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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明義篇 通曉理二十六則 第一次的法庭(2) 文 / 盤古混沌

    通曉理二十六則第一次的法庭(2)

    二十分鐘……自從王審判長宣佈開庭以來,時間只過了不到二十分鐘。在場曾有人想到嗎?這場可以說備受矚目的法庭辯論,竟會在短短的二十分鐘內宣告結束?而且……還是在柳寧月的主動認輸之下!

    丹落楓不能接受這個結果。絕對不能接受!他望著柳寧月的目光中除了數之不盡的憎恨之外,還夾帶著無法抑制的憤怒!這個孩子一把抓起身前的麥克風,大聲喝道:「柳寧月!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你的爺爺害死了我父母,現在,你還想害我和我的奶奶!」

    柳寧月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害你?呵……我何曾害你?這場官司原本勝利的機會就很渺茫,我輸了,簡直是天經地義之事!我哪裡害你!……王審判長,現在法庭辯論已經結束了。你們是不是應該進行評議,然後宣佈判決了?」說完,柳寧月已經開始整理起手中的文件。一副隨時都準備離開的模樣。

    「不!等一下!不能判決!」丹落楓幾乎陷入瘋狂!現在,他就像站在一座懸崖之上,四周都是深不見底的絕望深淵!他還有退路嗎?不,沒有。曾幾何時,他認為柳寧月就是他的「退路」。可是如今,這條退路已經變成一隻利爪,牢牢的抓住他,把他拉入地獄!巨爪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任憑他怎麼掙扎,也無法從這利爪中掙脫出來!

    宇文松低頭想了想,道:「丹落楓,你說不能判決?可是你的辯護律師已經無話可說了喲。還是說……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的主張嗎?」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宇文松在說出「證據」這兩個字時明顯加重了口音。丹落楓一聽,豁然開朗,大聲道:「我有!我有證據!柳寧月,快把我給你的那些收據拿出來!就是那些可以證明我爸爸還了四十七萬元的收據!」

    柳寧月哼了一聲,已經整理好了所有的文件,冷冷道:「收據?丹落楓,我有拿過你的收據嗎?我看你還是別在掙扎了,乖乖的接受判決吧。」

    「姓柳的……!你狠,你夠狠——!我要你立刻拿出收據,否則……否則……!」

    望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幾乎一觸即發,宇文雨心中慌亂,連忙勸道:「柳阿姨!求求你不要這樣,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可怕……」

    要是以前,柳寧月就算再怎麼絕情,也絕對不會不給小雨面子。可是這一次,她是真的變了!變得不再識人間冷暖,變得不再有任何的憐憫之心!就好像許多年前的自己一樣,是那麼的冷淡,那麼的絕情!

    丹落楓幾乎陷入絕望。他站在當場,呆呆看著身旁的柳寧月,臉上浮現出一絲癡色。沒有幫助,沒有救贖……就連最後的退路都已被堵死。懸崖下的深淵……已經在向他招手……歡迎他,成為地獄中一個因為絕望,而無助徘徊的靈魂!

    看著這一切,宇文松依舊支著下巴,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在錢達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那雙眼睛再次變得深邃而悠揚。許久,他站起身,說道:「法官大人,我希望現在能夠暫時休庭。」

    「啊?宇文大律師,為什麼要休庭?現在他們正在鬧內亂,我們很快就可以贏了呀!」錢達正在對柳寧月和丹落楓的窩裡反高興呢!不防宇文松會出現這樣的提議,連忙詢問。

    宇文松呵呵一笑,輕聲道:「我有我的方法。你放心……審判長,您覺得這個提議怎樣?」

    王審判長點了點頭,她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繼續審理下去。雖然按照法律上來講,她可以立刻宣判,但從情理上,這並不是一個適合宣判的時節。

    所以,她敲下了木椎,宣佈休庭三十分鐘……

    休息室內,丹落楓就像一個失去扯線的木偶,茫然的癱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而無物。在距離他足足有十幾米遠的地方,坐著柳寧月。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即使隔開如此遙遠的距離,也能讓在場中人不寒而慄。

    小雨的樣子,也顯得有些疲憊……是啊,自從當初決定幫助丹落楓以來,這個小女孩何曾想到會走到今天這一地步?長久以來的焦慮與迷茫,不斷的開懷與失落已經讓這個十四歲少女的心靈疲於奔命!就像剛才,原本以為一切都會安好的辯論,竟會在剎那間風雲突變,面目全非!她累了……真的累了。現在的她,只想好好的躺下休息,好好的睡上一覺……

    漸漸地,眼皮變得沉重。世上的一切似乎都變得越來越模糊……

    爸爸……你在哪裡……?我……我好累……好困……好想睡覺……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會那麼複雜?我……只是想幫幫丹落楓而已……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好煩惱……所有的一切都讓我好頭痛……!

