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屠戮()
寬闊的帝國驛道沿著山間河谷蜿蜒盤升,一望儘是濯濯童山,草木稀疏。
七月流火,烈日炎炎,行旅多是在早晚涼爽的辰光趕路,午後辰光仍然趕路的旅客並不太多。
三輛華貴的輕車,此時卻不徐不疾地行駛在驛道上。
寬軸大輪的長轅駟車,孔雀藍繪花的車廂,十分華麗,四匹馬全是雄駿的棗騮。
健壯偉岸的幾個車把式顯得相當悠閒,頭上遮陽帽蓋得低低地,看著似乎都在打瞌睡,大概是不急於趕路,任由著健馬信步小馳,趕車的長鞭乾脆就插在了車座上。
車前,四匹十分雄健的棗騮前導,馬上的騎士都是一身質料甚佳的天青色騎裝,六寸寬的皮護腰相當精緻名貴,佩有匕首。鞍後縛著長程馬包,鞍前掛有長形鞘袋。
另有鞍韉齊全的換乘坐騎——四匹同樣雄健的空乘黃驃跟在車後。
墜後車隊約一里,百餘匹滿載的健騾組成的龐大馱隊,亦以不徐不疾的腳程,在騾夫和二百餘騎士押領下,沿驛道徐徐而行。
在馱隊的最前面是十來輛用來載貨兼可載人的大型騾車,長轅大輪,是加了蓬頂,敞著車廂的大車,三匹騾加一匹領隊馬的配備顯然是因應遠程趕路的需要,短途趕路是不需要領隊馬的,一般就全用四匹騾,行駛穩健、又耐重負,缺點是無法加速趕路。
大車上都載了貨物以及炊具等雜物,車上的大掌鞭個個外形驃悍,趕車鞭不時輕靈地抖出一朵鞭花,在領隊馬的上空發出清脆的響聲。
健騾馱隊、騾馬大車、加上騾夫和二百餘驃悍的勁裝騎士組成了浩浩蕩蕩的騾馬混編的隊伍,車轔轔馬蕭蕭,不急不忙趕著路程。
在這午後辰光,驛道上除了那三輛華貴的輕車和這一大票人馬之外,只有些許零星的車馬和行旅。
沿著依山勢左折右彎的帝國驛道,繞過山麓,是一段相對平緩的小斜度下坡路段,由此而下將要進入河灘丘陵密佈的平緩地帶,前面的地勢仍然起伏不定,卻比山間河谷落差極大的路段要平坦寬闊多了,遠遠的已可以望見山腳下丘陵間疏落的樹林,一里來寬的乾枯河灘在路左蜿蜒曲伸,有水的河面已寬不過百尺,再不下雨,可能就變成一線溪流啦!
「嗚……」遠遠的號角聲便在此時劃空傳來。
驛道前後零星散落的車馬以及行旅,立時出現騷動,每個人臉上都現出不安、驚疑的神情。
十年的流寇荼毒和流民暴亂,天下血流成河,烈火焚天,中央朝廷最後調二十萬精銳的邊軍入內地動亂區血戰六年,才在三年前勉強把流寇暴民之亂鎮壓平息下去,至今兵荒馬亂,天下洶洶,流寇餘孽未盡,各地盜賊蜂起,治安每況愈下,行旅於途,常遇盜匪劫掠,各地商旅稀落,即便是大商隊若無夠水準的護衛武力也是不敢上路的。
寧做太平犬,不為離亂人。
亂世之中,人命賤於草芥,剛喘了口氣的平頭百姓對天下大亂朝不保夕的生活猶自心有餘悸,聽到這突兀的號角聲豈能無動於衷?
