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刀鋒搏殺血戰何府(4)
長漆槍橫空直擊,挾帶著宛如鬼泣一般的破風尖嘯,破軍搖光閃電般從七殺身後搶出,悍勇衝擊劍壘。
慘厲凶悍的狂烈氣勢,宛如千軍萬馬衝鋒陷陣。
暴風捲襲,燈火倏暗,四方八面,風嘯雷吼,彷彿混沌初開,天地鴻蒙晦暗幽冥的光景。
棲雲凝清一聲叱喝,翠玄涵秋、倪法勝、倪淨淵、凝霜瞬間催元聚氣,輪轉換位,氣罡劍芒,伸縮吞吐,劍壘當關,無視破軍搖光正面強攻的強悍氣勢,竭力阻擊他的悍勇衝擊。
雷瑾避入劍壘,豈是無因?
體內毒力雖然已被雷瑾收攝隔絕,這刻發作起來,仍然有天崩地裂之威,以雷瑾之修為,險險壓制不住。
面對七殺的進迫和飛災的狙殺,雷瑾只能以未受毒力影響的心神念力應對,『花間聽禪』法門全力施展,壓制七殺的進迫之勢,粉碎飛災的『碧血』長箭,並以心念馭使『花間聽禪』之『一默如雷』和『色空萬類』兩訣全力反擊,攻心奪氣,無所不為。
然而,面對敵方圍攻,在雷瑾徹底壓製毒力之前,已暫時不能親冒鋒矢,蹈襲敵陣。
當此之際,她們四大貼身護衛加上凝霜,都必須全力以赴,衛護雷瑾和獨孤岳不受敵方傷害,雖然她們也一樣的中了敵方奇毒。
破軍搖光的攻勢,掀起了新一波的攻擊浪潮。
冷俏動人的鈴星殺後發先至,騰挪之間,精芒電閃,已然楔入劍壘,右手倭刀迅雷一般迎頭斜斬。這一刀殺勢凶毒威猛,旁人不覺奇妙,首當其鋒的倪淨淵卻不作此想。
倪淨淵被鈴星殺倭刀的殺勢寒氣鎖定,但覺其殺勢兇猛,不類女子,無論攻守,或是閃避,此刻都是有所不能,唯余硬接一途。
鈴星殺選擇以倪淨淵為突破口,主要是因為之前倪淨淵出手最少,故而決意要迫她硬接自己一刀,以藉此摸清她的修為底細。
雖然參照棲雲凝清、翠玄涵秋、倪法勝三人已表現出來的修為,鈴星殺已大概估算出倪淨淵的水準如何,但是試探一番,加以印證,總是有必要的。
多年的清修錘煉,看上去恬淡無爭的倪淨淵,在這一刻顯露出『峨眉利刃』銳不可當的本色。
四角擺放的沉重銅燈柱燈火倏暗,幾欲熄滅之時,茅亭大廳中墮入幽暗,只有些微的天光,但這並不影響雙方激烈的廝殺。
劍芒如電,一線貫喉。
倪淨淵一劍既出,凌厲的劍氣如錐刺般穿鑿突進,悍烈無比的劍勢,瞬間已破開鈴星殺身前的護身潛能。
森冷如冰的氣機已然加於脖頸,寒慄逼人,幾不能呼吸,鈴星殺只要稍慢一忽,倪淨淵掌中那口疾撩突刺的『淥水素淨月』必當貫喉直入,飲血奪命,令她橫死當場。
鈴星殺雖然預估到了倪淨淵的實力,但正式對陣交鋒,仍是吃驚非小。
這一劍,出劍簡單直截,卻是倪淨淵一以貫之的輕靈淡然,殺機內斂,酷肖主人的天性。
然而,劍氣凌厲悍烈,劍勢險崛奇突,劍意剛烈威猛,竟令鈴星殺頓生無從封架之感,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回刀變招,反手以刀背猛架倪淨淵封喉奪命的一劍。
倪淨淵手腕一沉再翻,『淥水素淨月』平拍倭刀,寶劍鋒刃雖為鈴星殺運刀架開,劍尖卻是如毒蛇般滑竄而過,陡然而立,撲入鈴星殺懷中。
「錚——」
刀劍清鳴,鈴星殺在以左手短刀格開倪淨淵的『淥水素淨月』的同時,倏然向後倒竄而出,金鯉倒穿波,退至半途,足尖點地借力,轉而逆反常理的縱身彈起空中,鷂子翻身,險險避過輪轉移位過來的翠玄涵秋以『七尺繞指柔』送出的一劍,再空中旋身,橫移五尺,倭刀疾落,斬向雷瑾。
不愧是名列十二煞的青雲山宗『首座』,鈴星殺忽焉來去,其疾如風,侵掠如火,在破軍搖光被棲雲凝清、倪法勝阻截力戰的瞬間,已然牽制了雷瑾身邊兩位貼身護衛。
