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旁德爾愣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慌忙道:
「大人,我……」
未等旁德爾把話說完,就被哈特打斷,哈特冷冷的望著旁德爾,撇了撇嘴說道:
「我知道你是個瞳術師,旁德爾大人不用偽裝了,天下聰明人可不只你一個。」
旁德爾心頭猛然一驚,冷汗順著脊樑無聲的滑落,四百年間,哈特還是第一個識破他職業的人。
剛才,旁德爾看到哈特那如臨大敵的神情,他已經有八成把握,哈特這個大劍聖恐怕徒有虛表。若是一個聖階高手,又如何會懼怕一群單單精通暗殺之術的刺客。但此時,他不禁將自己剛才的想法掐去,他明明已經作了偽裝竟然被哈特一眼識破……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哈特了。
見旁德爾也沒有推托,哈特心頭冷笑,從剛才旁德爾那句似乎無心的插嘴,已經讓哈特暗自懷疑起來,雖然未親眼看到外面的情景,但哈特也心知這次凶險無比,與其留一個不知根底的瞳術師給眾女憑添一份危機,倒不如將他帶在身邊。若是稍有異常,就立刻將他斬殺。
只要能緊緊貼身,哈特自問目前的實力,絕對能在旁德爾施展瞳術魔法前,將劍送進對方的胸膛。
哈特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脫下身上的盔甲。看了看比克的軟底鹿皮靴,猶豫了一下,就將比克的靴子拔下來換下自己那雙,鑲嵌著鋼片的騎士長靴。
「哈特少爺,我跟你……」
戴麗爾突然扯住哈特的衣角,垂著頭一副欲言欲止的模樣,哈特歎了口氣,厲聲拒絕了。
雖然哈特一直懷疑戴麗爾隱藏了真正的實力,但此刻他卻不想拿戴麗爾的生命去賭自己的猜測,哈特推開戴麗爾,拉起旁德爾就向馬車外走去,雖然哈特本想再交代幾句,但他轉頭間卻猛然看到旁德爾臉上一閃即逝的古怪表情,這不由讓他打消了念頭。
「等等!」
哈特正欲跳下馬車,艾法卻突然攔在哈特面前,凝望著哈特卻一言不發。
那雙靈氣逼人的眼睛中閃爍著哈特看不懂的複雜神采,艾法臉上浮現著痛苦的掙扎,過了片刻才斬釘截鐵的說道:
「如果你死了?你的孩子會叫巴羅扎爾!」
說完艾法丟下一臉錯愕的哈特,頭也不回地鑽進了馬車。
雖然艾法的話中並沒有多少感情流露,但聽在哈特中前卻宛如轟聲巨雷。若不是旁德爾扯了扯他的衣袖,哈特恐怕要愣上好一會。
回過神,哈特四下張望了一下,周圍一片死寂,蚊蟲鳥獸之聲都消失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瀰散在鼻間,哈特厭惡的掩了掩鼻子,示意旁德爾在前面引路。
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身影,但哈特心知,恐怕那些不速之客正在暗中窺探著自己,旁德爾與哈特一前一後,相隔不足十米,彷彿對剛才的殺戮全然不知,似是要查哨般大搖大擺地向密林中走去。
哈特雖然看似輕鬆,實則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他不著痕跡的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著周圍,眼睛適應了黑暗後,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
就在這時,前方的旁德爾突然低呼一聲,哈特聞聲立刻向前望去,但走在前面的旁德爾卻彷彿融進了空氣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哈特連忙急步走到旁德爾失蹤的地方,卻未發現絲毫痕跡。
「莫非我錯怪他了,還是他有意避開我?」
幾乎在瞬間,哈特就作出了反應,他猛然閃到一棵大樹之後,心念稍動,披在背後的隱跡披風,立刻將他的身形與大樹化為一體,若有人貼近仔細查看,即可發現在大樹邊,一塊灰濛濛的大石靜靜的躺在樹下的陰影中。
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世間沒有一種潛伏術可以和精靈族的至寶,隱蹤披風媲美,更別提哈特腰間那條被磐石改造後的腰帶。哈特得知處境凶險還敢只身前來,絕非狂妄自大,在腰帶的增幅下,哈特步履之間全無一絲聲息。
在如此環境下,哈特簡直如魚得水。
「今天就看看到底誰才是獵物!」
在確定了周圍的基本安全後,哈特邁開無聲的步伐,繼續向密林深處潛去。他小心地躲藏在樹下的陰暗處,透過樹木間的縫隙,絲毫不放過週遭一點痕跡。
比起宿營的地方,這裡的林木明顯稠密了許多。天上黯淡的月光僅僅只能在地面投射下點點朦朧的光斑。這也是整個森林唯一的光源,森林寂靜一片,顯出了一種寧靜安詳的氣氛——或許一個悠閒的出遊者會這樣評價吧!但哈特卻對眼前的情況清楚得很,這過度沉寂的寧靜,只是掩藏危機的假象。
哈特突然被腳下的軟物絆了一下,這不禁讓哈特微微心驚,不遠處突然傳來細不可聞的聲響,似是有人踩踏乾枯的落葉發出的聲響,接著一道隱跡在陰影下的黑色身影,無聲的竄了出來,幾乎貼著地面向哈特的方向緩慢靠近。
哈特立刻屏住呼吸,靜立不動,雖然他對隱跡披風極為自信,但卻不敢小看對方的敏銳的感覺,此刻對方人數眾多,一旦暴露,情形不堪設想,哈特看了看腳下的屍體,心頭暗歎一聲,若是自己大意也會變的和地上那個倒霉鬼一樣吧!
