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去修城牆吧！
第二日上午，寇仲便找到楚風房中，兩人密談了將近兩個時辰，直到日頭當午，寇仲才一臉古怪的走了出來。下午，寇仲便同徐子陵一起消失不見，了無蹤跡。
至於當日二人所談內容，即便是幾十年後別人問及寇仲，他也只是搖頭微笑不語，只說了一句話：「大家輸的都不冤枉。」這句話引起後人無限猜測遐想，倒也養活起一批以此為生的歷史學家。
寇仲離開的第二日，洛陽楚府。
雖然已經過辰時，天氣卻像傍晚那麼陰暗。空中連一絲風也沒有，萬千烏雲聚集一起，遮天蔽日。飛燕不時低掠而過，空氣中透著一股讓人發狂的悶氣。天色昏暗，府內早早地點起明燈。
飛月廳中，齊王楚風斜靠在軟椅上，面黃花梨木案幾書籍擺成小山，手捧書籍津津有味地看著，狂風嘶吼，樹枝搖曳，喜好沒有影響他的雅興。
廳中寂靜無聲，唯有窗外風聲可聞，堂下二十餘人，皆束手彎腰而立，生怕發出一丁點兒動靜。
時間漸漸過去，眾人臉上已有汗水，更有人搖搖欲墜，卻仍舊咬牙堅持，不敢動彈。
「齊王約老夫相見，卻又不加理睬，莫非是消遣老夫？」
一陣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打破寧靜。眾人大驚失色，誰敢在齊王面前喧嘩，要知道齊王楚風不僅僅是三州之主、未來的皇帝，更重要的是在他首肯下，五年來死在大齊鐵騎下的異族人不下百萬，屠夫之名早已傳開，竟然有人在他面前放肆，難道活膩歪了？
眾人循聲望去，見一老者胸膛不住起伏，長鬚飄飄，怒目圓睜，憤怒的望向大堂正桌端坐的齊王。
楚風將奏折重重一放，輕描淡寫地掃了眾人一眼，這輕輕一眼，眾人只覺如同赤身**站在雪地中一樣，通體冰寒，只能楚風淡淡問道：「你們也和他一樣想法？」
「草民絕無此意！」
嘩啦，地上跪倒一片人，唯有那老者昂然立在堂上。
「那就是你一個人有意見了？」楚風紫色雙眼一瞇，散出一股殺氣。
「老夫就是有意見！」
眾人心中暗罵老者連累大家之餘，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惹齊王發怒。
就在眾人以為齊王要發怒的時候，楚風突然大笑起來，心中齊齊暗想：莫不是齊王怒極而笑，這老頭子算完蛋了。
楚風站起身來對那老者道：「楊公果然鐵骨錚錚，本王失禮了，還往楊公不要怪罪本王。」隨即讓人為他看座。那老者一怔，似是沒有料到堂堂齊王竟會當面道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會便跪拜，他也不是傻瓜，知道進退。
這老者便是獨孤峰手下大將楊公卿，當日孔穎達四人殺死獨孤霸，取得兵符，並以獨孤家名義請楊公卿等一干將軍飲酒，結果全部擒拿，大軍一舉攻下偃師，楊公卿等人被俘後雖未被虐待，但一直囚禁在洛陽，直到三日前楚風要約見洛陽降將時，大齊官員才發現獨孤閥高層軍官基本被獨孤姓佔據，但獨孤已經殺戮一空，只好將老將楊公卿放出來充數。
楚風走下堂來，親自將楊公卿扶起，道：「將軍之名，本王早已聽聞。河洛之敗，非是老將軍之過，實乃獨孤閥任人唯親，行事囂張跋扈，大肆排斥異姓官員，否則老將軍也不會因為獨孤閥一紙書信而敗。如今河洛雖定，但降軍十數萬尚未處理，但這些人中很多不符大齊入伍條件，楊老將軍德高望重，可願為河洛軍士做一些貢獻，為流血的將士安排一條出路？」
「楊某替河洛軍士謝過齊王，楊某聽命。」楊公卿納頭便拜。
「這十萬男兒整編後便叫神策軍，主將便由老將軍擔當，整編之事，便由老將軍和炎無憂負責，其餘人手任由將軍挑選。」
楊公卿連連謝恩，隨即在炎無憂帶領下告退離去
其實楊公卿並不是楚風心中理想中的將領，不過大齊新近佔據河洛，十幾萬歸降軍隊尚未改編，而楊公卿在軍中威望甚高，為安撫民心軍心，也算是給洛陽降官門一個示好信號，不過這新軍組建自然會刷下一大批人員、摻入一大批大齊老兵，這樣才能徹底掌握住這十幾萬人。
恩威並使只不過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恩已對楊公卿施完，下面就到了立威的時間。
掃了一眼跪在堂下眾人，楚風輕蔑道：「洛陽除楊公卿外竟無一個血性男兒。本王當真是失望之極。」
楚風的諷刺並沒有起到作用，眾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點到自己名字。
