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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遼闊江天 第二十章 海西落日(3) 文 / 屋頂騎兵

    第二十章海西落日(3)

    撫順通往瀋陽的官道,成為了整個遼東最繁忙的交通要道。雪剛剛開始融化,一隊隊的步兵,騎兵,輜重不停地向撫順輸送,來回人踩馬踏,剛化凍的官道泥濘不堪。

    離開撫順十里的官道旁,有一家不起眼的小茶寮,南來北往的官差、客商們都喜歡在此地歇歇腳,喝口茶吃張煎餅。

    阿敏拉了拉帽子,坐在茶寮的角落,泡著一壺茶,還有兩碟松子已經歇了兩個時辰。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門外的官道,彷彿川流不息的軍隊有多麼好看。

    綠色衣服的是步兵,黑色衣服的是騎兵,土色衣服的是輜重兵。

    官道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聲音在茶寮門口噶然而止,「卡、卡……」幾名身穿明軍盔甲,頭上一條辮子在腦後紮成一個髮髻狀的軍人大步走入茶寮,只見幾人風塵僕僕,背上插著幾支小旗子,裝束甚是威武。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幾個是建州女真內附之後,加入遼東軍的女真營士兵。

    按照大明的要求,所有內附女真都必須留髮梳髻,但沒有像滿清那樣「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血腥規定。

    所以不少女真人只是簡單將辮子紮在後腦上意思意思,漢人官吏也覺得這樣無所謂,睜一眼閉一眼由他去了。

    幾人找了一張靠著門口的桌子坐了下來,為首一名大鬍子粗聲粗氣地喊道:「夥計,有吃的嗎?」聲若洪鐘,震得屋頂的灰都往下掉。

    旁邊一名同伴拿著馬鞭不斷敲著靴底,一塊塊濕泥掉在地上,嘴裡嘟噥著:「什麼破路啊,真爛。」

    一個夥計三步兩步走過來擦了擦桌子,問道:「幾位軍爺要吃點什麼?」

    大鬍子道:「你們有什麼?」

    夥計道:「有酒有牛肉。還有煎餅。」

    大鬍子道:「行,都端上來。」夥計叫聲好勒,轉身進了廚房。

    旁邊桌子也是幾名官兵模樣的人在悶頭吃餅,大鬍子大大咧咧走過去一拱手道:「有禮了,幾位兄弟不知道是哪部分的?」

    一名頭目模樣的兵撩下筷子,斜眼瞧了他一眼道:「喲,敢情是女真營的兄弟,我們是鐵嶺衛地。你們是哪部分的?」眼神語氣頗有些不屑。

    這也難怪,畢竟是內附的韃子,漢人士兵對他們仍然存在一定的芥蒂。

    大鬍子女真人也不介意,反而熱情道:「鐵嶺衛的兄弟?你們已經來啦,下官是廣寧中衛的。」

    小頭目繼續那樣的語氣,道:「廣寧中衛的?聽說你們在集安那邊打秋風打得很順手啊,都發了大財啦。」

    大鬍子道:「哪裡哪裡,執行任務而已。」

    小頭目道:「怎麼廣寧中衛也上來了。還要來跟我們爭功啊?」

    大鬍子道:「是啊,我地娘啊,二月初五從集寧開拔,日夜不停地跑啊,這不。我們幾個是頭裡的傳令兵,趕著進城打前站。

    城裡還有地方駐紮嗎?」旁邊一名小兵拉拉他的衣袖道:「阿渾,你聲音能小點嗎?百戶囑咐了,咱們的行蹤要保密。」

    小頭目嘿嘿一笑道:「這位小兄弟還挺有警惕性的。上等衛好大的威風。好了,不說了,我們也該走了。兄弟們慢用啊。」

    大鬍子搔搔光腦殼自言自語道:「唉,兄弟們這就走啦,老哥還沒請你們喝一杯呢,到時候上了戰場多照應著。老闆,來啊,把這桌兄弟吃的記到我們帳上。」

    小頭目扭頭拱手道:「那就謝謝啦。看人家發了財就是大方。」說罷帶著幾個手下出了茶寮。

    阿敏的眼睛在粘帽下面骨碌亂轉,使勁記著大鬍子說地話,見幾名穿著綠衣的步兵走出了茶寮,他拿起個酒壺走到臨桌,用女真語問道:「幾位兄弟好啊。」

    大鬍子警惕地望著他:「你怎麼會說女真話?」

    阿敏道:「小弟也是女真人啊,不知道幾位是哪部的?」

    大鬍子道:「我們都是鈕祜祿部,你是?」

    阿敏道:「小的是訛答剌部的,呵呵兄弟們在軍裡當差。這回是不是要找扎哈齊那條老狗報仇雪恨!」

    幾個內附明朝地女真部落。都與扎哈齊有很大的仇恨,大鬍子聽阿敏這麼一說。頓時有種同仇敵愾的味道,趕緊讓了讓道:「來兄弟,坐下說話。

    聽你這意思和扎哈齊還有仇?」

    阿敏道:「有啊,怎麼沒有,我的堂兄弟就是死在納丹府地,兄弟們日後上了戰場一定要替我報仇啊。」

    大鬍子拍拍他肩膀道:「行,一定沒有問題。對了,你怎麼沒加入軍隊。」

    阿敏道:「唉,家裡還有一個老娘,要是去了,誰伺候她啊?」說著舉杯敬幾名女真士兵。

    大家喝過兩盅,阿敏問道:「這次是要上去打仗嗎?」

    大鬍子道:「是啊,媽的,這次一定要砍了扎哈齊那條老狗。」

    阿敏眼珠一轉道:「兄弟們這個樣子好像趕了很遠的路。」

    大鬍子道:「是啊,從集寧到這,上千里路,我們足足跑了十天。真叫一個累。」剛才扯過他衣袖的小兵又扯他的袖子,大鬍子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阿敏邊喝酒,邊觀察這兩人,隨意道:「怎麼這麼累,為什麼要轉戰千里。」

