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暗湧(上)
偉大的中國首都,今晚是一個月朗星稀的好天氣,夜風徐徐吹拂過樹梢,在炎炎的夏季給人們帶來陣陣的清涼與快意。無論是東京的地震還是俄國的軍機墜毀,都和這裡的普通老百姓們沒有任何的關係。有二鍋頭喝,有炸醬麵吃,還管那麼多幹什麼?
京城西山別墅群,某間別墅二樓的陽台,江雨林坐在一把半舊的籐椅上,手裡握著一隻扁扁的鑲嵌著金製雙頭鷹徽章的銀製酒壺,不時遞到嘴邊抿一小口清冽的伏特加。
小木桌的素瓷盤裡,盛放著金黃焦脆的烤魚乾,散發出一陣陣誘人的香氣。坐在江雨林對面的白裙少女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看著他笑嘻嘻的道:「這次給您帶回來的禮物怎麼樣?」
「合心,滿意!」江雨林微笑著點了點頭,愛惜的摩挲著那只略顯陳舊的銀製軍用小酒壺,感歎道:「當年中蘇軍事交流合作的時候,他們那邊的一個武官手裡就有這麼一個東西,愛惜的不得了。據說是紅軍當年從白衛軍的一個將軍手裡繳獲的,沙皇獎賞給皇家近衛軍的寶貝。小月,這玩意也是你的那個小禍害從海參崴弄回來的?」
「他在那認識了一個大人物,據說是個沙俄老貴族的後裔。」江南月伸手拈起了一條噴香的烤魚乾,咬了一口道:「剛才他打電話來,說是弄到了一把紅軍的指揮刀,似乎是蘇聯紅軍元師朱可夫曾經佩帶過的。知道您喜歡這東西,過一陣子就托人給您送回來。」
「小禍害手裡弄到的寶貝還真是不少。」江雨林歎了口氣道:「他既然知道孝敬我頭子,但卻怎麼就死活都不願意回來?」
「我覺得他不回來也好。」江南月搖了搖頭道:「現如今他在外邊無論怎麼折騰,至少您是他爺爺的老首長,是他女朋友的爺爺,算是是他的親戚長輩。如果他真回來了,那麼,你們兩個之間的關係要怎麼算?公私分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未必是那麼簡單的事了。」
看眼外邊的月色,江南月悠悠歎息道:「你也應該知道,他的脾氣可是怪異的很。凡是他所認定的事情,沒有誰能夠讓他做出改變和讓步。而且您也知道他原來的經歷,父母雙亡後迫於生計在社會上混來混去的,思想難免偏激,戒心深重,對官方更是沒什麼好感。」
「現在才想起下手招安,確時是有些晚了。」江雨林瞇著眼睛,乾枯手指輕輕的彈了彈椅子的扶手,漫聲道:「聽你回來和我說,才知道那小子手裡有多大的勢力,想招安他,確實是不切實際了些。可是他難道就一輩子都不回來了?」
「就算他回來了,拒絕合作的話你們又能有什麼辦法?」江南月無奈的道:「你們能給他的好處,難道會比他自己在外邊掙來的還要多?何況他在國內無牽無掛,又有什麼是能夠威脅羈絆住他的?難不成要把我推出去做餌來釣他這條大魚?」
「這個自然不會。」江雨林搖了搖頭道:「我聽下邊的人匯報,那小子有兩個手下,一直和他的關係不錯,是不是能考慮一下說服他那兩個手下的家人什麼的?為國效力總比給私人打工好多了吧?對於我們來說,無魚,蝦也好嘛。」
「要我說還是算了吧!」江南月淡然的道:「您聽我一句,勸那些人最好死了這條心。您說的那兩個人是他的鐵桿兄弟,從小便著他一起混的。而且這都受過他的恩,一身本事也都是他傳授的。這三個傢伙即是同學,又是同夥,現如今還是同門,您覺著他們可能棄了楊風,轉而和官方合作嗎?」
「總要試一試才知道嘛。」江雨林想了想,笑瞇瞇的道。對於他們來說,楊風以及他掌握的力量實在是太讓人震驚了。
一個國家的力量就算再強大,但是也從來管不到那些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修士。他們所求的長生不老和霞舉飛昇,這無論是皇帝還是總統都給予不了,而他們所懼的落雷天劫,也不是皇威和軍兵所能夠發動的,所以修道界在中土神州向來都如同一個國中之國一般。
在中土神州的歷史上,雖然也宣揚君權神授,但大家哪一次造反還不都是喊著『王侯將相寧有種呼』一類的口號?政權和神權向來都是兩條平行線,你混你的,我混我的,大家互不干涉,誰也別插手誰的事務。君不見北宋那位皇帝雖然自封『道君』,可是老先生讓異族破城逮去之時,可有修道界的修士前來救駕?