黑影潛伏到哈特身邊,仔細觀察了片刻,「咦」的輕呼一聲,在經過仔細的觀察,他斷了有人隱藏的念頭。
黑影低頭沉吟的半晌,終於轉身打算離開。
「喀喳!」
骨骼碎裂之聲,在寂靜的夜林中,顯得異常的響亮,隨著那輕細刺耳的聲音。黑影的頸部,突然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扭曲,他兩眼一翻,趴倒在地上,微微地抽搐了幾下後就不再動彈了。
擰斷了黑影的脖子後,哈特抬起頭,小心地看了看左右,接著又低頭側耳,仔細傾聽著周圍地聲響。
四周太過隱暗,潛在密林中的黑影若是不主動發出聲響,沒有精靈聽力的哈特根本無從搜尋。
果然,哈特左邊的一棵樹上,穿來一陣沙沙聲,似乎是布料在摩擦著樹皮,接著四周也傳來細微的聲音。
「上面兩個,左邊四個!」
哈特心頭暗自喃喃自語著,掩蓋身軀的斗篷微微揚起。哈特揀起地上烏黑的短刀,順便翻了翻屍體,卻意外的在屍體的腰間發現了一柄被漆成墨黑色的手弩。哈特嘴角微撇,輕笑著將手弩藏在背後的腰帶內。然後,他踏著迅敏而寧靜地步伐,悄悄地融入了幽林的黑暗。向左邊那棵樹潛去。
「這個笨蛋,讓我找到了吧!」
發現半蹲在樹下的黑影,隱身於灌木邊的哈特,忍不住心中喃喃的嘀咕了幾聲。
剛才伏擊的成功,讓哈特稍稍放鬆了緊繃欲斷的神經,他仔細地打量著自己的目標。
那是個瘦小的人,有些類似盜賊的黑色緊身裝束完全包裹了全身,胸腹要害之處,罩著似乎經過特殊處理,不會反光的皮甲。身上還披上一件灰黑色的斗蓬,斗蓬的頭套拉起,幾乎蓋住了整個頭臉。
此刻他正側著耳朵,似在靜靜傾聽。
哈特並沒有立刻衝上去,他的手輕輕的在地上摸索著,揀起一顆小石子,丟向身邊的灌木叢。卻見那黑影瞬時宛如彈簧般繃緊了身軀,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向灌木叢撲了過來。
黑影一擊扑空,略微遲疑的一下,但就在這空擋之間,哈特手中的短刀劃開了他的喉嚨。黑影猛的抱住喉頭,但鮮血卻宛如噴泉般噴湧而出。
哈特一把扶住剛剛失去生命而癱軟的屍體,將他輕輕的放在地上。
「一幫廢物!」
幹掉了第二個黑影,哈特心中緊張的情緒終於稍稍舒緩了些,他靜下心來,觀察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周圍,於是向下一個選定的目標潛去。
雖然黑影們暫時沒發現什麼可疑的跡象,但基於多年來徘徊於生死交界間的深切體驗,敏銳的直覺依舊發出了強烈的警告,在這看似平靜的密林之中隱藏著某些危機,哈特將自己的短刀捅向第五名黑影胸口前,那名黑影似乎有所覺察,竟向哈特的方向揮砍了一刀,好在對方並不確定,沒有繼續砍過來,否則靜立不動的哈特怕是再劫難逃。
即便預料到遭遇危險的可能性,但又有誰能料到隱跡披風的奧妙,哈特倒抽一口涼氣,剛才那刀離他的鼻子不到一寸的距離,哈特暗罵一聲,收回心頭的輕視,無聲的一刀狠狠的將黑影的心臟刺穿。
邁動無聲無息的步伐,擦拭著手上的鮮血,向下一個目標緩緩地靠近,藉著各式各樣陰狠毒辣、見不得光的暗襲手段,加上隱跡披風的偽裝與腰帶的增幅,哈特沒花多少時間,便解決了他能找到的所有敵人。待確定這個方向,再沒有任何可能的威脅後,他循著遺留下來的各種跡象,向艾法所說的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東邊的十三個已經全被解決了,不過這幫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要不抓一個活口問問。」
隱在黑暗中輕移著腳步的哈特心頭暗道,不過上述僅僅是他心頭的想法,對方損失了十三個人,肯定馬上就會發現,即使有隱跡披風的幫助。在擊殺最後幾個人時,對方還是在自己剛剛接近就有所察覺。
或許能悄無聲息的將對方幹掉,運氣的成份攙雜了不少,哈特心知該實施計劃了。只要故意暴露自己的身形,引的對方展開追擊,那麼馬車上的眾女與磐石就有機會逃脫了。
哈特根本不替自己擔心。只要身上的披風沒有損壞,自己呆在一處,凝立不動,他才不相信會有人能發現自己。
但讓哈特預料不及的事情卻發生了,遠處的密林突然閃過明亮的火光。接著「轟隆!」一聲巨響在林間爆開,數聲慘叫幾乎同時劃破了幽暗的死寂,哈特大驚失色,對這種爆炸聲與火光他簡直太熟悉了,因為那正是艾法在施展她拿手的火球魔法。
「媽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孩子的母親怎麼是個如此莽撞的笨丫頭。」
