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亂戰(3)
夜幕籠罩下的曠野,不時傳出一些毛骨悚然的聲息,虛影幻滅,倏忽而現,瞬息即逝。
可怕的氣勁暗流,剛猛的掌風拳力,劍吟刀嘯,箭矢破空,還有不時發出的爆炸、呼嘯,寒熱激盪,異象紛呈。
半途而至的蕩寇盟,也死死的與山海閣的人馬糾纏,冒鋒鏑,突干刃,死不旋踵,將山海閣預定的人手部署切割得零零碎碎,難以銜接。
幾方勢力,誰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莫名其妙的殺成一團,在武當道士們而言,他們除了追蹤『夜航船』餘孽的蹤跡之外,也收到過很多其他消息,對魔道六宗之一的『山海閣』會在這一帶出現並不意外。他們甚至還知道,山海閣因為某種原因,也許是為財,也許是為仇,總而言之,山海閣是要在這江淮之間,與人對決火拚。他們更以為,在這曠野裡撞上山海閣與人火拚,僅僅是他們的運氣問題。
而追尋『御史贓銀』、『寧王藏餉』未果的蕩寇盟,那些自命為名門正派的衛道士們,還有其他那些個三山五嶽的好漢豪傑們,本來都是想從『御史贓銀』、『寧王藏餉』中分得一杯羹,巴巴的跑來巢湖地方大肆搜尋,卻是忙來忙去也沒撈著半根銀子毛壓箱子底,俱是心火煩躁,一腔的懊惱,正欲各奔前程之際,這時卻聽得傳聞,道是山海閣要在某處與人火拚,以決定巨萬藏銀和稀世珍寶的最後歸屬,這如何不令人心動哉?
一時間,不管是衛道士們,還是三山五嶽的好漢豪傑,盡皆蜂擁蟻聚,到處聯絡友好,打聽門路;又或者壓迫各地的城狐社鼠討要消息。那種對銀子的熱切勁兒,再無他事可比得了的。
但銀子歸銀子,蕩寇盟收到了讓他們恨得牙癢癢的『夜航船』餘孽的相關線報,不銜尾追殺的話,他們也不好意思再自稱什麼『蕩寇』了。至於半途湊巧遭遇到山海閣門下,他們少不得也是要『替天行道』的,不殺出個甲乙丙丁子丑寅卯,『蕩寇盟』的字號豈非白叫了?
於是乎,蕩寇盟以及三山五嶽各拉山頭的好漢豪傑,都是非常湊巧的向著營壘所在趕來。
而炮火、號炮、旗花煙火等等,就像是暗夜裡的指路明燈,將所有的有心人都吸引了過去,然後彼此糾纏,白刃相向,再也搞不清楚誰是誰的仇家了。
戰鬥攻殺越來越激烈,彼此混戰,各不相讓。
這是混亂的夜,這是血腥的夜,也是懵懂的夜,更是貪婪的夜。
耳中響起無以言詮的顫鳴聲之時,雷瑾正率隊急速回趕,尚在半途。
曠野中,天宇下,長嘯宏烈,綿綿入耳。
聲浪如同橫過天際的狂飆怒潮,一浪高過一浪,到了最後,便如同九天雷音,響徹天地。
嘯音轟傳,霸道無比。
前一刻,人們還能辨別出嘯音的種種轉折變化,轉眼間,千回百轉的嘯音不可思議地猛烈擴展,引動天地共鳴!
天下地上,彷彿在一剎那,幻化為波濤洶湧的七海大洋,巨浪狂濤,呼嘯而來。
霎時間,地動山搖!
霎時間,驚心動魄!
威猛無匹的嘯音從耳中直貫心神,悠長的嘯音顫動。每一次宏大的波動,都讓天地為之共鳴鼓舞,都讓雷瑾渾身的氣血為之沸騰,為之震撼。
是『殷雷震』!
元老院忍不住出手了?
雷瑾倏然止步,若有所思,微微咬牙,好不容易將武當、蕩寇盟的人引過去,讓他們這麼一攪合,借力打力這下是玩不成了。
這就是元老院的底限麼?
雷瑾感應著遠方劇烈而宏大的氣機波動,暗自思忖。
甘露二年的冬天,應該會很熱血吧?
雷瑾現在已可以斷定,這一場亂戰下來,必定餘波不絕,也許還將有一連串的血腥爭鬥,在今後的時日裡不斷上演。佔了便宜的,吃了虧的,新仇舊恨,各自都有需要清算的理由,江湖喧囂,不死不休,總是需要許多猩紅的鮮血來祭奠,許多熱血的生命來點綴。
刀槍叢裡滾過來,死人堆裡爬出去,疆場彼此彎弓月,流盡了,荒原血,不外如是。
也許,只有漫長的時光,才能沖淡彼此的血腥記憶。
誰贏了,誰輸了?
誰成了,誰敗了?
誰又說得清,誰又算得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