大家互相保持面子上的尊重和有限的往來就已經不錯了,而且對於執政府和宣揚唯物主義無神論的執政黨來說,即便是和修士界一些極為有限的合作,也只能夠偷偷摸摸的在暗中進行,並且極力遮掩隱瞞。便是諸如水鉉、喬妍這樣的人物,這些秘密部門與修士界合作所造就出來的特工人員,無論對內還是對外,在展示能力的時候,也均以異能者的身份示人。
於以往的歲月裡,從來沒有哪個道門修士如楊風這樣,在有了如此高的道行修為後,還依舊在世間打滾廝混。這樣一個不安定的,隨時都能夠造成巨大的不可預測影響的人物,一個政權如果輕易的放過了,那想必這個政權距離倒台也沒有多久了。
江南月淡淡的微笑著,懶洋洋的道:「所謂龍有逆鱗,觸之者必死。如果那些人想對他兄弟的家人做些什麼的話,那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是誰也預料不到的。如果到了最後卻弄出來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面,那時要誰來收拾這個攤子?」
「不尊師、不重道、不愛國、冷厲無情,睚眥必報,翻臉殺人……」江雨林一一歷數著楊風的種種性情,搖了搖頭苦笑道:「偏偏手裡又有一股子不容小覷的勢力……」
「狗咬刺蝟了吧?」江南月笑嘻嘻的道:「你們吶,也別總惦記著他手頭的那點東西,論算計,他或許不如你們這些人,但是您老人家難道沒聽過以力破巧?那可都是一群發起瘋來六親不認肆無忌憚的傢伙,所以能交好的話,還是別做什麼傷害彼此感情的事。想想當年太祖和周相提出來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吧,我困了,您老晚安!」
「那個……」江雨林看著站起來的江南月,一臉尷尬的問道:「那個藥,你還有嗎?」
「給奶奶吃的那種?」江南月搖了搖頭道:「就那麼一小瓶,沒有了。怎麼了?藥不夠?不應該啊,我記得瓶子裡有三粒藥丸,楊風說只用兩粒就行。」
「部門的試驗室拿走了兩粒去做研究……」江雨林低聲道,臉上浮現了一絲愧疚。
「您怎麼可以這樣?」江南月臉色蒼白的盯著江雨林,大聲道:「他們拿去根本就是浪費!而且,誰知道那兩粒藥會不會用來做試驗?說不定現在已經被哪個領導吞進肚子裡了!您愛國我沒意見,但您就這樣拿我奶奶的命去愛國?」
「咱們國家的醫療水平,還是很先進的……」江雨林的心中顫抖了一下,緩緩的道。
江南月冷然道:「您自己相信嗎?」
江雨林站起來,烔烔有神的雙眼勉強掩去了一絲愧疚,直視著江南月道:「我是黨員!你奶奶也是!你的父親,你的母親,他們都是!」
「可我不是!」冷冷的丟下一句話,江南月轉身而去。
看著江南月的背影消失,江雨林頹然坐下,自嘲的笑了笑,低著頭喃喃的道:「楊老弟,你能看到嗎?連我老頭子的孫女,都被你家的那個壞小子給策反了。但是該做的事情,總要有人去做不是麼?」
起身來到書房,輕輕的打開一隻書櫃的木門,伸手在隔板上摸到了一個小小的突起然後摁了下去,房間角落裡無聲無息的打開了一扇小小的暗門,裡面一台紅色的老式電話機靜悄悄的躺在那裡。
拿起話筒,江雨林沉聲道:「我是七號,給我轉接獵鷹!」半晌,電話接通,江雨林心中無聲的歎息了一聲,緩緩的命令道:「對一號和二號『小蜂房』實施控制,以及……控制『小魚』!」
「是,將軍!」電話中傳來一聲冷硬幹脆的聲音,沒有半分猶豫。
『小魚』——江南月在不知不覺中被某部門在計劃中贈予的代號。
曾經有人問英國首相丘吉爾,做個政治家要有什麼條件。
丘吉爾想了想,回答道:「政治家要能預言明日、下月、來年及將來發生的一些事情。」