號角聲剛剛歇了下去,輕雷也似的低沉鼓聲猛然擂響,咚-咚-咚-,好似天邊殷雷炸響,連綿不斷,越傳越遠,震耳驚心。
前面坡底,位於河灘丘陵區的驛道折彎處塵頭大起,隱隱傳來急驟的馬蹄聲,黃塵滾滾中無數人馬的身影若隱若現,鐵馬金戈,殺氣盈野。
前面有人截斷去路,後面也無路可退,耳尖之人已經聽到順風傳來隱隱約約的急驟蹄聲,從後面漸馳漸近。
顯然驛道被人兩頭堵住了,這種在山地河谷間盤旋的驛道,其地形除了向前進向後退之外,連逃跑都成問題,除非捨棄一切笨重貨物,以輕裝翻越驛道兩邊的山嶺河谷逃進山區。
「吁——」
三輛華貴的輕車同時剎住停車,車前擔任前導的四位騎士也勒馬道旁,冷然向坡下觀望,竟然了無一絲懼意,隨後兩騎前出,策馬如飛,顯然是因為塵埃比較大,視界不良,需要進一步的抵近觀察,膽子真夠大的。
墜後輕車約一里的騾馬混編馱隊也就地停止趕路,押車的二百餘名驃悍騎士迅快地整備武器裝具準備應變,看來是訓練有素,久經戰陣的老手了,而那些騾馬伕也從馱架上取出弓弩刀槍,顯然是在準備戰鬥,竟是無一害怕。
鼓聲輕歇,遠遠的塵埃裡現出一面火紅大旗,迎風招展,獵獵有聲,上繡一個大大的金色正楷「順」字,遠在數里之外就可看得一清二楚。
「順天王!」
在驚呼聲中,被堵在驛道中間的商旅莫不色變,後悔為什麼要在午後貪趕路程。
十年寇亂,號稱『順天王』的一支流寇是眾多匪寇暴民中最為凶殘的一支,所到之處無論官民,雞犬不留,殺戮無算,其首領『順天王』之名在動亂區頗有夜止兒啼的效果。
一輛輕車中傳出嬌脆動聽的聲音:「少爺,官軍的捷報不是說順天王已經死了嗎?」
「唔」,過了好一會兒,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才說道:「順天王雖然死了,但還有好幾個心腹手下未被朝廷正法,流竄於江淮等地。昨日的朝廷邸報上,不是還說要懸賞輯拿來著。」
說話間,鼓聲又開始咚咚敲響。
可以望見山腳下列陣於丘陵區,阻斷驛道的足足有千餘鐵騎。
別看從坡頂的山麓口往山腳的丘陵望去,直線距離不會超過兩里,但要從坡頂沿驛道下到坡底,五里六里隨便有,七里八里不算多,正是所謂望山跑死馬的山路。
從輕車所處的坡頂位置,居高臨下正好把坡下攔路打著『順天王』旗號的騎隊看得比較清楚。
坐騎全是強健的戰馬,馬上端坐的大漢個個高大雄壯,穿著護心軟甲,帶刀持矛,腰懸大弓、箭袋,鞍掛鐵盾,甚至可以想像那些騎士一雙雙眼眸冷酷銳利,不帶有任何情感。
千餘騎擺成了利於策馬衝殺的弧月形陣勢,嚴整劃一,手中兵器鋒利雪亮,散發出強烈殺氣,如同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氣勢沉凝如山!
好可怕的一支隊伍!
