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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卷 動情 第五章 鬧分歧反客為主,暗爭鋒兄弟鬩牆 文 / 金龍魚

    第五章鬧分歧反客為主,暗爭鋒兄弟鬩牆

    明燭高燒。

    深藏在精舍中的一處隱秘廳堂,家什陳設皆紫檀花黎鑲金嵌玉,帷幔簾帳皆絲綢紗羅描龍繡鳳,極盡浮華奢靡。

    這裡沒有高桌胡椅,只有茵褥鋪地。明亮如晝的燈光下,數名身披月白素綾鶴氅,誘人曲線若隱若現的嬌艷美女,圍坐在一架綾羅綺靡的短腿寬榻上的四周,陪伴著一位身穿細絹博袍的男子,這置於主位的胡床上散放著靠背、靠墊、引枕、大條褥,雖無艷事,也是春光旖旎。

    廳堂四壁懸著名貴的夜光珠,燈光映著燭光,柔和而溫暖,然而廳堂的氣氛凝重沉滯,甚至還有些尖銳,與這室中的陳設格格不入。

    端坐於胡床上的男子一表非凡,英偉有奇氣,看去約莫四十餘歲,正當壯年,春秋鼎盛,有著讓許多女人迷醉的成熟氣質與森然的威嚴,正是已臻花甲之年的彌勒教龍虎大天師之一的李大禮。

    對面客位短榻上,亦坐著兩位同樣氣概不凡的男子。

    一位發已斑白,道髻上綰著寶光瑩潤的墨玉簪子,懷抱一柄拂塵輕搖,鯊魚皮鞘的松紋青鋼劍橫臥膝上,陰冷剽悍之氣森然內斂,似隱似動,自有一般震懾人心的氣勢;

    另一位年紀相仿,年約半百,亦是一表人材,身材修偉,氣概不凡,眼神銳利,神態冷靜,極具威嚴。

    這兩位,則是李氏家族的龍虎大天師李大仁和李大義。

    這三位據中安坐,都留三綹須,梳道髻,未扎頭巾,也未戴帽,明顯是首腦人物,而且主、客兩方氣氛緊張,顯然是話不投機。

    廳堂之上,還有若干身穿月白道袍,梳了道髻,卻又有幾分文士氣派,非僧非道的壯年男女,男的年紀從二十幾到三四十歲,皆劍眉虎目,長相不俗,身材或修長或壯碩;女的則不容易看出年紀,多半是艷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冷艷美人,風華雍容,都一概穿著月白道袍,若不是胸凸腰細,肌膚白皙,雙耳穿孔,喉下無節,這樣打扮幾乎要讓人把她們當作艷美嬌俏賽群芳的孿童相公了。

    這些人亦隱隱分作兩派,正是分別追隨李氏三兄弟的彌勒教各派系的菁英,大半是祖師堂的護法大天師,在彌勒教中地位尊崇的厲害人物幾乎全部齊集一堂,這等場面自是非同小可。

    如今的四川戰局,彌勒香軍丟城失地,形勢對彌勒教很是不利,李大禮一派勢力在彌勒教中的聲勢大是跌落,威望有所衰退,本來在彌勒教中處於優勢地位的李大禮受到彌勒教內部極大的壓力,家族和彌勒教元老表現出越來越強烈的質疑。

    一向就在暗中爭奪彌勒教主導權的李大仁和李大義在這時蒞臨重慶,顯然就透著濃濃的逼宮意味,而且得到了李氏家族和彌勒教不少實力人物的支持。

    只是李大仁和李大義尚顧忌著李大禮的本事和手段,再加上四川等地又是李大禮經營多年的勢力範圍,倒也未敢迫人太甚,畢竟還是兄弟,這臉皮完全撕破了,彼此都不好看。

    實際上李大仁、李大義代表著彌勒教中一股狂熱激進的聲音,是對李大禮的『畏敵』、『固守』、『謀和』等保守和妥協的舉動大為不滿的一群人,希望能換人上馬,提調彌勒教各路軍馬出擊,禦敵於境外。

