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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出塞 第二章 困局何解? 文 / 金龍魚

    第二章困局何解?

    如果戰事一起,生計的維持將更加艱難,即使以雷門世家的蓄積饒富,恐怕也有些吃力,本來就被隴右總督府的禁令弄得有些七上八下的雷門支系諸長老和商號管事,再一聽到新上任的總督大人要準備和蒙古人玩命,面色都變得有些陰鬱,有些沮喪。

    看著這些眼神中有些彷徨、疑懼,又帶著幾分凶厲、陰狠神情的族人,雷瑾知道族人血液中那種先天的狂野獸性正在緩慢地開始復甦發酵,想必如果不能從正途得到富足安樂的生活,那他們就會像剽悍尚武的雷氏先祖一樣,毫不猶豫的操起刀槍弓弩,縱騎馳突,在廝殺決鬥中證明自己的價值,雷氏族人的血液中從來不缺少勇蠻,不缺少剽悍,不缺少狂野,也不缺少強橫,被富足、文明、優雅、精緻的生活消磨了不少的男兒血性仍然盤踞在每個人的心頭深處,尤其是西北的風雪沙暴,仍然像重錘巨砧一樣把這些族人鍛造成了粗獷強硬的直爽漢子,英武不屈的英雄男兒。

    如果誰想輕易地褫奪他們的富足和安樂,相信他們必定會以鮮血和殺戮證明,敢這樣想的敵人是絕對錯誤的估計了形勢!

    雷瑾哈哈一笑,打破沉默,笑道:

    「呵呵,不要那麼緊張!我猜測在總督大人的棋盤中,謀劃的只是一場小小的反擊而已!帝國現在的情形也不允許曠日持久的戰事!寧夏鎮上次在賀蘭山三關口外殲敵六千有餘,統管韃靼蒙古右翼三萬戶的鄂爾多斯親王吉囊汗袞必力克墨爾根一直在河套一帶耀武揚威,揚言復仇,只是皇朝防備森嚴,又值漠北大風雪,雪大成災,天不助其成事,故而令其無功而返。想來,總督大人只是想用一次突襲,狠狠挫挫韃靼銳氣,好叫蒙古人知我帝國皇朝,中原大地並非無人也!也就是要讓蒙古人知所收斂,不得輕舉妄動罷了!」

    蒙語中,吉囊(或曰濟農)是「副汗」和「親王」

    的意思,以前達延汗重新統一蒙古時,是由蒙古大汗的嫡長子擔任,為韃靼蒙古右翼三萬戶(鄂爾多斯、土默特、永謝布)之長,駐帳鄂爾多斯萬戶。

    韃靼蒙古分為東三萬西三萬共左右兩翼六個萬戶,西三萬指的就是蒙古右翼的三個萬戶,而東三萬指蒙古左翼察哈爾、喀爾喀、烏梁海(或稱兀良哈,以後因為叛亂不臣,被後來的蒙古大汗撤消了萬戶)三個萬戶,察哈爾萬戶則為蒙古大汗(皇朝所謂『小王子』者即是,為蒙古各部之共主)駐帳。

    蒙古諸部除了韃靼六萬戶以外,還有瓦剌蒙古的四萬戶(成吉思汗二弟哈撒兒後裔統屬的科爾沁不在韃靼六萬戶和瓦剌四萬戶中,獨成一部)。

    鄂爾多斯萬戶吉囊袞必力克墨爾根汗及其弟阿勒坦索多汗(土默特萬戶,皇朝稱俺答者)則是自達延汗再度統一蒙古諸部,以六萬戶分封蒙古韃靼諸部之後,韃靼蒙古中湧現出來,以雄才大略著稱的英雄人物,此時蒙古右翼勢力雄厚,壓倒了蒙古大汗的蒙古左翼,逼得蒙古大汗不得不舉部東遷以避右翼鋒芒,皇朝西北三邊正好在蒙古右翼當面,時時憂慮韃靼蒙古右翼的侵擾。

    皇朝之民對於吉囊和俺答的侵擾,都是深有感觸的,對於吉囊汗袞必力克誓言復仇的宣言都不會當作只是說說而已的空話,蒙人『復仇』是遲早要來的,吉囊是一定會舉兵南侵的,總督大人以攻為守先發制人的舉措也不能說有什麼錯!

    只是如果戰事曠日持久,在朝廷軍事管制和官府隨意徵用人夫財物的情況下,對於很多人來說,不但破財毀家在所難免,恐怕刀兵血光亦不能免,中產之家大多破產是意料中事,人死財亡則是很多人家的相同境遇,隴右總督誓要一戰的舉動,影響深遠,無怪所有長老都要震驚、震動、震恐了!

