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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卷 第四章 陽乖序亂,陰以待逆 文 / 金龍魚

    第四章陽乖序亂,陰以待逆

    夕陽下,瑟瑟秋風吹落滿樹枯葉,水邊的蘆葦在秋風中搖擺,滿眼都是枯敗、暗淡、焦黃。

    晚歸寒鴉,呱呱怪叫著掠過陰翳的天空。

    『烈陽』皇甫元雙手盤抱,氣機迸發,猛擊來敵,殺意森森,恍如烈陽煌煌,威猛絕倫。

    武當蕪湖下院『兩儀宮』的『兩儀大能力』心法,其威力絕對沒有人敢小覷,而『烈陽』皇甫元也是江湖上響噹噹的名家高手,在『兩儀宮』的看家武技『烈陽六式』中貫以『兩儀大能力』擊出,勢如焚天烈陽,威力極大。

    隨著皇甫元的聚氣出手,強大的陽罡如渦旋一般凝集,如風柱一般席捲,硬撼當面之敵——一個蒙面客。

    「嗡!」

    蒙面客人劍合一,破入皇甫元攻來的氣柱,劍光寒芒,嗡然嘯動,一時勁氣橫流,風飆氣轉,震耳欲聾之聲,彷彿天塌地陷一般。

    皇甫元迎上蒙面客,一雙肉掌凌空拍擊,隱含玄妙的天地之理,法度森嚴,袍袖間鼓蕩起炙熱無比的驚人氣勁,如驚濤拍岸,無孔不入地狂湧奔流。

    剎那間,兩人無數次交手。

    互換位置。

    蒙面客橫劍卓立。

    皇甫元吐出一口鮮血,臉上泛起紅雲,旋又消去,全神貫注地與蒙面客對峙,其神態雖然從容,其實已經內傷經脈。

    雙目中殺氣遽盛,精芒電閃,凜然猶如冰雪,皇甫元緊盯著蒙面客,狠狠喝道:「彌勒轉生訣?彌勒妖匪,好大的膽子!」

    蒙面客冷笑不答,手中的百煉長劍幻出一團光影芒點,刺向皇甫元,劍勢玄奧,殺法刁鑽。

    劍影如夢幻泡影般虛幻縹緲,勁氣狂飆,風雷俱動。

    在瞬息之間錯身而過,蒙面客左手撮指成刀,迎上皇甫元轟來的詭異一拳——陽極陰生,毫無聲息的一拳。

    轟!

    巨響聲中,簡直可以熔金化鐵的熱流猛然間呼嘯四散。

    皇甫元飛跌出去,噴出鮮血,已然傷上加傷。

    蒙面客亦踉蹌跌退,難以站穩,硬生生撞在牆上,貼牆滑坐在地上。

    兩人在剎那間同時受傷,雙方的後著,均已難以為繼。

    皇甫元這時才發現,兩儀宮的臨時落腳之處,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還在與眼前的蒙面客對峙,原本的廝殺喊叫之聲,已經在極短的時間內沉寂了。

    皇甫元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的徒弟,兩儀宮的同門都已經消失在這蘆葦、野樹叢生的荒郊野外,不知是生是死。

    這一刻,他陷入絕望之中。

    火箭如雨,呼嘯破空,劃出瑰麗無比的漫天火線,編織成火網。

    有十艘敵船停泊在一處臨時草創的湖邊碼頭,周圍都是高高的蘆葦叢和不成材的雜樹,船上放倒桅桿和風帆,便很難被人在稍遠處發現。這個地點隱蔽固然是夠隱蔽,然而一旦外圍警戒的哨探被人無聲無息的清除,順風放起火來,那種景況的恐怖也夠瞧的。

    開始之時,不過是船艙甲板上燃起火焰,緊接著火焰熊熊,以驚人的高速蔓延,然後整艘船陷於烈焰裡,照亮了整個臨時碼頭,所有靠泊在蘆葦蕩中的敵船都燃起了大火。

    不僅僅是火箭,光憑火箭造不成迅速蔓延整個碼頭的熊熊大火——事實上,跟在火箭後面,拋射到船上的火球、火磚、毒火煙球、霹靂火球、神火飛鴉等等著火物,似乎比火箭更多。

    烈焰沖天而起,甚至引發了蘆葦和樹叢的大火,延燒的火勢已經是不可收拾。

    「轟」!

