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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楚氏風雲 第一百零三章 儒、道、佛之爭(上) 文 / 太行情雪

    第一百零三章儒、道、佛之爭(上)

    《尚書大禹謨》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孔穎達和顏師古興奮欲狂,哪裡還有一點兒大儒的氣質,楚風看的頭皮發麻,他可不想明清兩朝那酸儒形象提前出現,如果真要這樣,自己可就是千古罪人了,楚風便道:「孔先生,兩位為何如此高興,難道這兩卷書所提及的觀點真的那麼重要麼?」

    孔穎達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淡然道:「楚公子久居海外,自然不知道中原這幾百年來的辛秘,自魏晉時阮籍、嵇康抬莊貶儒,對我儒家發動空前絕後的猛烈攻擊。

    阮籍在《大人先生傳》提及『且汝獨不見夫虱之處於渾之中乎!逃於深縫,匿乎壞絮,自以為吉宅也。行不敢離縫際,動不敢出褌襠,自以為得繩墨也。饑則嚙人,自以為無窮食也。然炎丘火流,焦邑滅都,群虱死於褌中而不能出。汝君子之處寰區之內,亦何異夫虱之處揮中乎?悲夫!而乃自以為遠禍近福,堅無窮也。亦觀夫陽烏游於塵外,而鷦鷯戲於蓬芠,小大固不相及,汝又何以為若君子聞於余乎?』

    阮籍譏諷儒學為『壞絮』,為『褌襠』,以他們竹林七賢名頭,再加上當時儒學典籍的混亂和缺陷,我儒家一時難以抵抗反駁,加上儒家人倫理念確實有些違逆人之本性,其所倡導的『仁義』不僅不如道家學說那樣『全性』、『保真』,而且極容易將不明事理之人引向虛偽。」孔穎達長長的歎了口氣,顯然對儒家學說心痛到了極點。

    楚風暗想,不愧是大儒,有自己的觀點思維,不會死抱著教條不放手,便點頭道:「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就算是聖人之言也不可能永遠都正確,時間在變化,神州在發展,如果儒家學說抱殘守缺的話,不出多長時間必然被別家學說所代替。」楚風雖然不知道孔穎達所說之言的真正含義,但知道儒家歷史,知道魏晉以來,佛道儒三家爭鬥不休,儒家一直處於下風,便委婉的提出改良儒學,進一步勾引兩人。

    楚風這番新鮮的言語果然聽的兩位大儒眼前一亮,沉思起來,琢磨著自己原來修訂的《五經正義》是不是過於狹隘,是不是應該按照楚風所說加以完善,改變儒家和佛家道家爭鬥所處的不利局面。

    見兩人沉思,似乎意動,楚風心中暗笑,便故意道:「在下曾聽聞,咱們儒家和佛道兩家起過爭執,不知道可有此事?」

    那顏師古憤然道:「這全都要怪那該死的清談玄風,它是以道家之『無』作為最高思想,意欲取代我儒家之根本。雖然這在魏晉早期有一定的好處,至少是把道家的『自然之人』作為儒學倫理的補充。問題是以無為本不僅為談玄說無提供了說辭,而且為儒道紛爭埋下一重要伏筆。」

    見楚風迷惑不解,顏師古便解釋道:「在裴危頁的《崇有論》中,遺棄了王弼『名教』本於『自然』的天人學說,直接從有出發,認為『有』才是最高至理,他認為大總混群本,宗極之道也。方以族異,庶類之品也。形象著分,有生之體也。正是如此,才維護了咱們儒家倫理的合理。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這個裴危頁多此一舉,他在書中寫著『觀《老子》之書,雖博有所經,而雲有生於無,以虛為主,偏立一家之辭,豈有以而然哉!』老子是誰?是道家先祖,這不是抽道家祖師爺的耳光麼!」

    孔穎達制止顏師古繼續說下去,插話道:「裴危頁的《崇有論》也是為了挽救儒學,雖然大大得罪了道家,卻把儒家從玄學清談之中拉了出來。」

    楚風心道,看來儒家在和道家爭鬥中落在下風了,也罷,再給他們加把火,便道:「原來如此,那要多感謝裴危頁這位前輩,儒學才沒有陷入那中不切實際之風,不過從我楚家典籍中看到,中土神州似乎還有一股微小的流派,叫什麼佛門的,但是我在揚州、洛陽二地卻發現這佛門影響不小啊,不少百姓都相信佛門,認為他們是來拯救眾生使者。」

    孔穎達若有所思的看了楚風一眼,緩緩道:「儒家、道家的紛爭最後借助向秀、郭象等人基本平息,卻又發生了另一股爭端。」說完臉上出現憤憤之情,這對一位修身養性多年的大儒來說是極為少見的,可見他對這事情痛恨到了什麼地步,孔穎達憤然道:「楚公子,貴先祖也許提及過,三國時一個叫康僧會的和尚與東吳之主孫皓有過一番交談」