「少爺,應該是順天王的殘部。估計是他們的前鋒斥候看上了我們騾馬馱隊馱載的貨物,所以在這裡埋伏截擊。前面山腳下約有一千二百騎列陣堵截,埋伏於後截斷我們後路的人馬從蹄聲估計在六百騎左右,而且在不斷向我運動接近,想來是想把我們驅趕壓迫到利於馬戰的寬闊丘陵地帶去。」一位前出觀望狀況的騎士回馬小馳,抵近輕車恭敬的稟告道。
「呵呵,攻略如火,赤地千里的驃騎勁旅居然淪落到改行當山大王的地步,真是可惜啊!」
輕車上懶洋洋的聲音說道。
車上,嬌脆動聽的聲音嬌憨地道:「少爺,他們本來就是流寇嘛,和山賊不是同夥也是親戚啊!」
哈哈大笑中,懶洋洋的聲音說道:「層次不一樣,呵呵,層次不一樣!」
「劉叔,」懶洋洋的聲音道:「前後皆有賊寇,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只有向前才能殺出一條血路!你是排兵佈陣的行家,你看著辦吧!便宜行事,不要墮了我們雷門的聲威!」他似乎根本沒把驛道前後埋伏截擊的以凶殘聞名天下的順天王鐵騎殘部放在眼裡,連面都沒露一下。
「是!」
這位劉叔顯然是個實幹型的頭領,做事雷厲風行,領命之後,迅速將後面騾馬馱隊的二百餘騎士集結整隊,很明顯的是要憑借這兩百多騎士突擊衝陣。他這一手,在旁人看來簡直是瘋狂之極的行為,以兩百來人去衝擊全副武裝,足足一千二百餘騎擺下的嚴整騎陣,而且是曾經縱橫天下以凶殘猛悍聞名,幾乎算得上所向披靡的百戰勁旅——順天王騎軍的殘部,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過這一隊人馬從上至下似乎都自信滿滿,好似認為從順天王騎軍中殺出一條血路不在話下。如果他們確實不是瘋子,而是保持著理智的人,那又是什麼能給予他們如此強烈的自信呢?
片刻,整隊的騎士開始魚貫馳出,皆著天青色騎裝,以青巾掩住口鼻防塵,鞍前掛著同一樣式的騎軍馬刀和皮盾。
所有的騎士都沒有披甲,只是在騎裝外面套上了一件奇形怪狀的『背心』,背心的前後片,或長或短的兜兜袋袋足有十好幾個,橫綁豎縛的肩帶、背帶、腰帶、吊帶、搭扣以及襯墊縱橫交錯,背後背著的顯然是幾個鏢槍背囊,鋒利的槍尖在陽光下寒光閃閃,在腰間攜有強弓、牛皮箭壺,每人手上還持有一具硬弩。
皇朝官府一向不允許民間違禁攜帶弓箭外出,對之管制甚嚴,即便是獵弓也只允許在官府有案可稽的獵戶攜弓帶箭進入山林狩獵,禁止帶入城市走動。弓箭如此,硬弩更是絕對絕對不許民間持有的違禁品(雖則許多世家權貴、富商巨賈根本不理這一套,私下照樣在自家宅邸莊園中多有備置)。
如今雖然說歷經十年寇亂,朝廷法令多有廢弛,商旅出行攜帶弓箭,裝備刀劍已是舉國通例,為官府所默許,但一般商旅還不至於敢攜帶硬弩,干犯禁例。這些騎士不但強弓硬弩皆具,而且『公然』攜行,顯然來頭不小,不是尋常官吏可以查驗干涉的。
騎士們分為四隊人馬,每隊約六十騎左右,齊頭並進,差不多佔滿了驛道整條路面,叱喝聲中,齊齊策馬向坡下快步小馳,速度僅是保持中速,還不到以全速衝鋒陷陣的時候呢。
上好的戰馬如果不惜力的全速飛馳二三十里,也會無以為繼,倒臥於途。雖然現在不過是六七里的下坡路,但此時若不顧惜馬力,到了需飛騎衝鋒的關鍵時刻,要再想保持縱馬衝擊的迅猛快捷可就難了,須知戰場廝殺即便是一線之微也將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存亡,老練的戰士都會在細節上盡可能地保持戰鬥力,顧惜馬力即是其中一項。