    一個落到船艙上的火磚突然彈上半空,化成漫天火星,聲勢驚人之極。

    連串爆炸,碎木四濺,更是引燃了更多的易燃蘆葦,碼頭停靠的船無一倖免,全被波及。

    這是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數以千百計的煙花、火箭,四處連珠噴射,亂竄亂撞。有很多新春元旦、元宵大節時燃放祭神的煙火,迸發出道道五光十色的火焰,火芒處處,瑰麗絕倫,然而當這種供人賞玩的煙火炮仗與殺戮聯繫在一起的時候,卻絕對不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適足驚心動魄了。

    從火箭射出,攻擊開始,到此刻不過十數息的光景,這藏在蘆葦蕩中的臨時碼頭已經變成一片火海,並且向著遠近延燒。

    慘叫驚呼聲中,船上的人紛紛棄船跳水逃生,被人殺了一個措手不及,不逃命豈不是白白送死?

    隨著火箭引燃大火,敵船上驚呼叱喝,混亂嘈雜的聲音簡直在十里之外都能聽見。

    大火蔓延,映紅了夜空。

    雷何鼎拉弓如滿月,弓弦響處,箭矢離弦!

    三稜箭命中!

    衝出火海,剛剛從泥水中冒出頭來的一個白蓮教法師,成了雷何鼎箭下亡魂。

    往下一伏,雷何鼎詭異地消失在地面,不留一點痕跡。

    這是將『地行門』秘傳『土遁術』加以變化精簡而成的『鬼魔』獵殺隊絕技——地行門的『土遁術』本來就是專門用來在地底下藏匿以便偷襲刺殺的詭異法門。出身於地行門的殺手,在江湖上,在殺手行當中,那也是響噹噹的金字招牌——雷何鼎本身修習的巫門『黑虎煉形術』已經非常的陰詭難測,再加上鬼魔部隊概不外傳的各種偷襲獵殺絕技,他雖然是年紀不大,習武不久,卻也已經是平虜軍中小有名氣的小煞星了。雷瑾這次下江南,其中就有好幾個假子假女也是隨行扈從的,雷瑾打算讓他們多些歷練,除了長些見識本事,也磨練磨練心性,俾以有助修行。

    這一次,雷何鼎就是奉命參與鬼魔小隊在巢湖湖區的清剿獵殺行動,目標則是掃蕩那些尾隨雷瑾抵達巢湖,意圖伺機奪寶的江南各方勢力的人馬——因為雷瑾認為在巢湖地面,最近各方勢力紛至沓來,魚龍雜處,實在有點『礙手礙腳』,干擾到了對『天衣教』的搜索追查,乾脆順水推舟,決心將已經是一潭渾水的情勢,再加力攪合一番,讓巢湖已經非常紛亂的情勢更形混亂,便於他就中取利,渾水摸魚。

    武當下院九江玄水觀的『玄水五散人』,是武當旁支中的名家,雖然他們師兄弟五人中毒在先,此刻結陣自守,困獸猶斗之際,兀自有一股凜然逼人的氣勢。

    此刻雖然佔盡上風,玉靈姑卻感到自己的一舉一動,仍在對方的氣機感應之下,無有遺漏。

    玄水觀一行人等,三十一名道士,現在就只剩下「玄水五散人」還在死撐頑抗,其他人在被巫門毒物偷襲之後,已然喪失了交鋒之能,只待束手就擒了。

    直至此刻,玉靈姑才明白,為何雷瑾要將彌勒教祖師堂李大禮一系的護法大天師悉數調到江南來——出身武當旁支的『玄水五散人』,氣脈之綿長深厚實在她的意料之外——若不是同行的四名祖師堂護法大天師以泰山壓頂之勢,施以雷霆一擊,又怎能將玄水觀的道士合圍於此?