那個人又問:「假如到時候預言的事情未實現,那怎麼辦?」
丘吉爾聳了聳肩道:「沒關係,只要你能說出一個理由來。」
所謂的政客,就是一群騙子、強盜、小偷、撒謊者、以及奸商和雜和體。
他們利用手中一切可以用到的資源,在政壇上為自己撈取更多的資本,獲得更高的地位,謀奪更大的權勢,並且展示自己的偉大、光榮、善良、果敢、與高潔這些品性,哪怕誰都知道他們從來沒有過這些美好的德行。
為了達到自己的種種目的,政客們會拚命的去發掘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無論它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這些資源可以是某人,某團體,也可以是某樣物件,甚至可以是一句虛無縹緲引人入勝的口號。總之,無論它是什麼都可以,只要它是被世人們所喜歡的、崇敬的、恐懼的、甚至厭惡的,無一例外,這都是他們所需要並且可以利用的。
大久保先生以及他的民生黨,在上台執政之前需要一場災難,因為他們需要這麼一場動盪,以此來反對執政黨和他們那腐朽無能的內閣,讓這個狹窄的舞台騰出來一片空地,以供他們這些急迫的想上台的人來表演。相對於這個願望來說,日本天皇算個毛啊?日本民眾算個鳥啊?駐日的米國鬼畜,他們又算個卵子啊?誰也不能阻擋民生黨奉天承運勇猛向前的腳步!
當然了,在災難之後,以救世主姿態出現的民生黨,以活耶穌自命的大久保首相,以及他手下的那班聖徒們,此時需要的是對他們在台上表演的支持。各種鈔票的支持,無論是日元英鎊還是美金盧布,反正只要是錢就好,管他是哪個國家發行的呢。誠然,日本國家是富裕的,但那是國家的錢,而這些標榜清白破家為國的政客們,可都是很『清貧』的。
當然,他們還需要各種勢力的支持,無論是愚善的國民,還是殘忍的雅庫扎,無論是萬惡的米英鬼畜,還是支那蘇俄東南亞。只要是友好的,那就是資源。
而一個來自東方古國,身家高貴年輕人,並且和數個國內國際大財團,都有著密切合作關係的年輕人,這樣一個美妙的資源,誰會去拒絕呢?
所以,自從楊風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東京那些上流社會的社交場合的時候,並且在得知他身邊的那位美麗的金髮小妞,是英國藍凱斯特家族第七順位繼承人的時候,尤其據某些小道消息的傳說,這位楊先生甚至和當今日本政壇上那幾位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有著相當秘切的友誼和往來,那些可愛的政客先生們,就算是想不注意他都很難了。
現如今已經沒有誰還會去在意關於這位楊先生的國籍問題,在一家喜歡亂髮牢騷的報社被集英會的雅庫扎們付之一炬之後;在得知那位報社的社長因為猥褻女童和宣揚邪教而官司纏身跑路海外之後;在慷慨大方的楊先生為『東京救災重建基金』捐贈了大筆資金,並帶領著手下的員工在烈日下為災民們發放救災物資之後,愛發牢騷的人都紛紛閉上了嘴。
「楊先生,是個善良的好人哩!」
「慈善是人道不分國界的!」
東京的受災市民們和數家媒體如是說。
而政客們則都在考慮同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能夠和這位英俊的、年輕的、嘴角經常掛著和善微笑的楊先生,如果能夠和他達成某種合作,或形成更加親密的戰略夥伴關係的話,那麼自己在上流社會或者政壇上的籌碼,到底能夠增加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