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曉理四十三則最後的法庭(4)
法庭外,小雨一見父親,就已經一個勁的撲進宇文松懷裡,什麼也不說,就是流淚。這個小丫頭,似乎已經把以前父女間的不快全都忘記了似的。
宇文松呵呵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道:「小丫頭,幹什麼哭啊?爸爸只是會被吊銷律師執照,又不是要死了。幹嘛哭得跟奔喪似的。」
宇文松想把女兒拉開一點,看看小雨的臉,可這丫頭就是不肯離開,還一個勁的往自己懷裡鑽!
「爸爸……對不起……我誤會你了……真的真的誤會你了!我知道了……原來爸爸這麼逼著丹落楓,就是為了讓他看清自己!以前……以前我只想到要怎麼幫他……可卻完全沒想過要讓他從漩渦裡爬出來!剛才……剛才看到他一邊被人罵……還一邊道歉的樣子……我真的好感動……!」
「呵呵……」宇文松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的摸著女兒的頭髮。能夠讓她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幫助」,就是這場訴訟對他最好的報答。
「可是……可是爸爸!」小雨抬起頭,那張早已哭得淚眼模糊的眼睛直盯著父親,還不斷的在抽泣,「爸爸,你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呢?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和所有人為敵呢?我……我看到你被人罵……看到那些人拿東西扔你的樣子……我真的好怕……!現在……還弄得爸爸連律師徽章都有可能保不住……爸爸!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你……好擔心爸爸呀!」
「哈哈哈!臭丫頭,你現在翅膀硬了,竟然還想擔心你爸爸我?」宇文松用力揉了揉小雨的頭髮,笑道,「在這個世界上,你可以擔心任何人,但絕對不用對你爸爸有任何的擔心!世上只有父親擔心女兒的道理,要是讓女兒擔心的父親,還算是父親嗎?你放心吧!不就是一個律師執照嘛?到時再考回來就行了!就是麻煩了點……」
說笑間,柳寧月和丹落楓已經並肩走來。他們兩個看起來如同路人,完~~~全的不互相喜歡。不過同樣的,也沒從他們的眼裡看出互相討厭,或者互相憎恨的情緒來。
宇文松和柳寧月互相對視一眼,點了點頭。所有的話,都已經在這一點頭中說完。神交之言,有時比語言更為確切,有效。
「宇文先生……我還要向您說對不起……」丹落楓走來,語氣誠懇。更重要的是,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瘋狂。
「嗯,很好的眼神。只有勇於面對生活的人才會擁有這種眼神。」宇文松微笑著點了點頭,繼續道,「你能夠向我這個奪走你一切的人道歉,可見你也是想通了?」
丹落楓默默點頭,回答了一聲「是」。
「哦?那麼,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我是指你被我奪走房子以後。」
丹落楓低頭想了想,抬起頭直視宇文松。要是以前,說到要奪走他的房子時,這個孩子的眼中恐怕已經充滿絕望了吧?不過這一次,他的眼中卻是平靜如水。對於不久後即將到來的厄運,沒有絲毫的恐懼。
「我……是絕不會讓我奶奶吃苦的。」語氣平穩,但卻堅定。
「宇文先生,您說的對。我的確是將奶奶當成我的避風港,只想著有哪一天貴人相助,讓自己發達起來。但我終於知道,於其去期待這種事,倒不如靠我自己!露宿街頭以後,我想先休學,然後努力工作。我想在我可能的範圍內讓我奶奶渡過一個最安詳的晚年。請您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去偷,去搶的。而且,我想和我爸爸一樣,做一個商人。爸爸的公司雖然倒閉了,但我保證,我丹落楓以後的公司,絕對不會倒閉!所以,我需要在這段時間內四處打工,學習如何經商。」
說到這裡,丹落楓轉過頭,望向柳寧月的眼神也是充滿平和,不帶絲毫的火藥氣。
「柳阿姨,人命無價,這個道理我也是剛剛才想通。當年的事,的確是我們一家對不起你。我爸和我媽欠您們一家的錢,我丹落楓絕不會賴賬。不管是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罷。甚至是三十年,四十年,我也絕對會將錢如數還給你們柳家,一分都不會少。」
柳寧月微微怔了一下,心想這孩子怎會突然間有如此的魄力?可還沒等她做出回應,小雨的手機就已經鈴鈴響起。宣佈三十分鐘時間到。
宇文松哈哈一笑,掃了眼牆上的鐘,率先邁開步伐,就要離去。見宇文松要走,丹落楓忽然叫了他一聲,同時伸手向兜裡摸去!