    玄水觀的高手,雖是出身旁支,但比之武當本山的嫡系正宗,亦是所去不遠。

    『玄水五散人』確實強橫,不過玉靈姑近年修為精進,氣機感應亦大有進境。若是以前,眼前的對峙之局她是看不透的,難以尋找到可資利用的破綻,結果當然是她無法掌握主動之勢,只能望風而逃。至於此刻,她卻掌握到玄水觀倚為干城的這五個道士,將要在片刻之後全力出手,務求在數息之內,突破重圍。

    這種玄通微妙的氣機感應如月朗照,玉靈姑已然在剎那間定下克敵之道,或長或短的鳥啼蟲鳴,隱秘的手勢也順勢打出。

    困獸猶鬥,不能不小心應付著。

    森寒無比的殺意如同海潮翻騰,**湧至。

    黃陂山人根本不與雷瑾囉嗦,已然抖開掌中的丈八長槍,出門架子一擺,頓成猛虎出柙,直進中宮之勢,那是定要稱量稱量雷瑾的本事了。

    黃陂山人表現出對雷瑾的藐視和輕蔑,雖然不是特別明顯,但能感覺到。

    這一點,雷瑾心知肚明——雖然都是陳年舊事,但也是無法掩蓋的過往劣跡。

    落日庵的「寒漪七劍」,當年有四位曾經跟隨宗主落日聽梵,登『威遠公府』之門,興師問罪,大大地落過雷琥、雷瑾兩兄弟的面皮。

    黃陂山人即是雷瑾當年有過一面之緣的『寒漪七劍』之一,她是落日聽梵同門師伯『燕夫人』門下入室弟子,近二十年來,落日庵聲名不墮,『七劍』與有力焉。

    以黃陂山人的身份、地位,自然是看不起當年到處惹是生非,又『貪花好色』又『淫邪浪蕩』,名聲惡劣的小屁孩,如今的西北藩鎮封疆大吏平虜侯了。

    與黃陂山人一戰,那是戰也得戰,不戰也得戰,反正由不得雷瑾迴避轉圜。

    雖然號稱是『七劍』之一,黃陂山人數十年來其實很少用劍,她本身就是一柄可怕的人間凶器,向來用的多是長兵器,不管是矛還是棍,又或者道士們雲遊四方常用的山籐杖,在她的手裡都是要命的傢伙。

    這年頭風向已與往時不同,江湖上不少武技出眾的女子,大有不讓鬚眉的氣概,竟是十分傾向於以力破敵的路數,逆反江湖之常態。

    譬如,雷瑾身邊的貼身護衛,像棲雲凝清、倪法勝兩人就是活生生的範例,而黃陂山人則是另外的一例。

    雷瑾暗中推測這黃陂山人定然是劍法高妙,所以反而極少動劍——亦就是說,她的『劍』和『劍法』必定詭異莫測,不可不防——雖然雷瑾已經窺得落日庵諸般心法之秘,卻也未敢在此時此地疏忽大意,在這種事情上,雷瑾不允許自己犯下哪怕一絲錯誤。

    這是雷瑾自找的麻煩,當然也只能承當因此而來的任何後果——誰讓他找誰去不好,偏要假借『落日聽梵』的名義,動用落日庵的秘令,調了以黃陂山人為首的一撥落日庵高手,對付『懶龍』丁將軍和『江南大盜』朱七兩幫人馬?誰讓雷瑾在命人冒充白蓮教,偷襲南京朝天宮『鷹王』柳河南及其扈從的時候,為保萬全又調了黃陂山人前去策應呢?

    現在丁將軍、朱七、柳河南等一干人已經被殺的殺,擒的擒,盡數落在了雷瑾的手上,但黃陂山人卻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不跟黃陂山人交手決鬥一回,雷瑾別想脫身。

    下一刻。

    黃陂山人手裡的長槍,槍花一抖,紅纓怒張,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鬃毛呼地一聲蓬然乍立。

    黃陂山人的槍自然不是軍用漆槍,槍身前端用銷釘卯緊一個三稜起脊帶血槽的槍頭,寒光閃閃,鋼口賣相雖然看著不錯,但也並不是那種千錘百煉的精鋼鍛造;槍桿不是所謂的『柲』(軍中漆槍用『柲』作槍桿),而是江湖人常用的『白臘桿子』,通體油潤,色呈棕紅,顯然這是一桿使用多年的長槍,但原來的主人必定不是黃陂——黃陂雖然慣用長兵,但雷瑾還沒有聽說這落日庵的女人是專一使槍的。

