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欲臨洛陽
楚風也不是個好面子的人,所謂推辭只是客氣的禮讓而已,見獨孤峰知情知趣,答應給大齊重酬,心中歡喜,但臉上無甚表情。
觥籌交錯間討還著價格數目,半個時辰後,楚風滿意的收口,不再議論金銀之事,開始小酌起來,而獨孤峰一張臉變得青紫,看楚風的眼神也有了三分怪異:這還是剛才那文質彬彬的人麼,怎麼說起錢財來跟變了個人似的,不會是楚氏商會太上會長,奸商啊!
不能怪獨孤峰小氣,因為楚風據理力爭,訛走他十萬兩黃金、近三十萬斛糧食。
楚風那笑瞇瞇的神情,怎麼看怎麼像狐狸,獨孤峰忍下心中不快,笑道:「楚老弟高義,我獨孤閥永世不忘,除此之外,洛陽城中還有一人對老弟念念不忘,心懷感激啊!」
聽了這話,楚風有些納悶,自己好像沒有這麼大面子,讓全世界的人感激不盡吧,便問道:「何人竟把楚某記掛心頭?」
「那便是當今皇上!」獨孤峰微微搖頭,苦笑連連,「這裡沒有外人,老夫也不怕這話傳出去,咱們伺候的這位祖宗,本領是什麼都沒有,怕死這本事卻和他爺爺學了個十成十,剛傳出大軍被困的消息,這位爺便嚷著遷都,他也不想想,天下最堅固的洛陽城都保不住他,他還能往哪兒去?」
竟然是楊侗?
聞言,楚風一怔,隨即眉頭大皺,這傀儡在自己紫瞳暗示之下起了興復大隋皇室之心,難道他想趁機逃脫獨孤閥掌控,跑到自己這個「忠臣」後院去?懷著疑問,楚風裝作漫不經意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恐怕王爺不會把他放在眼中吧?」
獨孤峰搖頭連連,歎道:「你我兩家聯盟前提便是承認隋皇室地位,這位爺發話,老夫還是要聽的,不然一道聖旨下去,說我獨孤閥叛逆,我們的盟約不就毀了麼?沒有大齊支持,洛陽百戰之地無法應付周圍群雄。」
「這倒也是,那位有什麼話說?」
「請看!」獨孤峰說完,從衣袖中拿出一卷黃色絲絹遞給楚風,楚風接過展開一看,裡面卻是楊侗給楚風的聖旨,裡面先表揚了一番楚風的救駕之功,又加封了一些虛銜,最後讓楚風面聖。下面印著璽印,圖案楚風認識,正是傳國玉璽的印記。
楚風有些納悶,他本來就打算找借口去洛陽禍害一番,可沒想到接口竟然自己上門了,難道真有穿越主角無敵定律?他心神早已進入明月映空的至高境界,獨孤峰的心跳、血液流動、眼神均反應在他識海之中,並無異常。
楚風當即哈哈一笑,捲起聖旨夾在腋窩中,對天空雙手一拱,道:「既然聖上有旨意,楚某自然聽旨!」說完抽出聖旨隨手扔在炎無畏懷裡,看的獨孤峰嘴角抽搐,他心中明瞭,這位也根本不把大隋皇帝放在心上,而且這位和李淵那廢物不同,根本不急於登基稱帝,而是打著大隋的幌子四下征伐,想到楚風這份見識,獨孤峰突然打了個寒戰。
搞不清楚楚風意圖,獨孤峰便試探道:「那王爺這些部下便選一部分人入城如何?畢竟洛陽是帝都」
說著獨孤峰乾笑起來。
「哪裡,他們還沒福氣見到當今天子聖顏,讓他們在城外候著就是!」楚風隨意說道,他已經確定,要麼是楊侗不甘心當傀儡召他入城,準備反戈一擊;要麼就是獨孤峰有陰謀誘他入城,不過楚風自持武功蓋世,並不在意,要知道武功到了他這地步,除非他想死,否則便是十萬人圍攻也安然無恙。
雙方各懷鬼胎,大笑幾聲,便向北而去,讓楚風意外的是,獨孤鳳這丫頭竟然再度來到他身旁。
直到離偃師三十里處,發生了一件讓齊鄭雙方頗不愉快的事情。
獨孤閥終極boss親臨,偃師軍隊率眾出迎,言語間,楊公卿對楚風非常不客氣,原因就是他聽到李密聯軍失敗的消息後,立刻整軍出發,日夜不停的向榮陽進發,來到榮陽城外時天色尚黑,便趁夜色攻城,不料對方幾輪箭雨下來,偃師軍馬損失不少。
等天明後才發現,榮陽城竟然已經換了主人,齊軍旗幟隨風飄揚,城頭大齊軍隊富有地方特色的罵聲不絕於耳,幾乎把楊公卿氣得吐血三升。他可知道榮陽對河洛意味的什麼,控制了榮陽,就等於可以隨時奇襲東都,如此重地落在大齊之手,楊公卿怎麼會對楚風露出好臉來?