    大鬍子道:「可不,誰讓年前我們一直在山上的老林裡堵那幫高麗人,真叫一個苦啊。」

    阿敏道:「聽說你們廣寧中衛的女真兄弟們都發了大財。」

    大鬍子道:「嘿嘿,一點而已。大頭都得上繳的。」

    阿敏道:「哎呀,額娘有病,小弟有兩匹好馬還想趕到廣寧賣了,就怕路上遇到大軍不好走啊。後續弟兄們什麼時候過來?」

    大鬍子道:「我們提早一天走,估摸著他們才到瀋陽吧。我看你這兩天還是別走了,或者順小路過去。否則一路上肯定很麻煩。」

    阿敏故作為難狀道:「啊,這樣啊,可是額娘地病……」

    大鬍子看他的樣子,從懷中掏出幾顆碎銀塞到阿敏手中:「來兄弟,不多,先拿去給額娘抓藥。」

    阿敏道:「啊,這哪行,這都是大哥用血汗拼來的。小弟不能要。」

    大鬍子一拍阿敏的肩膀:「老弟,咱們女真人什麼時候婆婆媽媽了。反正哥哥家裡就一個人,說不定哪天就死在疆場上了,錢對我有屁用。」阿敏收下錢,大家又推杯換盞地喝了一會。

    見手下吃得差不多了,大鬍子抹抹嘴扔出一顆銀子道:「店家,結帳,甭找了。看還有多就把咱這個酒葫蘆裝滿吧。

    對了,這裡離撫順還有多遠啊?」說著拍拍阿敏肩膀,「先回去照顧你額娘,等仗打過了再南下吧。兄弟們走,進城去。」

    五名女真騎兵大踏步走出茶寮。飛身上馬,大鬍子朝阿敏一拱手,「駕……」五匹駿馬馬蹄翻飛,又掀起一片泥巴。

    剛離開茶寮。大鬍子頓時變成另外一個人,剛才的大大咧咧一掃而光,眼中精光四射。他朝後一看,嘴裡喃喃道:「第十五個……」

    ……

    「差使辦得怎麼樣?」朱植微笑地看著穿迷彩服地尼瑪,窄身的迷彩服裹著她修長的侗體,高聳地胸脯讓朱植地眼睛不知道往哪裡擱。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軍中不能進女兵,那些青頭小子能受得了嗎?

    尼瑪被朱植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回道:「回殿下,鐵長史的計策已經全部執行了。

    斥候總共派出了三撥人扮演廣寧中衛地前哨傳令兵,日夜在瀋陽往撫順的路上奔馳,總共遭遇過二十三名女真人或者漢人,他們都已經知道了廣寧中衛調往撫順地消息。」

    朱植道:「好,剩下的事還要做完全了。都安排好了嗎?」

    鐵鉉道:「回殿下,都安排好了,明日六百女真斥候加上殿下親衛以及斥候衛的官兵。都將換上廣寧中衛軍服旗幟。明日一早從瀋陽出發,估計傍晚時分就能到達撫順。」

    朱植一拍椅子扶手道:「好。演完這出,就是尼瑪小姐大功一件。」

    尼瑪聽朱植誇獎,高興道:「謝殿下。」

    轟隆轟隆的馬蹄聲驚天動地,望不見盡頭黑衣黑甲的騎兵在夕陽之下奔馳在大路上,隊伍當頭,一面大旗迎風飄揚「廣寧中護衛」五個斗大的黑字在夕陽的照射下威武肅穆。

    隊伍中有的女真人經過長時間地騎馬,頭上的辮子不自覺地鬆散下來,在肩膀上跳動。阿敏靠在茶寮門口看著飛馳而過的隊伍,嘴上逐漸泛起了輕鬆的微笑。

    ……

    剌魯城扎哈齊的大帳中,阿敏匍匐在地,扎哈齊坐在高高地虎皮交椅上神色凝重地問道:「怎麼?千真萬確是廣寧中衛的部隊嗎?」

    阿敏道:「回大汗,千真萬確,頭一天是三撥打前站的傳令兵,二月二十三傍晚,大隊人馬進入撫順。」

    扎哈齊道:「好,下去領一兩金子的賞去。」阿敏千恩萬謝地下去了。

    費勒道:「阿瑪,敵情有變啊,根據掌握地情報,蠻子在撫順集結了五個衛,其中四個上等衛,兵力已經超過四萬人。咱們是不是?」

    扎哈齊哈哈大笑:「敵變我不變,管他百路來,我卻一路去,本汗決心不變,既然蠻子連廣寧中衛都調上來了,那麼他們的主攻方向一定就是在納丹府一線。

    孩子你只管拚命攻打鎮北關,一定要把聲勢造大一些。就讓蠻子在路上疲於奔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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