此時此刻,哈特早顧不得自己的計劃,他拚命的向火光出現的方向奔去,但在哈特奔跑的時間,又是兩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伴隨著漫天的火光從遠處傳來,不過這次卻沒有人發出慘叫,哈特咬了咬牙,在也顧不上隱蔽行蹤,甩來兩條腿用最快的速度狂奔起來。
「這次我非扒光她的衣服不可!」
哈特氣的咬牙切齒,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被艾法破壞,怎能不讓他怒火中燒,林中樹根灌木纏繞稍有不慎就會被絆倒在地,哈特雖然竭盡全力卻也足足消耗了近一分鐘才跑到事發地點。
只見艾法正與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遙遙對峙著,周圍的林地已經被轟出一塊不窄的空地。近百根倒在地上的大樹殘肢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映在幽暗的密林中顯得極為失調。
地上,七具焦黑的屍體蜷縮成團倒在四周,哈特心知艾法動了真火竟然大開殺戒。哈特四下張望了片刻,卻未發現戴麗爾幾人的身影,只有磐石手握著一柄重錘,守衛在艾法身前。
十道黑影突然從黑衣人身後的密林中走出,隱約間成扇形將艾法與磐石包圍。哈特微微一愣,他猛然記起——艾法當初明明說只有30人,自己解決掉十三個,這裡又有7具屍體,加上那名黑衣人應該只有九人才對?怎麼多出一個?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襲擊我們!」
艾法清亮的聲音宛如百靈的歌唱,不過卻掩蓋不住蘊含的濃濃怒意。
「哼!下地獄問死神吧!」
黑衣人抖了抖手中長刀,烏黑的刀身暗淡無光,沒有映上一點周圍火焰影像。
哈特總覺的那名黑衣人的聲音有些熟悉,他隱約間似乎抓住了什麼,但一時半刻卻無法分辨的清,哈特原本想靜觀其變,但心念剛動,卻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黑衣人背後,一名矮小的身影正悄悄的拉動著手弩,短小的弓弩隱在黑衣人身後遙遙指向手握法杖,劃著規則法陣的艾法。
「危險!」
哈特腦中完全空白,一聲淒厲的響聲,是弓箭破空的聲音,幾乎在同時,哈特躍過六七米的距離將艾法撲倒。
「啊!」
精神高度緊張的艾法,揮起魔杖就欲敲打哈特的腦袋,卻被哈特一把抓住手腕。
「是我!」
艾法微微一愣,此刻哈特已經卸下偽裝,那張平凡無奇的大臉映入艾法的眼簾,艾法低呼一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哈特!無賴∼臭流氓∼大敵當前你還想佔我的便宜!還不趕快起來。」
哈特有氣無力的說道:
「乖老婆,我倒是想起來,可惜,我好像受了點傷。」
艾法呆若木雞,她神色複雜的盯在哈特的臉上,全然忘記了所處的危機。
「啊!是大人,您受傷了?」
磐石愣了一下,立刻分辨出哈特的聲音,他連忙蹲下身,望了一眼,即刻將頭轉向黑衣人的方向,滿懷戒備的死死盯住對方。
哈特咳嗽了兩聲,淺笑道:
「我沒事,擦傷而已,我……」
話未說完,哈特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從嘴唇間噴了出來,濺的艾法雪白的裙子滿是朵朵紅花。
艾法花容失色,費力的將哈特翻轉過來,卻看見一隻黑色的長箭自後向前從哈特胸口穿過。
哈特齜牙咧嘴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說道:
「本來想來一次英雄救美,卻忘記自己的身體沒有箭結實,失算!失算啊!」
「哈哈!我原以為這位冒出來的先生,會來一通生離死別感人肺腑的絕別陳詞∼∼你們這樣平淡,未免太對不起我們這些觀眾了吧!」
黑衣人冷笑著,冰冷的雙眼就像一條盯住獵物的眼鏡蛇。
「咿?這不是名滿天下的鳴雷大劍聖嗎?怎麼?堂堂擊敗大惡龍的英雄,竟然連一支普通手弩射出的箭都擋不下來,這個英雄似乎不太名副其實啊!」
黑衣人揚了揚眉梢,冷聲諷刺道。不過雖然這麼說,他還是舉起手,示意手下先不要靠近。
哈特艱難的笑了一下,說道:
「呵!堂堂帝國欽差竟然也作這種藏頭露尾的卑鄙之事,雷根先生你不是身在旁貝城嗎?怎麼趕到我前面了。旁德爾大人,你也出來吧!說實話,我倒沒想到一直在暗中窺探我的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