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秋盈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顯得挺憨厚的小子,看他背的**,暗自撇了撇嘴,說道:「不用了,你回去吧,我們已經安排好值夜了。」
「不行,那不行。」王金鎖將腦袋搖得像拔浪鼓,說道:「回去會挨師傅罵的,我就在這站著好了。」
丁秋盈翻了翻眼睛,不再答理他,繼續端起槍認真練習。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只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取得更大的進步。楊國權雖然盡量抽出時間親自教授這些未來的狙擊手,但作為指揮官,他總要兼顧其它事務。有時只是三言兩語,或作幾個示範,其餘時間就靠他們自己琢磨,自覺練習了。
王金鎖站在那裡,羨慕地望著丁秋盈手裡的槍,釣魚憑竿,捉雀憑篩,沒個好傢伙,鎮不住人哪!看看人家,還是個女的,卻拿著烏黑珵亮的快槍,端在手裡,扛在肩上,多神氣。
「大姐,你的槍跟別人的不太一樣哦!」王金鎖陪著笑搭訕道。
丁秋盈哼了一聲,懶得多解釋,隨口說道:「說了你也不懂,還是扛著你的**打兔子吧!」
王金鎖被噎得嚥了口唾沫,心裡很不高興,頂撞道:「**怎麼了?兔子平日我是沒少打,土匪今天卻也殺了幾個。」
丁秋盈愣了一下,論殺人,她還真比不得王金鎖,有心吹幾句,又有些張不開口。
王金鎖見丁秋盈沒說話,似乎沒把他的戰績看在眼裡,覺得跟人家顯擺真是關公門前耍大刀,丟人的很。這小子抓耳撓腮了半天,有些訕訕地說道:「大姐,我兜裡有花生,你吃不吃?」
丁秋盈輕輕放下槍,胳膊酸痛,已經達到了極限。她坐在旁邊的石墩子上,抬頭看了看這個怪有意思的小子,覺得很好笑。
王金鎖將頭上的毛巾取下,從兜裡掏出幾把花生,包好,猶猶豫豫地走過來,送到丁秋盈面前。
丁秋盈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來,覺得有些不妥,又趕緊說道:「去,去,到那邊站著。」
王金鎖見丁秋盈收下花生,挺高興,挨了訓斥也不以為意,乖乖地走了回去。
嗯,這花生炒得挺香,丁秋盈扒開殼,嘗了一顆,便停不下來了。
「大姐,你們的部伍還招兵不?」王金鎖呆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道。
「招吧?」丁秋盈含含糊糊地說道:「不過我們不要混飯吃的,要敢拚命的,不怕死的。」
哦,王金鎖撓了撓頭,這兩條其實是一回事,對他來說也不困難,但他還想再問問清楚。
「孬種,怕死鬼!」丁秋盈見王金鎖猶豫了,不屑地罵道,還沖王金鎖吐出了花生殼。
「不是,我不是怕死。」王金鎖被一個女人瞧不起,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急忙辯解道:「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你們是啥樣的軍隊,我總得問問清楚吧!」
這時,前來換班的馮玉敏走了出來,丁秋盈簡單說了兩句,背著槍進院休息。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王金鎖一眼,那目光是那麼輕蔑,像刀子一樣刺在王金鎖的心上。眼見著丁秋盈進了院,他卻是越急越說不出話來,急得臉紅脖子粗。
很顯然,丁秋盈沒說他的好話,馮玉敏雖然沒惡語相向,可態度也不是很好,拍了拍腰上的手槍,淡淡地對王金鎖說道:「你回去休息吧,順便謝謝王莊主的好意,我們能夠保護好自己。」
王金鎖這個憋屈呀,他愣愣地站了一會兒,一跺腳,轉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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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二排七,是芒碭鎮的大集日。早飯一過,鎮子周圍村莊的百姓便陸陸續續地前來趕集,這一天的芒碭鎮便顯得特別熱鬧,人群熙來攘去,買賣鋪戶盡皆開張。
鎮上的張家幾十年來一直是鎮上的頭等大戶,家中光護院就養了上百人,配備了漢陽造,還有幾門小炮,都是從外面花高價買來的。日本鬼子進縣城的時候,張家家主張光宗作為本地紳士代表,和城內的幾名富商地主打著膏藥旗去歡迎。鬼子便讓這些人組成了維持會,張光宗被委了個分會兒兼鎮長的職務。
拿著鬼子的委任狀,張光宗回到芒碭鎮後,便立刻行動起來。他的兒子張耀祖成了鎮上皇協軍的大隊長,護院則都成了皇協軍的士兵。這還不算,他又嚴令附近各村各莊的村長和富戶,把埋藏的槍枝起出來。有些富戶捨不得槍枝,便讓家中子弟背著,參加皇協軍。於是,這支倉促組成的隊伍中,就有了很多「跟著槍出來」的士兵。
張耀祖是個二世祖,雖說在北平朝陽大學專學的是法律,可在一年級的時候,就不好好讀書,而是開始習練官場的做派:長袍馬褂,絲襪緞鞋,在宿舍裡打牌,往公寓裡叫窯姐兒。臨到畢業,日本人得寸進尺,北平的空氣越來越緊張,他怕得夠嗆,便跑回家躲避。張耀祖當上了大隊長,卻對出操跑步這些軍事訓練沒有興趣,都交給了張家原來的護院班頭於闊山。他呢,背著個八音子,只會去串女兒門子,對相好的誇耀。
今天是大集,還是鎮上的皇協軍校閱的日子。為了檢查近期操練的成績,總結最近工作的經驗教訓,進一步推動皇協軍的發展,順便在十里八鄉的老百姓面前顯示一下軍威,起到震懾作用,張光宗決定舉行一次大規模的校閱,這也成為芒碭鎮一帶眾所矚目的大事件。
校閱場設在鎮子中央關帝廟前的廣場上,這裡也成了人們聚集的中心。
這座關帝廟是鎮上最古老的廟宇,相傳建於北宋,規制宏偉,氣派不凡。其後又曾作為公館,擴建了一些廳堂、廂房和附屬設施,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建築群。皇協軍成立後,就把團部設在了這裡,加高加固了圍牆,修起了?望台和火力點,儼然成了一座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