    爸爸……你在哪裡……?我好希望能夠在爸爸的胸口睡覺啊……爸爸的胸口,讓我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有一些汗味……但是很好聞……

    爸爸的手好大,手心好溫暖……在爸爸懷裡睡覺的時候,感覺真的好舒服好舒服……我還記得不久以前,就在陽台上,爸爸坐在躺椅上,我就縮在爸爸的胸口睡午覺……那個時候……我真的很開心……爸爸,你知道嗎?我最喜歡躺在你懷裡睡午覺了……爸爸抱著我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會覺得累……一點都不會煩惱啊……不像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讓我很煩……很亂……

    爸……爸……你為什麼……要那樣對我……?

    少女沉沉的睡去,一滴淚水從那雙緊闔的雙目中流下……

    這滴眼淚劃過臉頰,在那張小臉上留下一條小溪……它沿著那勻稱合度的小酒窩,滾落至她的下巴……

    可是,這顆水色寶石沒有滴落。在此之前,一隻手指緩緩刮過少女的臉頰,替她拭去那散發著迷茫的淚水。這隻手掌看起來是那麼的大,那麼的厚實!

    手掌順著少女的臉頰,來到了她的頭頂。五根手指溫柔的順著那頭柔軟的秀髮緩緩滑落。被那隻手掌梳理頭髮的感覺,似乎也已讓睡夢中的少女感覺到。那原本苦澀的淚水漸漸消失,苦澀的眉頭,也慢慢的舒展開來……

    手掌輕輕抱住少女,讓她斜躺在主人的胸口。強健的臂膀努力調試著位置,想盡量讓這位少女睡的更為舒服。可是,它們似乎生怕吵醒了這位睡美人,動作移動的很慢……很慢……以至於到最後,不得不雙臂騰空抱著她。這一切,就只為了,少女臉上的那絲安詳……

    少女笑了……一絲淡淡的笑容浮現在她臉上。就如初生嬰兒一般,天真無邪的笑容……她不由自主的把臉貼近那個胸膛,抓住那個人的衣服……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樣。這種全身心的投入讓她充滿了安全感,彷彿對外界的一切都毫不在乎!只是,悠閒的沉睡……

    一個美夢……漸漸地……在少女的世界裡浮現……

    隨著臉頰上一陣濕滑的觸感,宇文雨忽然從睡夢中醒來!她,依舊睡在休息室的長椅上,放眼望去,牆上的掛鐘已經走了三十分鐘,丹落楓與柳寧月顯然已經進入了法庭!而剛才叫醒自己的,恰恰是一直在法庭外轉悠的角兒!

    宇文雨一驚,急忙從長椅上跳起,急切的環顧四周!

    ……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空蕩蕩的休息室讓她有了一份失落。這位少女坐回長椅,歎了口氣。感歎,那一切全都只是一個美夢……在夢中,那只摸著自己頭髮的手掌還是那麼的溫柔。那個胸膛還是如以往般可以給她足夠的安全感!那雙手臂抱著自己,就好像進入了一個沒有絲毫風險與災難,到處都充滿了鳥語花香的天堂!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可是……那也只是一個夢罷了……

    小雨再次長歎一聲,漠然的望著牆上的時鐘……現在,庭審大概已經開始了吧……可是,她沒有想再進入那個法庭。和夢中的安詳比起來,那個法庭所帶給她的,只有數之不盡的困惑與煩惱。而最主要的,就是自己的父親就坐在對面,充當著一個可怕的劊子手!與其去接受那個混亂不堪,讓自己更加疲憊的現實,還不如坐在這裡,呆呆的望著鐘,渡過這漫長的一天吧……

    「嘩啦……」

    不知碰到了什麼,一張紙條不經意間飄落在地。宇文雨茫然的望了一眼,沒有去拾起。倒是角兒似乎在慫恿什麼,銜起紙條,往女主人手心裡塞。

    「角兒,別亂吃東西啦……等回去以後,我會做午飯給你的……」宇文雨沒有接過紙條,她轉過頭,希望能夠再次睡去。這樣,這個讓她煩惱的世界就會離她遠去,那個溫暖的懷抱就會在夢鄉的深處等著她……

    可是,角兒似乎並不打算就此放棄。它繼續叼著紙條,硬是往宇文雨手心裡塞。宇文雨拗不過它,只能接過紙條,懶散的打開一看……

    忽然間!一個讓她如論如何也料想不到的事實突入她的腦海!原本迷茫的雙目在這一刻變的燦燦生輝!這張紙條上寫了什麼?這不重要。因為對宇文雨來說,這張紙上的字跡,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這位剛才還想要逃避現實的少女此刻就像裝上了小型原子爐一般跳了起來!她緊緊捏住紙條,臉上佈滿希望之光!在迅速叮嚀了角兒一句「不要到處亂跑」之後,就飛也似的向法庭衝去!

