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丈夫當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而還,雖然吐蕃的軍人與唐軍的理念有些不同,但在死於敵人和自己人手裡的選擇下,很多有血氣的漢子還是偏向於後者的。
在分飛如蝗的箭雨下,在死亡之神的微笑綻放時,這些曾經放棄了作為一名戰士尊嚴,投降了敵人的吐蕃俘虜們,竟然也有上百人真正的轟轟烈烈了一回。
喊著號子,抗著城梯。他們瘋也似的奔向了遠處的梧城。
至於其他的人,有想逃跑的,有想跪地哀求的,但昨天還是一奶同胞的族人,今天卻對他們宛如有著深仇大恨一般,無情的射殺。
逃生者,哪裡跑的過戰馬。
跪地者,亦躲不過利箭。
伸出馬鞭指向長空,撒它爾的眼睛裡閃出了一絲悔色。
或許,他們並不是叛徒,或許是自己誤會了他們?
為什麼…
猛的搖頭,撒它爾的悔色一閃即逝。
殺戮已經鑄成,為了逃避軍法,那只有繼續——殺!
眼見自己的族人們將城梯架上了城牆,眼見他們開始一個個攀爬,撒它爾猛的抬起了那暴孽的頭顱,眼睛中閃爍著瘋狂的火焰。
「他們是要逃入城中與敵人會合,我的戰士們,對待敵人與叛徒不要心慈手軟,殺!」瘋狂的叫囂聲用,撒它爾試圖演示自己的心虛。
馬上就要爬上城牆拉,梅阿里似乎已經看到了矗立在城頭上的那一個個假人,原來,自己所探聽的消息是真的啊。
可就在這時,從他的背後,一支利箭透甲而過。
那是家鄉的方向,那是自己戰友處的箭支。
這一箭穿透的只是梅阿里的肩,但卻穿碎了他的心。
「吼—一啊!」一聲不似人叫的吼聲從梅阿里的靈魂裡爆發而出,這個戰士,真正的放棄了,於是……
一顆流星隕落了,當著他的不甘。
砰!
城牆下,塵土飛揚。
作為一名吐蕃人的勇士,他,梅阿里,終究沒有對唐人遞出哪怕是一刀。
接下來,和他們的隊長一樣,無數個吐蕃的勇士於自己人的箭下隕落了,他們的眼中,有血,但沒有淚。
殺戮只持續了半分鐘。
近把名吐蕃軍英勇的去了,與剛才的殺戮不同,這次,沒有求饒聲和哀號聲。
梧城上,張雲呆呆的看著這一切,原來戰爭居然會如此慘烈,只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害得一千條生命,化做了冰冷的屍體。
這個時候,他本該下城了,因為城牆上根本沒有一個守軍,有的只是草人。
但他卻呆住了,站在城頭,披著一件大紅披風,隨風飄揚,他的那身金甲,也被映得通紅,不知道是被血,還是被這悲涼的殘陽。
一騎奔出,撒它爾來到了城池下。
愣愣的看著城牆上的那些稻草人,驀地發出了一陣似哭似笑的聲音,原來當錯誤鑄成的時候,他的良心也會有些不安啊,但轉眼,他的愧疚,他的悲傷,都被瘋狂所取代了,望著城頭的那身金甲,他笑不出來了。
「張雲」!
他喊到。
張雲滿眼鄙夷,但卻不理。
「張雲。」
他的聲音裡有些沙啞,但卻大了三分繼續喊到。
張雲失望的看著這個劊子手,露出了嘲笑。
「張雲…雲…雲……」
他聲嘶力竭的喊到,聲音中充滿了瘋狂,如果城牆上的那人不是張雲,不是大唐的主帥,那麼他不知道,他是否有勇氣面對他身後的那些,因為殺戮而變得茫然的士兵。
他現在祈禱著,祈禱著上天千萬不要讓這個戰績轉眼成空。
點了點頭,張雲對他輕輕道了兩個字:「畜生」。
聽了張雲的回答,撒它爾突然一愣,隨即接口道:「你不要以貌取人好不好?」
他的臉很長,長的像一張驢臉,在吐蕃的時候,他的上司們沒少拿他的容貌取笑他,叫他畜生,他便以這句話回答。
聽了他的話後,張雲笑了笑又道:「不配說我的名字。」
又是愣了三秒,他才回過神來。惱怒的取下了弓,一箭射了出去。
可是張雲,卻已經轉身往城下走去了,箭射中了後心,但卻沒有射進他的軀體,張雲所穿,乃是當年太宗皇帝所穿的黃金寶甲,何懼刀箭。
殺!
活捉張雲者,賜千金,贊普定有封賞,無論封候拜相都有可能。
伴隨著主將的命令,劊子手們再次瘋狂了,剛才對自己人的殺戮已經扭曲了他們的心靈,現在為了高官後路他們爆發了。
一千五百騎通通奔馳到了城池下,無數人下了戰馬,衝向了剛剛被自己射殺的族人們架起的雲梯。
抬頭時,他們看到了草人,但心裡無悔,有的卻是高官厚祿即將到手的竊喜,人性居然如此扭曲。
他們叫囂著,往城上衝去,甚至為了第一個衝上城頭不惜把自己的戰友往城池下扯,張雲既在眼前,他們如何能不瘋狂。
外圍,一些冷靜的士兵並沒有向自己的「兄弟」們一樣,去搶奪戰功,他們只是圍繞著自己的主將身邊,這一千人,乃是撒它爾的嫡系部隊,他們知道,以主人那貪功的性格,這梧城裡所以的功績,都不會是那些依附過來的殘軍們的。
一個個吐蕃的戰士爬上了城頭,映入他們眼簾的不只是無數個身穿鎧甲的稻草人,還有無數個大木桶,而地上,卻是躺著無數金銀錢幣。
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蕃兵喃喃道,他真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但下一刻,他也和身邊的族人一樣,開始了哄搶。
無喜無悲,張雲看著城頭上眾蕃兵的醜態,對著自己身後的人吩咐道,開始吧。
那聲音裡沒有著一絲一毫的感情,這一刻人性已經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