肯憐貧惜弱的,交往的人沒有個不說好的,聽說便連那徐傻子也承他送了一條汗巾子呢。誰成想竟是這樣的人,果然是那戲文裡說的,越是大奸大惡的越是貌似忠良啊。」
這個又說道:「其實這原也沒什麼,管帳的嘛,誰不順手撈兩個,只是咱們沒這樣福氣罷了。怪只怪他不該得罪鄭管家,你想,那鄭管家最是個不肯饒人的,得罪了他可有個好麼?」
那個又說道:「可說是呢,據說那二爺房裡的管事李貴是鄭管家的什麼親戚,怪不得鄭管家三番五次要挑陳羽的刺兒呢。」
轉眼間兩人已走過拐角,陳羽醒過神來便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一般照樣走過去,那兩人一抬頭正看見陳羽,便一驚之下立馬站住了,然後齊齊的退到一邊躬身道:「羽哥好!」
陳羽道:「你們也好,這可是要吃飯去?快些去吧,再晚了飯要涼了,中秋過了氣候就不一樣了,飯吃涼了可不好。」
那兩人答應的功夫,陳羽已然笑著走了過去。待陳羽走遠了,兩個人才滿腹心事互相抱怨著廚房裡吃飯去了。
且說陳羽聽了這兩個人的話,心裡頓時像著了火一般,當著那兩人的面,臉上掛著笑好歹的應付了過去,一轉臉卻是急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這事情倒真是有個緣由。前段時間戶部左侍郎劉英一案出來時,便有那眼光好的看出來首輔大人定是要借此立威了,所以,將那非陳系的官員清洗一番也就是題中應有之意了。故而便有那長安府丞鄒平拜到了二爺門下,拿了六萬兩白花花的銀子來,希望借這個機會能往上升一升。
要說鄒平這長安府丞才不過正四品,又不是什麼主官,故而根本看不在陳家人眼裡,也是根本見不到二爺的。說起這鄒平的事兒,倒是多虧了郁巧巧了。前年的時候,那鄒平也是在長安府丞的任上犯了事,據說是貪墨了不少,思來想去沒有門路可救,後來不知聽了什麼話,知道二爺當時正戀著剛走紅的郁巧巧,便死活的跑到鳳儀樓那裡送銀子。還是郁巧巧看他可憐,便幫他給二爺遞了個話兒,那時二爺正要湊銀子點郁巧巧的蠟燭,便讓她幫著傳話道:「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且拿三萬兩銀子來便是!」
當晚,那鄒平倒真的拿了三萬兩銀子的銀票送到陳府,第二日二爺便去都察院知會了一聲,那事便「查無證據」了,反將那上告的御史罰俸半年,到此了事。
自那之後,這鄒平便自稱二爺門下,每逢年節,總要來二爺處拜望拜望,也總有不少銀錢孝敬,二爺倒也不在意的,老爺那裡規矩大,再不許家人插手官場之事的。故而二爺便打著你來便來吧,銀子照收,將來有事卻再另說這麼個心思支吾著。
只是,這次的六萬兩銀子看著實在眼饞,二爺便心動了,幫他去老爺那裡求了求。後來雖是被老爺罵了出來,那六萬兩銀子卻是不肯鬆手了。
陳羽這便動了心思,便尋了個空子對二爺說,這銀票放在家裡也是放著,也不會憑空的多了,二爺既不放心交給二奶奶管,那到不如找個信得過的人出去放了債,那個驢打滾的利錢,不出一年就能翻出三四萬兩銀子來,倒夠二爺大半年的開銷了。
二爺聽了很是心動,思來想去身邊也就只陳羽還是那辦事牢靠又可信的,便問他可有放債的路子,恰好陳羽說自己認識那長安府裡以放高利貸聞名的胡大海。那二爺一聽,便頓時把這事著落到了陳羽頭上,而陳羽便也正是打的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