    諸長老和商號管事現在聽雷瑾說戰事不會曠日持久,這才放下心來,戰事他們並不害怕,害怕的是在長期的軍事管制下很多商號都要關門歇業,損失將是無可估量的巨大,另外更可怕的是邊地官府隨意而且是無償的徵用民間商貨的慣例,這層層官吏盤剝下來,也許比蒙古人的洗劫還要殘酷。相比較起來,蒙古人那一套抄掠強奪的手段實在非常『溫柔』,與帝國官吏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掠奪』,凶狠的率獸食人,一個勁地壓逼小民的權利邊界相比,實在還是小巫見大巫,不成氣候之極!

    因此上,如果是準備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那就不要說和蒙古人玩命,可能還沒有等到開仗,已經有許多邊地的小家小戶先要赤貧如洗家徒四壁了,而即便是大富之家也會元氣大傷,家產折損大半,也只有象雷門世家這樣權勢顯赫,又或者有強大的黑道勢力暗中撐腰的商號能夠維持下來!

    「哎!」雷瑾歎息道:

    「應該緊張的是我才對,你們擔的什麼心啊?總督大人只是才頒布兩個禁令,你們就這麼緊張,總督府的動作,後面還陸續有來,你們擔心能擔心得過來嗎?

    你們看著吧,很快隴右總督府的公文就會送到莊子上來,想必是要調動我們雷門世家的河西騎隊從征。打仗是要死人的,你們還是擔心到時候,雷門子弟犧牲者的撫恤善後比較實在,官府能夠調撥的撫恤銀子永遠都不會足額夠數發放到我們手裡的,這不足部分的銀兩還不得我們來籌措?」

    一個長老不由問道:「邊軍幾十萬人馬,還要調民壯鄉兵從征麼?」

    「如果只是守禦邊牆一線嘛,倒也不用徵調鄉兵,邊軍守卒就夠了,即便有缺額逃丁,軍官占役(註:指軍官吃士卒空餉,會操時才僱人充數),員額不足,都還撐得住。不過如果要以攻為守長驅突襲,非騎兵不足以擔當此任。

    北邊諸鎮騎兵都不多,固原騎兵不過一萬掛零,寧夏、甘肅、延綏加起來也不過兩萬,西寧行營、敦煌行營雖然號稱十二萬,其實兩個行營的騎兵加一起大概六萬騎,而且西寧行營要鎮懾青海番區,敦煌行營要西防土魯番,皆不可輕動,最多我估計總督府會從兩大行營抽調五千騎左右助戰;

    現在總督府能夠調遣的騎兵除了我們,就還有馬啟智的西寧馬戶和青海一帶鮮卑土人的騎兵可用。

    如果總督大人以回回鄉兵全面協助寧夏鎮防禦的話,還可以將寧夏鎮編制內的騎兵全部抽調出來。

    算下來,總督大人手裡的邊軍驍騎可能加在一起總共可抽調二萬多騎,至多到三萬。雷門騎隊、西寧馬戶、鮮卑突騎、加上兩大行營抽調助戰出來可能也在兩三萬騎。如果邊牆一線守禦嚴密,以這五萬左右的騎兵突襲河套一帶,調遣得法,指揮不犯什麼大錯的話,想必能夠有所斬獲!」

    「那豈不是可以一舉就克復河套嘍?」

    「呵呵,克復河套,恐怕有點難。蒙古人一向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甚至在勢不能敵之時,可以毫不猶豫地拋棄所有的輜重、牲畜,飄然遠走,然後伺機再捲土重來。」雷瑾笑道:「單純的、一時軍事上的勝利或者軍事征服還是容易的,但是若沒有牢固的一系列經濟、文教、甚至宗教措施跟進維持的話,統治是不能持久鞏固和穩定下來的,現在邊牆之外的河套雖然有少量漢民,但成為蒙古人的牧場已經一百多年了,以隴右總督的權力除了以軍事手段進攻之外,在河套恢復漢人村落,委派官吏,派駐軍隊,顯然是總督大人的權力做不到的,因為這牽涉到皇朝整個北方邊牆防禦體系的大變局,牽涉到中央朝廷各方實力的消長,還有朝廷政令的更迭改制,沒有一樣是容易的,總督大人的權力就是那麼大,他的肩膀還扛不起克復並鞏固河套的重任。除非收復河套是中央朝廷的共識,那麼倒可以在取得軍事勝利以後,將邊牆北移,移民於斯,屯田於斯,設置戍守,重新將城鎮村落構建起來,並且以若干寬鬆優惠的政策吸引漢人來此墾殖定居,否則誰願意來抵擋蒙古人頻繁的襲擊侵擾呢?」

    對啊,沒有中央朝廷相關政令的配套,將蒙古人趕走驅逐還是容易的,但是如果不能鞏固維持,保持穩定,反而不如不做。條件不成熟時,過猶不及,眾長老都明白了。

    而且從目前來看,總督大人的一系列舉措確實只是想給蒙古吉囊汗一個教訓而已,完全是在自己的權力範圍內做文章而已。

    「至於總督府的禁令嘛,我勸大家還是忍耐些時吧,守得雲開見月明,這日子不會讓大家等得太久的!