從坡頂驛道上奔馳而下的那支兩百來人的商旅騎隊,順天王騎軍上下不是沒有看到,但兵力對比上的極度懸殊,使得他們根本不可能認為這支騎隊能夠對他們構成什麼威脅。當然,百戰成精,這支順天王麾下精銳的騎軍雖然有些鬆懈,卻也按照一般的對戰程序,張弓搭箭,準備用箭雨給奔馳而來的騎隊洗個澡,免費送到閻王爺那兒去做駙馬儀賓,呵呵,一千二百餘支利箭,每個人怎麼攤也得挨上五六箭,想不死都困難哉。
飛騎掀起滾滾黃塵,勢如排山倒海。
一千步……
九百步……
八百步……
七百步……
順天王騎軍上下每個人都在默默計算著合適的射箭距離,眼睛和箭鏃都閃爍著嗜血的寒光。
軍伍作戰,弓弩為先,遠則用弩,遠者可及千步以上;近則弓箭,三百步內可制敵死命,在順天王騎軍上下想來,只要這些不知死活的騎隊進入他們的弓箭射程,那就是死期到了。兩石的軍弓,以全力發射,三百步外已可貫穿未披甲的人體,在二百步外,可貫穿普通的護身甲,即便是一等鐵葉甲若不巧被箭矢穿過甲片縫隙,同樣可以致命。而他們手上全是上好的三石軍弓,三百步內予取予求不在話下,哪還不信心十足。
六百步……
長嘯震天,向順天王騎軍飛馳接近的二百餘騎齊齊端起了硬弩,在瞬間射出了致命的狼牙弩箭。
在飛騎闖陣掀起的滾滾塵埃中視線不佳是很正常的,順天王騎軍很少有人注意到這些狂馳闖陣而來的騎士居然人手一具硬弩,就算注意到了又怎麼樣呢?
步戰使用的硬弩以常識而言可射遠五百步以上,貫甲數札,但一則一發而盡,重裝箭矢費時(步戰可用三層迭射法彌補此缺陷),遠不如弓箭快捷方便,二則戰馬奔馳之時,以弩射敵不易取準,因此騎兵作戰基本不裝備弩,而以弓為主戰裝備。沒有誰會想到這些商隊的護衛騎士會在奔馳的戰馬上使用硬弩,也沒有誰會想到他們的硬弩能在六百步外一矢貫穿甲冑,更沒有人想到他們在奔馳中以弩射敵竟然準頭驚人。
「啊……」順天王騎軍中第一個被射中的人從坐騎上倒飛了出去。
「呃……」一個胸口被利矢橫貫的流寇騎士,剛叫出半聲,身軀已倒摔而出,護身軟甲根本擋不住弩箭可怕的貫穿衝力,看來這硬弩的有效殺傷射程絕不止區區六百步。
第三個……
第四個……
二百餘支狼牙破空而至,箭下如雨,連箭影子都沒看到,瞬間已射倒了差不多兩百人,而這時懾人心魄的飛行厲嘯方才入耳,速度太快了。
商旅騎隊繼續挾馬前衝,長嘯如同怒海龍吟,九天鶴唳,此時距離順天王騎軍五百步,尚在順天王騎軍弓箭有效殺傷射程之外。
硬弩已不知收藏到何處,商旅騎隊的騎士們驅馬狂衝,同聲大吼中,弓弦狂鳴,箭嘯刺耳,無數三稜開鋒的狼牙鳴鏑帶著惡鬼夜泣餓狼長嗥般的恐怖怪音,呼嘯著光臨順天王騎軍士兵的鮮美**,毫不客氣的貫穿護甲的阻隔,品嚐血肉的滋味。
人繼續接二連三地從馬上栽倒下來,失去主人控制的戰馬被鳴鏑刺耳的怪音驚得四處奔逃,順天王騎軍的人馬雖然久經戰陣,這時也被攪得陣形潰亂,無復先前的嚴整,誰又想得到這些商隊騎士的強弓利箭如斯厲害,五百步外貫穿護甲,一般的輕弩還比不上呢,定然是五石以上的罕見強弓。
這時順天王騎軍士兵紛紛扔掉根本夠不著對手的弓箭,忙不迭地掄起鐵盾,揮舞刀矛撥打著奔雷疾電般飛射而來的箭矢,但仍然不斷有人從馬背上摔下去。
三百步……
驟雨一般的利箭完全壓制住了順天王騎軍,使他們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
只是短短的片刻,商旅騎隊已經逼近到兩百步,蹄聲如雷,衝勢奇猛,如同勁矢離弦,騰越而至。
暗影如電,五支六尺標槍成扇面自兩百步外呼嘯而至,「嗤!嗤!」怪響,插在順天王騎軍陣地中央的硬地上,排成一線,槍尖入地尺餘,勁道駭人聽聞,也不知道是何等驚人大力才能夠將這五支標槍擲出兩百步之遙。
標槍尾部,在入地瞬間,『得』的一聲,各彈出一面尺長的火紅色小三角旗,同時噴散出大量怪異的淡淡藍煙,迅速擴散。
而那五面小三角旗上,僅是繡著一個黑色篆字——「雷」!