    槍刺一條線,黃陂沒有任何花招,只是出槍速度之快驚人之至,幾乎是在她將槍頭指向雷瑾的剎那,鋒利的槍尖已經破入中宮,直搠雷瑾前胸七坎要害。

    所謂『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槍是兵中之王,講究的是著數,錘煉的是功力,黃陂這一著已然臻至大巧不工的槍法至境,始如處子,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拒,簡單樸拙到了極至的一槍突刺,卻有穿山裂石之威,令人防不勝防。

    最可怕的,是她這一槍詭異到完全沒有破空嘯聲,寒入骨髓的陰冷氣勁卻隨著槍勢蓄積凝聚,如同海嘯一般,衝奔咆哮。

    這一槍氣勢霸道,殺意如冰,實有無可抗拒的威力,令人難以相信這會是一個看似柔弱的女人施出的槍法殺著,如果說是雷瑾使出了這一槍也算勉強靠譜,畢竟雷氏的『九天殷雷』心法本就是走的剛猛霸道悍厲凶狠的路子,可惜偏偏這一槍是黃陂山人施展出來的槍法著數,不啻於母獅子怒吼震天,河東突陷。

    就在黃陂出手的剎那,雷瑾拔刀出鞘。

    下劈。

    刀與槍撞擊在一起,倏忽後退分開,表面上看去,首次交鋒的兩個人都若無其事。

    黃陂似欲再度進擊,忽又停止。

    因為雷瑾已經擺開架勢,刀鋒斜指,刀氣森森,嗡嗡嘯動,猶如龍吟,殺氣潮水湧去,鎖定黃陂山人,其刀勢功架法度深宏,壁壘森嚴,令她絕不敢遽而進攻。

    對峙。

    靜默。

    兩人之間的交鋒太快,直到這靜默對峙的一刻,令人心悸的風雷狂嘯方才爆發出來。

    轟!

    氣爆聲中,長槍隨聲倏動,層層幻影以排山倒海之勢狂攻出手。

    刀化藍芒,一點點仿若光雨,魚龍幻變,失了質感,淡淡的幻影挾著破空尖嘯,破入重重槍影。

    兔起鶻落,目不交睫。

    槍影倏變,陰手把槍,氣機從不同的位置角度楔入刀光氣芒,勢如流水。

    鏘!

    卡簧輕響,黃陂山人向來很少動用的軟劍終於出鞘。

    這一口軟劍,也沒什麼特別稀奇之處,不過是比一般的精鋼長劍鋒利一點,堅韌一點,細長一點而已——在黃陂山人手裡,威力當然也會大那麼一點。

    忽!

    空爆嘯鳴,黃陂山人這一劍未必有漫天槍影那麼強悍猛烈,但精微奧妙之處,卻又猶在槍法之上。

    其體內『落日寒漪』漲縮湧流,隨心所欲,渾然不見半點凌厲張揚的氣勢,一劍擊出,輕若煙雲,繚繞離合,然而劍勢空緲,劍心如冰,劍意若雪,劍芒似霰,遮天蔽地,彷彿可以銷蝕精血、粉碎金鐵的滔滔寒漪**湧動,衝奔貫注。

    這如羚羊掛角一般,毫無斧鑿痕跡的一劍,空緲靈動,比之黃陂山人那暴風驟雨也似的一輪快槍殺著,卻又威力絕倫,倍顯殺機森森,生機渺茫。

    黃陂山人苦修多年,雖然距離跨入天道層次僅只一步之遙,然而這一步要想成功跨越,卻又不比跋涉千山萬水來得容易,純憑機緣妙悟。有的人雖然為之奮鬥努力一輩子,直至鬱鬱而終,也不得一窺先天秘境於萬一的機緣。