    話不投機,以致已臻花甲之年的三哥倆互不相讓,各執一詞,但是李大仁、李大義聯起手來,形成同盟之勢,對李大禮的優勢就比較明顯了,李大仁、李大義的目的直截了當,就是讓李大禮交出所有兵符劍令,由他們統一提調東川彌勒香軍和化整為零陸續分散入川的彌勒香軍,與西北雷氏幕府決一死戰。

    而這,李大禮顯然不會全盤接受,雙方的矛盾也就越發尖銳起來。

    「小弟仍然堅持,這西北幕府的平虜軍軍力雄厚,士卒剽悍,不易撼動,還是穩妥行事為上。

    就目前所掌握彙集的諜報,這西北幕府之中,都督雷瑾直接掌握軍府,控馭著平虜軍下轄各軍團、行營,雷瑾自領親衛稱『護衛親軍』,轄有三個軍團,共三萬人左右,但第三軍團屬於整訓補充軍團,再扣除軍府所佔員額編製,因此真正能上陣廝殺的部曲士卒當在兩萬騎以下。其軍團『銳士』,一是從下轄各軍團精銳銳士中選募,一是身家清白來歷清楚的西北各宗族大姓子弟、以及各江湖門派的門人弟子應募闖關入選,經過在護衛第三軍團的磨礪整訓,就可以進入護衛親軍的第二軍團或第一軍團,是西北平虜軍中甲兵最為精良,糧秣最為充足,銀餉給付最高,陞遷最為快速,賞賜最為豐厚,戰力最為強悍的騎兵軍團;

    另外在西北幕府尚有獨立近衛軍團一萬騎,火鳳軍團一萬騎女兵直屬於雷瑾,歸其調遣,這兩個軍團的騎兵中有很多參加過對塞外吉囊的戰事,戰力不容小覷;

    另外尚有六個黑旗軍團,共六萬騎,將官和骨幹的『銳士』目前半數為雷氏子弟,雖然未經大戰,但據諜報,除了嚴酷無情的操練之外,黑旗軍團下轄部曲還常年參與追剿青海、烏斯藏等處游擊擄掠的馬賊,或者遠赴山西,押送朝廷撥付西北的糧餉,甚至在西北與青海蒙古部結盟之前,這幾個黑旗軍團還屢屢與青海蒙古的瓦剌騎兵衝突交手,未落下風,戰力強勁可見一斑;

    另外尚有遠出邊牆兩三百里,在塞外活動的白虎游騎軍團、蒼狼游騎軍團,據說是西北幕府收編的馬賊,人數不詳,估計兩個軍團在四萬騎上下,這兩個游騎軍團西北幕府只提供部分軍械,馬匹糧秣給養大部分是自行籌集,但我方諜探較難打入其中策反,實力亦是非常強勁;

    以上約十五萬騎兵,其中需要西北幕府供養糧秣銀餉約十一萬人騎。

    另外西北幕府訖今共設了三大行營,共十八萬七千五百人,每個行營實兵滿員則為六萬二千五百人,步騎混編。由於雷瑾接掌西北之後,改變了原來的三大軍鎮依托邊牆堡寨分段固守的防守態勢,裁撤了三鎮,改為各府縣的關隘城堡由各守備軍團分區守禦。朝廷照常撥付給西寧行營、敦煌行營、固原鎮、寧夏鎮、甘肅鎮的兵餉雖有短少拖欠,但官長不吃空餉和剋扣的話,西寧、敦煌兩大行營糧餉已經有保證,還可將撥付給固原鎮、寧夏鎮、甘肅鎮的兵餉的一部分挪作他用,同時彌補一大半固原鎮、寧夏鎮、甘肅鎮原轄各處邊牆關隘戍守的僉兵所需銀餉。另外公孫龍統領的『暫設西川行營』,主要由『暫設西川執政府』就地募集糧餉供給,西北幕府投入不算太多。

    另外則有稱為『六甲六丁』共十二萬人的十二個步兵軍團,這其中包括兩個整訓步兵軍團,估計西北幕府要承擔其中一半左右的糧餉和軍械,另外一半由回回大姓和回回以外的其他大姓共同分擔。