    原來三國吳孫皓在位時,接見了一名為康僧會的和尚。

    當時孫皓問道:「佛教所明,善惡報應,何者是耶?」會回答:「夫明主以孝慈訓世,則赤烏翔而老人見;仁德育物,則醴泉湧而嘉苗出。善既有端,惡亦如之。故為惡於隱,鬼得而誅之,為惡於顯,人得而誅之。《易》稱:『積善餘慶。』《詩》詠:『求福不回。』雖儒典之格言,即佛教之明訓。」

    孫皓就告訴他:「若然,則周、孔已明,何用佛教?」

    康僧會便趁機道:「周、孔所言,略示近跡,至於釋教,則備極幽微。故行惡則有地獄長苦,修善則有天宮永樂。舉茲以明勸阻,不亦大哉。」

    楚風自然看出,這個康僧會一方面論證儒佛為一,二者在根本觀念上並不衝突,另一方面則論證佛教的理論備極幽微,比儒學的理論更高一籌。暗中想取代儒家,這樣一來,便極易引起儒佛之間的衝突。楚風便憤然道:「這和尚也忒無恥了,竟然如此陰險。」

    孔穎達冷笑道:「正是如此,我們儒生當然不肯答應,儒家倫理既然與佛家義理並不存在根本的衝突,那麼憑什麼棄儒而專用佛?康僧會雖以佛教義理各極幽微加以解釋,卻不能改變其『內諸夏而外夷狄』的本質,如此外來之說,如何能站的住腳?我等兩派正是因此而結怨。」說著他的臉色有些黯然。

    楚風對兩晉南北朝的歷史瞭解不算少,知道佛教在魏晉時期極其流行,而儒學當此時除了陷入玄學清談之風的危機外,其自身也面臨著信仰危機,不少儒生對孔孟之言產生質疑,佛儒鬥爭,儒家明顯落在了下風。

    顏師古道:「哼哼,儒家落到今天這個慘狀,完全是因為和道佛兩家衝突的結果,佛門的生死輪迴、因果報應、神不火等思想,越來越被愚昧的下層百姓所接受,這簡直是在打儒家的耳光。」

    楚風心中無語,佛門用來世、因果來麻痺百姓,讓他們在某種程度上手了精神寄托,也算是和儒學爭奪信仰人群,要是全天下都信佛了,自然沒有人去理會什麼儒家之類。楚風見兩人說的激動,便道:「月見,羽衣,沏茶。」

    「是!」兩人為四人沏好茶,退到一邊,狠狠的踢了一腳在一旁發愣的趙仲傑,讓他頓時清醒過來。

    趙仲傑一直震驚於這些儒家秘聞,本來以為這只是學術問題,最後竟然牽連到兩種文化的對抗,而且鬥爭還如此激烈。

    孔穎達掃了一眼趙仲傑,微笑道:「小友,你沒想到這裡面鬥爭如此猛烈吧。」看著趙仲傑呆呆地點頭,孔穎達喝了一口茶點頭讚歎道:「好茶!楚公子,不知道這是什麼茶,清香四溢,滿口留香。」

    顏師古見狀,好奇之下也喝了一口,連聲讚歎,楚風微笑著,絲毫不臉紅道:「這是小子用特殊手法製作而成,如果兩位先生喜歡,等會兒讓月見給兩位先生準備幾斤。」

    「好,那我等可有口福了。」孔、顏兩人都是真君子,絲毫沒有矯揉造作,欣然接受。楚風心中猛然跳出制茶這一行,轉念一想,頹然放棄,勢力沒到達南方之前,發展這門行業根本不可行。

    正當諸人品茶期間,月見突然插口道:「兩位先生,月見有個小小問題。」見眾人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小丫頭破天荒的臉紅了一下,但馬上恢復了原樣,她問道:「聽兩位先生說,這儒家和道家起過鬥爭,又和佛家起過爭執,難道佛道兩派就沒有過紛爭麼?」

    「好機靈的小丫頭!」孔穎達讚歎,他頓了頓繼續道:「儒家在南朝前期地位有所下降,而興起的玄學則脫離儒學自成一家,儒學除在梁武時代有過短暫的復興外,基本上都因處境惡劣而萎靡不振。」

    說著孔穎達歎息道:「儒家依然堅持『華夷之辯』及正統之說,排斥佛道二教,但佛道二教的許多義理深入人心,故排斥雖然有力,但效果不佳,儒家『內諸夏而外夷狄』根本無法阻擋佛教在中土發展壯大。佛教不僅大力發展信徒,而且在加緊爭奪在王權的支持。」

    楚風心中一緊,終於明白靜齋和淨念禪宗為何插手天下紛爭了,狗屁天下眾生、狗屁天下大義,完全是宗教觀念的衝突,原著中的李世民應該也清楚的知道這點,不然就不會在取得天下後採取抑制佛門發展,修訂儒學典籍並奉之為正統了,楚風不禁微笑起來,看來自己和李世民想法還真差不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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