「你們中哪位是河洛張氏族長？」
轟隆，一聲霹靂，瞬間，閃電將飛月廳照的雪亮。
雷聲隆隆中，人群中一五十多歲的矮胖老者身子一顫，哆嗦著站起來，剛走出人群便撲通一下跪在楚風面前道：「張半城見過齊王，齊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張半城？楚風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名字倒是蠻有意思，人也長得慈眉善目，若不是知道他的底細，必然把他當成大善人，大齊接受河洛政務月餘時間，便有不下千人狀告此人強買強賣土地房產，逼死人命不下十條。
此人對金錢嗅覺極其靈敏，在洛陽被瓦崗軍圍城時，他趁著城內人心惶惶，用各種手段強行買人宅院，等大齊入城時又搶先奉上重金以示歸順，到今日位置他已經拿下城中十分之三的土地，不出兩年，天下平定後，這地產起碼要上漲十倍。
可以說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聽說你算盤打的不錯，把大半個洛陽城都買了下來？皇宮閒著也是閒著，你要不要啊？」楚風雙眼放出一道冷光，面無表情的盯著老者。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矮胖老者只是低下頭，背上肥肉如波濤一般抖了起來。
「不敢？你敢的很！」楚風冷哼一聲，衣袖一甩，從案幾上卷下幾張文書，將文書扔在胖子面前，楚風冷冷道：「你自己看，十天時間，有多人告你草菅人命、為富不仁？」
張半城哆嗦著撿起紙張，看了一半兒竟然癱倒在地上。
「還有你們，哪一個身上不是血債纍纍。」楚風示意手下將案幾文件分發下去，不一會兒功夫，飛月廳中便充滿磕頭請罪之聲。
對此楚風不置可否，只是回到座位，輕輕敲擊著案幾，黃花梨木發出清脆的聲響。
噠噠！
轟隆！
聲音伴隨著天雷的節奏，緩慢而有力量，就好像直接敲在眾人心間一樣，這群土豪劣紳只覺冷汗下雨般出來，衣襟早已濕透，生怕一怒被殺……
「你說，我怎麼處置你們？」楚風淡淡說道。
那胖子張半城突然連連叩頭，對楚風道：「齊王明察秋毫，小民自知罪孽深重，願意獻上黃金十萬兩，並將城中土地歸還百姓。」
此言一處，眾人紛紛效仿，這個五萬，那個八萬，一時間飛月廳竟然成了菜市場。
「都給我住口！」楚風勃然大怒，「看看你們成什麼樣子！你們聽好，大齊律法，兼併農田不可超過上限，你們自己做的怎麼樣心裡有數，過幾天會有農部找你們喝茶，至於你們犯下的命案，那時大齊尚未佔領洛陽，你們自己處理，想來命案也不是你們親自動手，把直接動手的人殺了以平民憤，若再有百姓上告，別怪我將你們全族流放！」
眾人聞言，心中一鬆，雖然捨棄土地有些肉痛，不過他們也知道大齊官員形式特徵，官府上繳土地，必然會發給一定賠償，而那些獻金雖然不少，但能保下性命，就當花錢免災了。
就在眾人鬆口氣的時候，楚風一句話把他們送上天堂，又一句話把眾人打入地獄。
「至於黃金，你們就不必送了，半年之內，洛陽四面城牆有些破損，你們出錢幫它加高三丈、加固一丈吧！」
說完不等他們開口，便揮手把他們趕了出去。
出門後這些士紳搖頭苦笑：這個齊王，比閻王爺還要狠毒，洛陽城牆四十里長，加高三丈，這浩大工程恐怕要耗光族中積蓄才能辦到。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奈何？
這些昔日神采飛揚的大人物苦笑一聲，各自散去。
飛月廳中，空蕩一片，除去齊王外，又多出一位書生。
楚風長歎一聲：「這些充滿腐臭、銅臭的傢伙總算走了，玄齡，你怎麼皺著眉頭？」
房玄齡一拱手，問道：「前日香雪向我要民憤最大士紳名單，玄齡本以為殿下會或殺、或發重判以平民怨，但殿下竟然僅僅罰他們修葺城牆了事，這傳到百姓恐怕會對殿下名聲有礙！而且打蛇不死後患無窮，恐怕這些人會心生怨恨，這些人聯合起來就成了一股極為龐大的變數，殿下不可不防。」
「所以我才把城牆重擔交給他們修葺！不掏光他們的錢袋，他們怎會懷恨在心？不讓他們修城牆，他們怎麼去勾結外敵？」楚風笑瞇瞇說道。
房玄齡一驚，回道：「殿下，難道想，這是否有些太快了！」
「是時候了！」
楚風向外望去，窗外，一聲雷響，大雨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