    除此之外,西北幕府還可酌情動用鮮卑土人的突騎軍團一萬騎,這鮮卑突騎與西北幕府關係非常密切;回回馬家的西寧軍團一萬騎;青海蒙古瓦剌精騎五萬騎;安多喇嘛僧兵三萬人;康巴土司聯軍可出步騎兵丁估計在三到五萬之間;安多諸領部聯合起來估計有五萬;漢中藍廷瑞部的精壯經過整編之後估計也不會少於三萬。

    這一些總算起來,又有二十萬到二十三萬左右步騎,這些多半屬於部族私軍,目前絕大多數不需要西北幕府供給任何糧餉馬匹軍械。

    除了軍府所轄的攻城野戰部隊,還有長史府內務安全署所屬的鐵血營,緊急時也可轉為野戰部隊,至於是否還隱藏有其他不為人知的軍團,則暫時還未探明。

    目前集中在西川,與我教對峙的主力是公孫龍的西川行營、狄黑的西寧行營一部以及漢中藍廷瑞部,『六甲六丁』中的五個步兵軍團、西川水軍,共約二十萬,再加上若干守備軍團,如此龐大的兵力久聚一地,久攻不下,糧秣輸運,絡繹於途,必將困於糧秣供給,豈能持久?絕撐不過今年去,我等只需堅守不出,防其奇兵偷襲腹地,則敵頓兵於堅城,計無所施,勢必師老兵疲,是時,敵不戰亦自退也!如今我方雖困,敵方困頓更數倍於我,若是我軍出擊,恐難免生些紕漏,露些破綻,若是為敵所乘,到時噬臍莫及,悔之晚矣!」

    李大禮一直隱忍不發,並未將目下四川彌勒教面臨的形勢細說,苦衷之一便是傷勢仍未痊癒,自己的身家生命才最重要,況且彌勒教向來就有事不可為,悄然遠遁的傳統,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留得青山在,隨時有捲土重來的機會,這是優點也是缺點,優點是見機而作,靈活變通,但往往缺少一種在關鍵時刻咬牙堅持的自覺。

    苦衷之二,便是他的聲勢、權威在彌勒教中有跌落的趨勢,否則又何來眼前李大禮、李大義聯手逼宮之事?

    廳堂中李大禮、李大義一方的人聽得李大禮對西北幕府的兵力規模摸得如此清楚明白,也有些驚詫。

    「照此說來,西北竟然已經有六七十萬兵力之多?」李大義皺眉,說道:「西北不比江南、中原,而且關中大部、還有延綏都暫時不在西北幕府控制之下,果真能養如此多兵?如你所言,刨除步兵員額,約莫有近四十萬野戰騎兵,光是西北幕府直接掌握的騎兵就有二十多萬,則馬匹少則六十萬匹,多則百萬匹也不止,就算他能從雲南、從青海、從蒙古、從西域大量購入,能擁有如此多的馬匹嗎?再說有足夠的馬價銀嗎?有足夠草料嗎?若是飼以粟麥,糧食也未必夠吧?以西北之貧瘠,養數十萬兵,能撐多久?就算他只需要養不到二十萬兵,數十萬騎,能做到嗎?」

    「不用懷疑。」李大禮悠然回答道:「原本西北三鎮所有軍馬共計十二萬匹以上,兩大行營共有軍馬十萬匹以上,因此西北幕府實際只需要陸續滿足最多十五萬人左右,也即共四十萬到六十萬匹軍馬即可。現在僅青海、河西、寧夏等處大牧場每年就有不下八十萬匹馬的存欄,甚至不需要從西域等處販運太多馬匹就比較容易滿足軍需,何況雷氏本就是西北數一數二的大牧場主,又常年有販馬商隊行往西域等地大量販馬,且西北幕府非常重視馬政,大力革除本朝以來的種種牧馬弊政,諸軍團亦兼行軍牧,從諜報看來,草料、粟麥目前尚未有任何短缺的跡象,今年糧食夏收也算是豐收,再者訖今為止平虜軍的戰線並不太長,騎兵作戰最遠就是到四川、山西,也沒有碰上什麼像樣的惡戰,除了塞外與蒙古一戰之外,馬匹多是病老而死,戰損並不多。當然,這就是西北幕府最大的弱點,他們經不起經年累月的惡戰!他們最希望的是速戰速決,拖,對他們最為不利!」