聽到這消息後獨孤峰也是腦袋一蒙,榮陽可是他支付了一大筆金銀從李密手裡換來的,他知道瓦崗軍早早依約撤出榮陽,留下的都是忠於翟讓的非嫡系人員,不料楚風順手摘了果子,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獨孤峰欲哭無淚,卻只能陪著笑臉訓斥楊公卿一頓。
不過楚風可就高興了,他可沒想到劉黑闥僅憑兩萬兵馬便攻下了堅城榮陽,這消息讓他心裡樂開了花,當然表面還要對獨孤峰、楊公卿說些「僥倖、天意、李密廢物」之類的話語。
吃了個啞巴虧,卻還得笑臉相迎,獨孤峰心中那個憋屈就別提了,只能在心中不斷詛咒楚風。
兩路大軍就這麼向洛陽行進而去。
洛陽城中,鄭王府中那處禁地,原本敗退的李密、寇仲等人卻悠然落座,品嚐著香茗。沈落雁、王伯當、史慶之等人盡皆在此。
李密那柔和好聽的聲音最先打破沉寂:「呵呵,沒想到大齊騎兵竟然如此強悍,當真讓人心驚膽顫,看來飛馬牧場功勞不小!」說完,他眼中露出一絲絲貪婪,他對飛馬牧場早就垂涎欲滴,不料楚風從中作梗,讓他詭計化為烏有,更逼得他不得不簽下盟約,不打牧場念頭,這讓他活活困在榮陽四年之久,要說李密最恨誰,當是楚風無疑。
寇仲仍舊是那副冰冷的模樣,心中卻不屑之極,要大齊僅憑飛馬牧場的戰馬,又如何能縱橫塞外?要知道突厥戰馬比之飛馬牧場戰馬只強不弱,難怪你攜天時地利都沒有發起一番作為。
「不過大齊的作戰方法真讓人頭疼不已,兵是精兵,將是良將,偏偏不好好打仗,用別的手段活活來噁心你,沒有一點風度,真是讓人齒冷!」想起楚風在戰陣前罵的自己抬不起頭來,便以李密的隱忍也為之憤怒。
史慶之呵呵一笑,對李密作了個羅圈揖,笑道:「密公這是當局者迷,大齊軍隊雖然精良,弱點卻也明顯,他的作為只不過是為了擾人心神,此乃小道,不值一提,不過群狼若是無首,那鋒利的爪牙變成了致命弱點」
聞言,李密眼睛一亮,陰柔的笑聲頓時充滿整個房間:「不錯,不錯,確實如此,只要楚風一旦不在,大齊缺少凝聚力,定然四分五裂,相互攻伐,其精銳的戰鬥力反而成了最致命之物!而我們借他之手除去內憂」
「少帥,看來你找了一個好軍師啊!比姐姐強多了,對了,子陵呢?」沈落雁淡淡的笑著,雙眼卻落在寇仲身上,她對寇仲的變化一直非常好奇,甚至開始以為寇仲是有人冒充,後來才發現並非如此!
寇仲漫不經意的望了沈落雁一眼,沈落雁彷彿墜入冰窟,全身發冷,直到寇仲目光移開,身上才恢復了正常的溫度,她知道,這人已經成為殺伐果斷的一代梟雄,再非她可以任意戲弄的小痞子。
「你還是多關心下自己將來怎麼出城吧,不要幹掉楚風的同時也丟了性命,要知道你們和獨孤閥可是不共戴天的仇敵,聽說獨孤霸對你很有興趣!」寇仲冷冷說完,便合上雙眼,不再理會這女人。
沈落雁大怒,強忍怒意不敢出手,寇仲剛才那一眼的威力擺在那裡,誰知道這個喜怒無常的傢伙會不會給她一刀子?