    再說,總督大人的禁令對我們來說,並不見得是壞事啊!」

    雷瑾的話讓大家摸不著頭腦,就這樣了還說是好事?這,這,這也太扯了吧?

    看著大家大惑不解的樣子,雷瑾呵呵一笑,道:「你們不覺得,總督大人這是在免費幫我們清理雜魚爛蝦嗎?」

    聞聽此言,座中諸人,有的似乎已經悟出點什麼名堂,有的則還是迷惑不解。

    雷瑾銳利的目光從眾人面上一掠而過,接著往下說道:

    「總督大人的禁令勢必造成很多人生計困窘,那麼多小家小戶面臨破產,還有許多跟咱們商號競爭的大富之家,有一些有點兒眼光的富商已經在作撤業返回中原內地祖籍的準備,至於那些還心存僥倖,冀圖一搏的富裕商人,他們家產的破敗是不可避免,其中自然會有不少做漢蒙互市的商人轉向漢番互市貿易,問題就在於漢番互市原本就是僧多粥少的局面,如果再加入這一大批商人入市,則競爭將更加激烈,想出偏鋒,走邪門壓制競爭對手而獲得利益的人,肯定將不知凡幾,他們辛苦得來的錢財又有很多會流入各級官吏手中,還不知道有多少商人積聚的財富會被這個大黑洞吞沒呢!破家令尹,令尹破家啊!其實又何止令尹破家呢?令尹身邊的參隨僕役又何嘗不會令人破家呢?」

    「那麼,」雷瑾提高了聲音說道:「總督大人的禁令,固然對我們也是一個頭痛的難題,但是也同樣給了我們很好的擴張機會,可以讓我們盡情地吞併掉這些處於絕境的小魚小蝦,中魚中蝦,甚至大魚,而且所有來自民間的怨恨和咒罵都會歸於總督府的總督大人,我們則名利雙收!這就好像戲文裡,那個白臉惡人的角色,總督大人都已經搶著替我們做了,我們現在只需要看準時機,出來扮演紅臉,把一個濟人危難,勇於救急的善人該做的事兒做好就行了!這是天上掉陷餅的好事啊,你們不撿的話,事後就都不要怪我沒有點撥你們了!」

    在座的支系長老和商號管事聽到這裡已經兩眼放光,心領神會了,至於具體的操作都不需要雷瑾再教他們了,都是做了多年生意的老手,閱歷了那麼多生意場上的爭鬥,吞併收購之事自然熟而為之,而且說不定做起來還非常漂亮,雷瑾在這上面若是自己親自操作的話,說不定反而手忙腳亂,弄得一團糟。

    雷瑾看看諸位長老和管事們已經明白了其中關竅,也就順勢結束了和各支系長老的「擂台」,不再和大家磨嘴皮子了,起身告個乏,自走開了,留下這幫興奮異常,憧憬著未來擴張吞併美妙前景的長老管事們,熱鬧的討論著該用什麼法子快速吞併那些陷入困境的小商戶,要知道河西地面上有不少行會公所以及牙行都控制在雷門世家的長老手中,利用行會以及牙行(註:牙行是古代具有中介職能,同時又集貨棧商行放貸等於一體的多元經營組織)是很好的選擇,除了這些,借用官方力量對於雷門世家這樣的世家大族而言,也是相對比較常用的手段。

    不過,出於愛惜聲譽以及從長遠來考慮,雷門世家內部,反而對堂而皇之利用官方力量達到商業目的的一類超經濟做法作出了種種實際上的限制,違反雷門世家家法規定的做法,會受到內部的嚴厲懲處。

    這倒不是說雷門世家就有多好心,喜歡搞既要錢又要名的虛偽形式,而是因為元老院的元老們認為不能讓雷門子弟在創業時,尤其是與生意場上的對手競爭時,過於依賴官方力量去打擊對手。這種借官勢壓人來做生意的手法,不但勝之不武,最根本的是非常不利於雷門子弟掌握真正的經商之道,自全之道。元老院認為,領悟了自強不息的精神,才是真正的經商之道,所以除非是對方率先使用了經濟以外的非生意手段,雷門子弟才可以後發制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當然像雷瑾提出來的,這種利用官方的漏洞或者一項政令推行而形成的商機,乘虛而入,去吞併其它商家的方法,並不在限制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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