    「我就不相信。老三,你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李大仁插話說道,「西北幕府手上有十幾萬強悍的騎兵,為什麼不佔據關中?卻窩在河隴,按兵不動?他們怕什麼?」

    李大禮呵呵一笑,說道:

    「這很簡單,河隴是西北幕府興起的根本之地,但河西走廊兩千多里一線孤懸,很容易被人從中攔腰截斷,致使東西不能相顧。更重要的是河隴的南面,青海蒙古部擁有五萬騎,而安多領部聯合起來也有五萬騎左右,吐蕃康巴如果傾盡全力,大概也能湊夠五萬驕悍之兵,這是近十五萬人的強大兵力,在自己的腹地有十幾萬不能完全歸於掌控的步騎,西北幕府敢不在河西保持強大的機動騎兵以應變麼?

    而在河隴的北方塞外,又有蒙古瓦剌和韃靼數十萬游騎的嚴重威脅。

    南北兩面都有強鄰,南面諸部族雖然西北幕府以種種手段使其歸附,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乃人之常情,稍通形勢者都會暗中留上一手,重內而虛外是必然。這十幾萬騎兵就是西北幕府手中一個秤砣,放在那裡不動,就能讓北方蒙古和南面青海諸族不至於蠢蠢欲動,但是一旦這十幾萬騎兵大舉而出,河隴必然空虛,誰能放心?一旦敵軍突襲,無論是西面的敦煌行營還是東面的西寧行營怕都難以及時救援。現在不比帝國一統之時,可以傾國之力相爭,以西北幕府之力,冒河隴空虛之險大舉征伐,可就值得仔細掂量掂量了,大舉出動的決心絕不是那麼好下啊。」

    李大義眼中精光閃爍,道:「大禮以為,當如何應對目前困境?」

    「愚弟以為,咬牙堅持,以拖待變,並且再派使者與西北幕府和談。」

    「還派人去?」李大義不由說道,「上次失陷了近四十位教中男女菁英,你還敢派人去?再讓人家給扣押起來?」

    「此一時,彼一時也。上次我們派人去,操之過急,所以僨事。現在若是再拖得一陣子,西北幕府不易再堅持之時,再談,不但有可能停止互相攻伐,甚至還可以就川江通航之事,與西北幕府以及四川的強宗大姓,包括峨眉派在內和談,不需動兵就可勝之。」

    「如你剛才所說,西北幕府既然不能支撐太久,圍攻合州、瀘州已經這麼久,必然是強弩之末,我們現在只需要出兵狠狠打一下,就可以壓垮他們,不是正好?何需與其和談?」李大仁顯然一力堅持自己的主張,根本不同意什麼『和談』,說什麼都要縱兵出擊,絕不肯固守。

    李大禮無可奈何,心想:既然費了這麼多的口舌,你們還是要堅持出擊,我就退一步又如何?

    「現在西北幕府重兵在外,成都空虛,如果你們能襲取成都,軍符劍令小弟就是全交出來也無所謂。」李大禮心頭火氣難消,乾脆出了個難題,反將一軍,暗忖,你有種的就拿下成都讓我瞧瞧,別就只會想著搶班奪權,嚷嚷著打這裡,打那裡。

    李大仁主持彌勒教江南一帶的教務,多年來一向比較順利,但自從被戒律會盯上之後,就特別的不順利,各地許多秘密香壇都讓戒律會會合官方人士搗毀了,還牽累了不少教徒,連他這個『天尊』也不得不東躲西藏,聲勢大落,正想借這這個機會重塑權威,發洩出一肚子的怨氣,哪裡肯聽李大禮的?現在見李大禮已經鬆口退了一步,無論如何也要抓住這個機會,毫不猶豫道:「好!」

    李大禮對兩個兄長落井下石反客為主的行徑本就心頭暗火,見李大仁毫不客氣的樣子,遂強按住火氣,說道:「這就去我的天尊府移交軍符劍令吧!」

    說著話,李大禮拂袖而起,逕直出廳堂而去,教中這幾個龍虎大天師之間的矛盾,其他人誰敢勸解?都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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