雷瑾此時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忙而不亂,盡力掌控大局,一邊壓制體內毒力,一邊密切觀察敵我形勢的細微變化,一邊運用『花間聽禪』心法凌厲反擊,一邊還得調度身邊僅有的幾個護衛結陣迎戰。
在雷瑾這方,四川執政府執政獨孤岳明顯成了負擔和累贅,在這等陰詭凶險的殺局中,他完全無能為力,成為殺局當中的『看客』。
眼見破軍搖光衝擊過來,大廳一時陷入幽暗昏昧,一側的獨孤岳把握時機,低聲急促的對雷瑾說道:「侯爺!眼下情勢危急,卑職的生死,侯爺不必掛慮,請務必以大局為重,盡速突圍,要緊要緊。」
雷瑾搖搖頭,低聲道:「先生有所不知,敵方有我雷氏一族的世仇大敵居間策劃,突圍並非上策。此番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陷陣硬戰,穩守待援,絕不作突圍之算,或有幾分生機;若是冒然突圍,自蹈死地,進退無路,反而自絕生路。吳子曰:『必死則生;幸生則死』,即此也。」
雷瑾此時已然毒力發作,本身並無毒性的數種毒物媒質悄然滲透入體,與原本就伏藏於體內的活毒引合流同運之後,竟然引發出了超乎尋常的驚人毒力。雖然雷瑾已經以秘術加以收攝隔絕,但體內毒物發作起來,毒力的強悍和怪異仍然出乎雷瑾的意料,幾乎令他壓制不住。
雷瑾沒有對獨孤岳說出此事,一則既然暫時無法解毒,說出來徒亂人意,還不如不說;二則,他現時的情形也斷然不容他突圍,敵方費盡心機布下了絕殺之局,要想突出重圍就必須全力以赴,而他自己卻又因種種原因制約,不可能全力以赴,實際上以他現時中毒未解之身,斷乎承受不起突圍時的巨大風險,很可能不亡於搏殺交鋒,卻有可能亡於壓制不住的毒力奪命;三則,既然是有魔道宗門攪和到這事當中,雷瑾料定敵方必有厲害部署專門針對他可能的突圍,與其隨著敵方的節奏進退行止,不如一反常規調動敵方高手來攻,打亂敵方原本嚴密而精巧的部署,從中覓得反攻之機,脫困之法。
雷瑾相信,越是嚴密精巧的部署,越不能承受意料之外的損失和打擊。這種嚴密精巧的部署,如同美麗而脆弱的瓷器,缺口一旦被打開,隨後的種種彌縫之舉大多都是徒勞。反而那些簡單的部署,卻能承受更多的意料以外的損失和打擊。
敵方的佈局是嚴密而精巧的,不如此不足以瞞天過海,但也正是這種嚴密和精巧,注定了這個佈局很難承受太多的意外之變。
問題在於,雷瑾是否有足夠多的『籌碼』,能給敵方以足夠猛烈的打擊,以致可以大大超出敵方的預先謀算,令得他們無法承受和彌補,從而得以藉此逆轉劣勢,反客為主?
這卻是雙方都無法事先預料的,不到塵埃落定,怎知分曉?
雷瑾這廂裡話音未落,眼見鈴星殺的倭刀迎頭斬落,來勢迅捷凶狠,宛如奔雷閃電,他倒是處變不驚,只是雙肩一晃,帶著獨孤岳旁移一步,如同閒庭信步一般。
刀嘯刺耳,刀罡擦耳而過,吱——嗤——
石屑四濺橫飛,石磚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一記刀痕。
鈴星殺斬向雷瑾的這一刀,卻是已被輪轉過來的凝霜抬手一劍格開,後面跟進的倪法勝突劍直刺,劍猛力沉,劍氣破空生嘯,手腕翻轉間,劍影寒芒疾削鈴星殺的雙腿,逼得鈴星殺急急回刀自救。
劍壘輪轉,吞吐之間,便將意圖破入內圈的鈴星殺,生生迫出了劍壘。
一退一進,兔起鶻落。
七殺便在這時尋覓到最好的時機,發如擴矢,猝如雷霆,疾若風雨,與電爭光,瞬間撕開劍壘防線,鬼魅一般突入進去。
神出而鬼行,星耀而玄逐,若從地出,如從天降,七殺『平淡無奇』的迅猛突破,誰也沒能阻止。
一旦鎖定了雷瑾的位置,七殺久蓄的殺勢奔騰而出,便如決積水於千仞之堤,殺勢渾成。
冷酷森寒的殺意侵體寒慄,凌厲陰詭的殺氣橫彌**,氣勁破空,狂猛轟擊。
擊之如雷霆,耀之若火電!