    望著那個充滿活力的女主人,角兒似乎也變得高興起來。它長嘶了兩聲,邁著輕快的步子,向法庭門口走去……

    不出所料,即使過了三十分鐘,丹落楓與柳寧月兩人依舊是相互冷場,充滿憎恨的對立完全沒有因為那短暫的休息而稍有結束。柳寧月依舊是不說一句,而丹落楓也依然在哪裡強行分辨。對於這種情況,錢達一夥人是暗暗偷笑,在旁的聽眾們是個個搖頭,王審判長則是皺著眉頭和兩旁的審判員輕聲交談。而宇文松……則是支著下巴,目光不時的掃向法庭的大門。

    又過了十分鐘,錢達對於這種僵持顯得有些膩味了。他站起身,帶著勝利者的笑容大聲道:「法官大人,難道到現在還不能進行判決嗎?我們已經等了那麼長時間了,難道還要繼續再等下去?」

    王審判長皺了一下眉頭。隨後,無奈的點了點頭。她制止住丹落楓那聲嘶力竭的叫嚷,道:「鑒於被告方律師一直未做出有力的反駁,所以本次法庭辯論應該可以結束。現在進入法庭評議,三十分鐘後宣佈判決……」

    「等一下!」

    突如其來的清脆聲音瞬間劃破了法庭內鬱悶的氣氛!眾人紛紛回頭,只見一容淑端麗的少女滿面興奮的推開大門,高聲喊出那三個字!對於這名少女的出現,許多人的表情顯現的很驚訝!其中包括一直神情冷漠的柳寧月和陷入絕望深淵的丹落楓!而錢達臉上除了驚訝之外,還隱藏著一絲恨意,只是礙於身旁的宇文松而不敢發作。

    但是宇文松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小姑娘,現在正在審判,你不該在法庭上這樣大聲叫嚷。柳律師,這個小姑娘是你帶來的,你必須讓她保持安靜。」

    宇文雨用力的搖了搖頭,她捏了捏手中的紙條,滿懷信心的望了一眼父親所在的位置。雖然在接觸到自己的目光之後,父親立刻轉過了臉,當作沒看見,但是宇文雨卻一點都不在意,反而顯得更為精神!她大步踏上法庭,道:「法官阿姨,我請求讓這次的法庭延期再審。」

    一言發出,丹落楓與柳寧月盡皆詫異!很顯然,這個提議也讓那邊的錢達大為光火,立刻站起來大聲道:「不行!小丫頭,你開什麼玩笑?現在一切都清楚了,我們還延什麼期?法官大人,請您千萬不要聽這個不懂事的小丫頭亂說話!宇文律師,您也來教訓一下您的女兒啊!法庭是莊嚴的地方,不能讓這麼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來這裡搗亂!」

    聽到這個胖胖的大叔左一口小丫頭,右一口小丫頭的直叫,宇文雨心裡有些不舒服。誰不知道「小丫頭」這三個字只有她父親才可以叫的?不過,現在的她可沒心情去和這個人研究這些東西。相比之下,父親偶爾望著自己的眼神充滿了微笑這一點,更是堅定了她的信心!

    宇文雨深深吸了一口氣,拿出那張紙條再次看了一遍,顯得信心十足,大聲道:「法官阿姨,被告方的情況……那個……您也看到了。不管怎麼想,這都是不正常的吧?而且,丹落楓……呃……被告……被告人也說了,他有證明收據。可是,因為時間的緊促,我們還有許多的證據沒有收集到。所以,想請求法庭給我們一些時間,好讓我們再次收集……」

    「夠了!法官大人,您怎麼能夠忍受這個小丫頭片子在這裡胡言亂語?宇文律師,您也不說說您女兒!」對錢達來說,判決拖得越久,對他的威脅就越大!這個急於收房子的朋友當然不能允許法庭的拖延。

    宇文松呵呵一笑,說道:「錢先生,事實上我也比較贊同延期審理。」

    「啊?為什麼!」

    「不為什麼。因為這場對決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要打敗的是全力以赴的柳寧月,而不是現在這樣,一言不發,任人宰割的柳寧月。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贏了,我可一點都不會有勝利的喜悅呢!」

    輕鬆又無所謂的笑容再次佔據宇文松的臉龐……這種看似簡單,但內裡卻隱藏著什麼可怕東西的笑容讓錢達不由得渾身一陣哆嗦!他沒有再說什麼,靜靜的坐了下來。但在他的額頭上,一滴汗水卻不經意地悄然滾落……

    王審判長想了想,又和兩旁的審判員商量了兩句後,敲下了木椎,道:「鑒於被告方尚有許多證據有待收集,本法庭決定延期審理。被告方律師,希望下一次見你時,你能盡到自己的職責。不然,我會向律師協會投訴你的這種故意陷害委託人的行為。現在,閉庭!」

    第一次的審判,就在這幾乎什麼都沒搞清楚的情況下閉幕了。一聽到王審判長說出「閉庭」兩字之時,宇文雨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為自己能夠在最後關頭救到丹落楓而高興。當自己的父親收拾好一切,陪著錢達從自己身旁走過之時,這個女孩由衷的對父親散發出一陣微笑。雖然……宇文松還是沒有看過她一眼。不過這沒關係,因為那張紙條上的最後幾個字,寫的就是——

    「務須保密,即使對柳、丹二人,也不可透露半句」。

    宇文鬆緩步走出法庭,那雙佈滿深邃的雙眼望向穹蒼,他到底在想什麼呢?這一點,也許在他自己說出來之前,旁人是永遠也猜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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