「啊——天啦,是雷門世家的雷霆鐵騎!」
雖然從接戰迄今,順天王騎軍被這支商旅騎隊的遠程弓弩壓制得抬不起頭來,但仍然亂而不潰,並未徹底認輸,戰心未潰,然而在看到這繡有『雷』字的小旗後,鬥志卻直線下降,士氣迅速崩潰。
原先一聲不吭,頑抗不退的騎軍士兵突然間都無法控制地喊叫起來:
「啊!是雷霆鐵騎這群魔鬼啊——」
「啊,怎麼辦啦?」
再一聲猶如雷震的叱喝,無數支長僅兩尺餘的鋒利小鏢槍齊向順天王騎軍尚能端坐在馬上的騎士攢射,破空生嘯,令人膽寒。
順天王騎軍配備的堅實鐵葉盾也擋不住兩百步內勢大力沉的鏢槍,盾面如同紙糊般被貫穿,然後連同盾牌的主人一起,被鏢槍象串魚一樣穿個通透,翻墮馬下而亡。
一百步……
「下馬棄械,棄械不殺!」兩百多人齊聲大喝,聲聞曠野。
已經完全喪失士氣的順天王騎軍其實已經所剩無幾,片刻間就已被弓弩鏢槍射殺大半,已不足五百之數。
而面臨已經衝到眼前,僅有五十步的『雷霆鐵騎』,還是有幾十個騎軍士兵意欲撥轉馬頭,放馬奔逃,但馬上就驚駭的發現,平時雄健無比,奔馳若飛的戰馬根本是已經腿軟腳軟,無法行動,恍然大悟,剛才那六尺標槍中散發的藍煙竟然是有『毒』的!
這些被稱為『雷霆鐵騎』的騎士心硬如鐵,對於膽敢逃跑者可不會心慈手軟,連聲叱喝聲中,一枚枚鐵膽破空生嘯,一下子將意欲逃跑的幾十個人擊墜落馬。這是進攻用的霸道武器,三五十步內殺人,鐵膽若擊實人體,擊中處必定開一個大血洞,決難留得命在,根本不可能留活口。
這種雷霆萬鈞般的打擊,終於鎮懾住了其餘人等,再不敢妄動了,而且坐騎都變了軟腳蝦,還怎麼逃?
這一千二百騎順天王騎軍殘部最後僅剩下四百掛零,說慘還真慘!
這時,坡頂的驛道上一陣順風傳來了奔雷般的馬蹄聲,沉雄震耳的叱喝聲,急驟如雨的『崩-崩』聲,狂亂的慘叫聲……
已經全部下馬棄械投降作了俘虜的順天王騎軍餘眾個個面如死灰,那種怪異的『崩-崩』聲,久經戰陣的他們熟悉得很——那是硬弩發射時弓弦鳴響的聲音,剛才他們已經領教過那可怕的殺傷力,哪裡是殺人,分明和拿鐵條穿魚差不多。
隱約的坡頂上有人叱喝:「下馬棄械……」
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的順天王騎軍俘虜瞭然,從後面包抄堵截的六百餘昔日的騎軍袍澤定然也不會有什麼太美好的下場。在雷門世家的硬弩連續射殺下,能留下命來看夕陽的同袍兄弟肯定不會有多少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