「宇文先生!等一下,我還有一樣東西……」
「哈哈哈!有什麼事等今天閉庭之後再說吧!」宇文松連頭也沒回,朗聲一笑,「來吧,讓我們先來接受這最後的判決吧!哈哈哈哈哈……」
小雨的鈴聲仍在空氣中迴盪,這最後的三十分鐘,終於也結束了……接下來所迎接他們的,就是真正的結局!
一個……似乎早已注定的結局。
等眾人全部坐下以後,王審判長拿著判決書,和另兩位審判員走了進來。在法庭中,旁聽席上眾人的神情複雜,痛恨與憐憫相互交織。錢達嬉笑著翹著二郎腿,橫著滿臉的肥肉,喜滋滋的望著王審判長手中的那份判決書。柳寧月一聲不響的整理著手中的文件,顯得有些心不在蔫。丹落楓則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看來他也和宇文松一樣,放下一切之後反而顯得格外的輕鬆。小雨……
小雨嘛……她坐回了旁聽席上。抱著雙手,默默祈禱。安詳的臉上散發著淡淡的聖潔光暈……現在,她已經不再為這場審判的勝負所為難了。也許對她來說,誰勝誰負……已經完全不重要了吧?
「全體,起立。」在王審判長的一聲令下,法庭內所有人應聲站起。在掃視了一眼全場後,王審判長望向宇文松,歎了口氣,道,「宇文松,首先恭喜你。這場訴訟,你贏了。」
宇文松聳了聳肩,沒說話。後面的錢達已經是暢快的就要高聲歌唱了!
「但用一枚律師徽章換來一場勝利,你覺得是否值得?要知道,曾經被剝奪律師資格的人,終身都不能再獲得律師資格了。」
「我……」
「老太婆!屁話那麼多幹嘛?剝奪就剝奪唄!快點宣佈我的勝訴判決!我已經訂好了宴席,等一會回去就要好好的開慶功宴呢!」還不等宇文松說完,錢達就已經鼓著自己嘟嘟囔囔的肚子,一屁股坐回位子上。在說到慶功宴之時,他連眼角也沒向宇文松撇上一眼。可見,這場慶功宴上,是不可能再放下一位「前律師」的位子了吧?
王審判長鄙夷的望了一眼錢達,真恨不得立刻修改這份判決書!但是,偏偏她卻不能這麼做!除了敲兩下錘子讓這個人站起來之外,自己竟然什麼都做不了?而手上的這份判決,似乎從頭到尾只對一個人有好處?而這個人,偏偏就是錢達?這個法庭內唯一不是好人的人!
但,再討厭,感情還是不能左右法律。王審判長長歎一聲,舉起手中的判決,緩緩的,一字一頓的讀到——
「現宣佈錢達公司訴孫陽欠款案判決。判決如下,1.判被告方……」
「等一下!」
是誰?又是誰喊了這句「等一下」?又是誰在判決即將下達的這一刻,再次喊停!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在場中的一個人身上。這個人,今天已經給了大家太多的驚訝,太多的震撼!上一次的「等一下」,將一份注定敗訴的結局完全扭轉。而這一次的等一下,這個人——宇文松!他又想幹什麼!
「等?又等?你他媽的什麼意思?老子的勝訴就快下來了,你還等什麼?你那十五萬我不會少你一分錢的,別再給老子添麻煩了!」錢達的口氣已經離專橫跋扈不遠,不久前那聲謙卑的「宇文大律師」,如今也被「你他媽的」所代替。
柳寧月沒理會錢達,但她也和在場所有人一樣,都充滿了疑惑!問道:「宇文松,你不是都要贏了嗎?還等什麼?」
宇文松皺了皺眉頭,做出一個似乎有些尷尬的表情,撓撓後腦勺,笑著說:「不不,我剛才好像想到了一件事。這場訴訟……哈哈哈,抱歉。似乎是我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