    雖然,類似黃陂山人這樣登臨後天層次顛峰境界的武技高手,與天道高手爭鬥之際,也並非全然落在下風。

    他們可以通過巧妙的心機謀略,精細無比的氣機操控,繁複無比的實戰組合,靈機偶得的奇招妙著,等等,全力以赴對陣先天高手,其實也並非就沒有頡頏一搏之力。然而尚處於後天層次的高手,在層次,在心境上與天道高手的本質差距,使得他們的種種努力終究顯得非常勉強而吃力,遠遠不如先天高手那樣的舉重若輕和易於反掌。這種層次上的缺陷和差距,並不是後天高手通過戮力苦修或者依靠外物的助力,就可以彌補得了的。

    (註: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後天層次高手對陣先天高手,就好像是擅長數學的中學生,運用中學的數學知識,去強行解算那些大學生運用諸如微積分一類的高等數學方法輕易就可求解的數學問題一樣,雖然中學生也未必不能得出同樣結果,但是解算方法繁瑣,耗時又長,得到結果就很勉強吃力,效率自然就是天壤之別了。先天高手輕而易舉可以辦到的事情,後天高手若要達到相似的結果,就需要諸多繁瑣精細的操作,就需要全力以赴才勉強得到同樣的結果,有時甚至根本就做不到。)

    面對黃陂山人這靈光四溢威力絕倫的空靈一劍,雷瑾卻是會者不忙,冷笑聲中,斜斬出去的緬刀『春來江水碧於藍』,鏘然一聲輕鳴,在翻腕之間詭異折轉,緬刀倏隱倏現,神妙無比的迴旋抽劈,帶起匹練也似一溜碧光寒芒,口發清嘯,刀氣森然,層層迭迭的氣機交錯潮湧,契合著奇妙的天地節律,每一點微妙變化,都是體內真元內息漲落盈縮玄通微妙的外在具現。

    緬刀化作繞身疾走的激電精芒,真元內息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隨念而發,刀光聚散離合,勁道恰到好處,瞬息之間,破敵已矣!

    人影倏分。

    黃陂山人扔掉了手中折斷的長槍,軟劍如靈蛇回穴一般蜿蜒消失在袍袖之間,不知隱藏於何處——果然陰狠凌厲——雷瑾腹誹著,這要是換另外一個人,怕也就折在了黃陂手裡。果然,是精於劍術的『七劍』之一呀。

    「呵呵,道長高明。本侯領教了。此地溫泉浴池還不錯,道長不妨暫歇一時,借這溫湯沐浴一番,洗卻一路風塵,若缺少什麼東西,只管吩咐下人們去辦就是了。本侯稍後還有些事項,要與道長打個商量。只是本侯眼下還有些公事處置,不如待事情了了,再向道長請教,如何?」

    雷瑾拱拱手,微微一笑,能夠這麼著就化解了黃陂山人槍劍齊攻的猛烈勢頭,當然是值得欣喜的事情——就在不久之前,雷瑾若要抗擊黃陂山人這一著神妙的看家劍技,雖然他能應付下來,也還是要費老大氣力的,更不用說象如今這般輕易化解了——雷瑾修練的武技太過博雜多樣,進境自然是快不到哪裡去,即使他機緣巧合,已經進軍先天秘境的無上層次,仍然受制於根基不夠專精深入的缺陷。而眼前這種現象,當然表明他的修為是確鑿無疑地穩固了下來,天道境界漸臻圓滿,他已經擁有了進軍更深更廣更高玄妙境界的資格,擁有了突破天道更高層次的本錢,藝無止境,學無止境,一山還望一山高,就是如此了。

    「沒想到侯爺已經晉身天道,可喜可賀啊!貧道這廂有禮了。侯爺既是有事,但去便是。貧道無妨。」黃陂山人卻也是個布衣傲公卿的山野閒人,聽雷瑾如此客氣說辭,也只是稽首一禮罷了,對自己一劍無功渾不在意,若有喜色——雖然這場交鋒到最後,也還是點到為止,但雷瑾最後亮出來的一刀,也足夠為黃陂山人指引一條進軍天道的小門縫了,焉能不喜哉?