這一剎。
雷瑾正當七殺之鋒銳。
張玉劍出無聲;何無歡金筆飛花;『大日活佛』蘇達那木短矛呼嘯,結大手印聚力一擊;『大鵬王』哈斯巴根彎刀鬼泣,凌空轉折,翔回撲擊;破軍搖光凶悍勇猛的衝擊正面;鈴星殺忽焉而來,側翼偷襲,侵掠如火,其疾如風。
茅亭外也是人影幢幢,若干死士接踵衝殺進來,加入到合圍攻擊的行列,誓要在短時間內擊破雷瑾等人的防守。
攻勢猶如暴風驟雨,霎時間宛如泰山壓頂,劍壘在沉重無儔的壓力下彷彿是一葉怒海輕舟,動盪掙扎,眼看似要崩潰,兵凶戰危。
這一剎。
城東方向遠遠的傳來一聲長嘯,宛如蒼龍低吟,綿綿無盡,頗有幾分蒼涼雄健之意,聽其來處,則尚在羅城之外。
長嘯方起,內城西面虎吼聲雄,應和著城東方向的龍吟長嘯,雄渾浩蕩,氣概極大,睥睨自雄之態暗蘊,似有不欲蒼龍低吟專美於前之意。
龍吟蒼穹,虎嘯重城,成都內外,盡聞其聲,天宇之下,風雲欲動,滿城亂轟轟的喧囂喊叫,全然淹沒在一東一西的龍吟虎嘯之聲當中。
這一剎。
七殺心無旁騖,出手攻向雷瑾,狂亂的氣機在身畔湧動,吹過面頰。
昏暗幽晦中,七殺的手,十指纖長膩白如同瑩潤的象牙,腕上一對翡翠玉鐲光華閃爍,一絲詭異的血痕交纏延伸在翠色深處,與他的膩白皓腕契合無間,驚艷無比,令人心醉神迷。
女人若是擁有這麼一雙玉手,足以傲視群芳;作為男人的七殺,擁有這麼一雙手,卻是莫名的妖異詭魅。
知道七殺的人,都不願意看到這一雙令人無比驚艷的手,這一雙追魂奪命的手。
七殺飛掠而起。
雷瑾淵停嶽峙,佇立在獨孤岳身前,長矛柱地,袖刀在手,迎著七殺的無盡殺勢。
深黑的瞳孔深處,幽紫滲金,眸光深邃,那種眼神彷彿是深藏在七海大洋萬仞之下的海底深淵,冷酷、優雅、神秘、孤寂、蒼涼……
雷瑾的眼神落在七殺右手的袖筒裡,完全無視七殺那雙令人驚艷的『玉手』正在急速接近,在眼前視野裡越來越大。
袖中刀。
刀鋒如弦月,隱於七殺袖中。
這是暗算與刺殺的名品,刺客與殺手的恩物。
七殺,是這刀的名,彎曲而短,系索於後,殺人飲血,遠近咸宜。
人與刀,皆曰七殺,卻不知是人因刀而得名,還是刀因人而顯赫?
袖中刀倏然蕩起,昏暗中彷彿飛鳥振翎,掠空飛翔,幽寒似水的七殺刃上一抹淡淡的血痕蜿蜒在目,宛如處子的娥眉,淡淡如煙。
月眉橫生,『七殺』飲血,一聲輕吟,出袖的刀刃,貼著七殺的手腕旋轉擊出,電光石火間,劃空而過。
一刀切開萬頃波。
刀鋒在夜色裡劃出一道淡淡寒光,仿若下弦殘月,淒迷而嫵媚,極致的朦朧,微微泛出無法形容的幽藍寒芒。
雷瑾幽深的黑瞳中瞬間閃過一道逼人的寒芒。
他幽幽的微笑。
笑意如此清冷,殺機暗伏,卻有著某種不經意的陰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