沈落雁忍氣吞聲,王伯當可就不幹了,他本來便恨將他變成太監的寇仲入骨,而且五年來,他的武功不住增長,早便超過李密,形如鬼魅,變幻莫測,成為瓦崗第一高手,聞言,便尖聲挑釁道:「就憑獨孤閥那些廢物?他們連你寇仲都不如,怎麼會是本將軍對手!」
不料寇仲只是閉著雙眼,根本不理他,王伯當大怒,見寇仲並無防備,一指點出,一道暗勁無聲無息的襲向寇仲的下身,看來他對那晚之事是相當記恨,這暗勁來到寇仲身前三尺,猛的一震,彷彿遇上一道無形高牆,消散的無影無蹤,寇仲本人仍舊是那副冷硬的模樣。
沈落雁怕兩人打起來,連忙打圓場道:「傳說楚風武功已達天人之境,不知道我們這些人是不是他的對手!」
「沒關係,聽說獨孤閥找來一批絕世高手,螞蟻多了也會咬死象,何況史某還準備了別的手段對付楚風這位大宗師!」史慶之嘿嘿笑著,瞇起的小眼配上那兩撇八字鬍,看起來格外引人發笑。
李密注意到史慶之目光中的冷意,只覺脖頸一涼,彷彿闖入一條冰冷的毒蛇,不由脖子一縮,心中暗驚不已,這說書先生一樣的史慶之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讓他產生這種陰冷的感覺?即便是昔日面對楊廣他也沒有過這種感覺啊!李密當下起了戒心。
李密對獨孤閥他並不在意,獨孤峰和宇文化及一樣,只是個腐朽的朝臣,思維仍舊停留在朝堂爭鬥的階段,獨孤盛,一個脾氣暴躁的莽夫,除此二人獨孤閥並再沒有優秀的人才。而且楚風要在洛陽地頭出事,最先遭殃的必然是獨孤閥,楚風死了雖然能引起大齊分裂,但分裂開的哪一部分會放棄為主報仇這麼好的旗幟呢?
到時候也只有用刀劍說話,河洛亂起,那時瓦崗軍早就佔領荊州以及飛馬牧場,沒有楚風撐腰,誰還會在乎區區飛馬牧場?只要五年時間,自己便能發展勢力,和天下群雄一較長短。
李密看著杯中不斷打旋兒的茶葉,眼睛亮亮的,心中滿是歡喜。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幾人走了進來,為首那名老嫗不住咳嗽,一身大紅綢緞,左腳穿紅,右腳穿綠,顯得滑稽可笑,但沒人敢笑,因為那老嫗的枴杖每落在一處,那處青石便無聲無息的碎成指甲蓋大小,等看清這老嫗身後幾人相貌,李密等人更是暗驚、愕然不已。
竟然是他們?
史慶之心中一笑,微微側首,心歎道,風起雲湧,大雨滂沱,該來的終於要來了!
帝踏峰上,依舊雲霧飄渺,山峰聳立直入雲端,山奇林靜,卻有一陣蒼涼悠長的鐘聲在群山中迴盪鳴響,一陣山風吹散環繞的雲霧,露出山門一角。
家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這裡便是慈航靜齋。
靜齋齋主雖在千里之外,但河洛重地的一干情報卻絲毫沒有落下,瓦崗、獨孤爭雄,李密敗退,引來梟雄楚風這些事情梵清慧一清二楚,甚至連獨孤峰算計楚風的圖謀也隱隱明瞭心中,至於這情報如何而來,大家都知道,靜齋最擅長以情服人,得到些隱秘情報也沒什麼可吃驚的。
大雄寶殿中,梵清慧跪在雄偉的大佛前,有節律的敲擊著木魚,神態虔誠,膝蓋下一個淡黃蒲團,旁邊一名女子,卻是本應在絕境中反思的師妃暄,竟也在此處跪著,形體消瘦。
良久之後,木魚聲漸漸停歇,梵清慧睜開雙眼,轉身盤膝而坐,示意師妃暄起身。
等師妃暄盤膝坐下後,梵清慧語氣平淡道:「山下有情報來了,楚風孤身進入洛陽,好像有一批絕世高手要伏擊他!」
師妃暄嬌軀一顫,心中亂成一團,她在絕境中面壁數月,每日苦修禪功,但楚風往日的一言一行彷彿扎根在她心底一般,越是想要遺忘,他的形象便越清晰,幾個月的折磨,人竟然瘦了幾圈。
不料今日師傅將其領出絕境,卻告訴她這麼一個消息,聽了這消息,師妃暄心中慌亂,便要起身闖下山去。
梵清慧看在眼中,冷硬的面孔也不由微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