    水天蒼茫。

    船從大江上行,轉入巢湖。

    船是南京工部織染所的專屬官船,一般人並不會注意,自然不會想到魔道宗門與工部織染所有什麼關涉,更不會想到魔道六宗藏身於官府,不會想到山海閣、小雷音洞府這樣的神秘宗門慣常是利用官船、驛船出沒於江湖之間的。

    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正是魔道宗門的現實寫照。

    「這是怎麼回事?」

    李逍看著手裡的線報,大皺眉頭。

    小雷音洞府有官府線報可以利用,因此李逍很快就拿到了巢湖周邊混亂情勢的線報匯總。

    巢湖的混亂,李逍是早有了準備的,畢竟那個所謂的『寧王藏餉』傳言,就是山海閣首座大子田襄子一手泡製出來的假貨謠言——至於寧藩國主當年在西江意圖起兵謀反,事敗之後有一大筆軍餉被寧王府幕僚私藏的說法,那倒是確有其事。只不過,那筆軍餉銀子與雷瑾一點關係都沒有,雷瑾實在是連寧王藏餉的影子都沒有看到過,又哪裡來的「起獲了『寧王藏餉』一部分銀子」之說?那筆軍餉當年其實是被魔道六宗一起瓜分了,歸總也不過一百七十萬兩銀子以及若干寧王府的珍寶、金珠、古董、書畫而已。因為,那個傳說中的『寧王府幕僚』就是當年山海閣的大子,所以這個懸案,就是當年的錦衣府數次派員追查,都以無果而終。

    儘管李逍心裡預有準備,然而,他還是沒有想到如今的巢湖會變得如此的血腥和混亂。

    各方人馬,真真的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了。

    什麼招都使出來了,偷襲、包圍、伏擊、鑿船、下毒、火燒,各顯神通,無所不為,也沒有什麼顧忌,甚至還有動用火炮轟擊的——不說那魔教一干法王、光明使,被人成功誘進預先設伏的地雷陣,以致死傷若幹的事情,單說白蓮教與彌勒教相爭,白蓮教『小明王』率眾突襲南方彌勒教秘密營地,竟然不知道從哪裡弄來數門佛朗機子母炮和幾門虎蹲炮,轟翻了彌勒教營地,導致南方彌勒教多名天師、**師傷亡的事件,轟傳江湖,令人震驚!

    武當下院蕪湖兩儀宮、九江玄水觀、南京朝天宮、無錫銅柱觀、『江南大盜』朱七、『懶龍』丁將軍紛紛遭遇突然襲擊,能逃脫毒手的,十不得一。

    線報上說,只有蕩寇盟的人馬一開始就抱團觀望,又有『血龍』羅旗等高手坐鎮,只遭遇了幾次騷擾式襲擊,對方是什麼來歷都還沒有搞清楚。

    自然,線報也說,平虜侯的人馬也在三河鎮附近遭遇不明人物的伏擊,據說是巢湖水寇沒眼色,居然想從平虜侯那裡虎口奪食,不過沒有什麼大妨礙,上了岸的水寇讓平虜侯的人馬殺了個血流成河,怕不有一百幾十具的屍體。

    一旁的田襄子對李逍的疑問已有定見,這時便笑而說道:「『大軍動處,其隙甚多,乘間取利,不必以勝。勝固可用,敗亦可用』。這是順手牽羊之計!」

    「師叔是說——?」

    「沒錯啦。」田襄子呵呵笑道,「兵法有云『微隙在所必乘,微利在所必得。少陰,少陽』。如今巢湖地面,方圓數百里之內,魚龍雜處,想著先下手為強的勢力,不知有幾多嘍!又有一等人,專喜『上屋抽梯』,唆使他人出手偷襲某某,他們則乘機斷人後路援應,陷之於死地,再伺機滅殺。如此這般,巢湖地面若是不混亂才有鬼了!想在這兒發財的,不都是自認為精明的人嗎?」

    「還是師叔高明,隔岸觀火,後發制人。要是太早介入,想必我們現在也很頭痛。」李逍順著話尾就勢捧了一下田襄子,滿足這一位的虛榮心。

    「暴戾恣睢,其勢自斃啊。」

    田襄子被李逍的馬屁拍得很舒服,很得意,便端起茶盅,美美的品味起『黃山雲霧』來——馬屁並不能讓他頭腦發熱,他能坐上首座大子的位子,自然清楚什麼是好,什麼是歹,但無傷大雅的馬屁也是無妨受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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