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權沒看到崗上發生的一切,自然不知道這姑娘剛才的遭遇,以及這老太太的感謝之情確實發自肺腑。
「這樣啊!」楊國權微微一笑,說道:「老人家快起來,我這裡還有病人等著醫治呢,這麼客套可是耽誤時間了。對了,您怎麼稱呼?」
「哦,我姓韓,別人都叫我韓大姑,這是我女兒,叫萍兒。」老太太就勢起身,說道:「病人在哪?聽說是高燒昏迷,崗上也沒個大夫,我倒是會幾下子土辦法。治好了,就算是報答楊少爺;治不好,您也別見怪。」
土法子,哎,病急亂投醫,總比沒有強。楊國權略一猶豫,便打開艙門,伸手相請,「老人家請進,這是小子的三姨太,還勞煩您一施妙手啊!」
老太太領著姑娘走進了船艙,伸手試了試秦憐芳的體溫,聽說楊國權剛給她擦了酒,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擦酒也是個法子,可見效不如我這法子快。」
「那就快來吧!」楊國權倒是很期待,想看看這土法子是如何施為的,如果有效,也能學上一手。
老太太伸手取過包袱,從裡面拿出個小木盒,小木盒已經有些年頭,外面都發黑了。打開小木盒,楊國權才看清,這裡面是一套銀針,大小,長短,粗細都有。取出一根放血針,老太太在燭火上燒了一下,然後在秦憐芳的少商(雙手拇指外側指甲後)、商陽(雙手食批外側指甲後方)、大椎(脖子低頭最高的骨頭後縫中)處扎針放血。
就這麼簡單?楊國權聽說過中醫的放血療法,但卻是頭一次看見,感覺很新奇。
老太太和姑娘又用剩下的酒給秦憐芳擦了身子,然後讓楊國權找鹽,煮些淡鹽水給秦憐芳喝。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各船的桅桿上依次掛起了紅燈籠,遠遠看去,像一條紅龍在水中游動。
這艘船加快速度,終於追上了頭船,但並未超越,而是退居到第二的位置,跟著頭船前進。
楊國權拿了些吃食和飲水,走進船艙,放在桌子上,又走過去,試了試秦憐芳的體溫,已經明顯降了下來,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諸位辛苦了,來,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楊國權放下心來,熱情相邀,又衝郝佳琪招了招手。
「多謝楊少爺。」老太太和姑娘謝過之後,也就不再客氣,她們也確實很餓,與郝佳琪一起,吃喝起來。
「這個,我家老三什麼時候能醒啊?」楊國權指了指秦憐芳,開口問道。
「應該快了。」老太太也不太確定地說道:「三奶奶似乎很疲累,所以醒得晚一些。」
楊國權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老人家,您這針灸治病是祖傳的?還是--」
「什麼祖傳哪!」老太太搖頭歎息道:「是我那老頭子,他原來是個郎中,可醫不治己,得了癆病走了。我是成天看著,也學會了一點簡單的東西。」
原來如此。楊國權想了想,探詢著說道:「老人家不是只會放血退燒吧,那個槍傷,刀傷,跌打損傷,會治嗎?」
老太太猶豫了一下,說道:「楊少爺,實不相瞞,我和閨女經常幫忙,倒也學會不少。而且老頭子也留下些方子,只是女人行醫,沒人相信,也就不敢招搖。」
話說得拐彎抹角,不過這意思倒是聽明白了。楊國權咧嘴一笑,說道:「二位如不嫌棄,不如就到我楊家來,算是我楊家請的大夫,工錢待遇都好說。」
老太太心裡是非常願意,甚至楊國權不說,她也要找機會說出搬到曲龍鎮一帶去住。姑娘遭了那麼大的屈辱,又是當著眾鄉親的面兒,雖然保住了最後的貞潔,但以後在人前哪還抬得起頭來。人言可畏,舌頭殺人,對於這些,老太太可是清楚得很。所以,她才在船上人去找醫生時,自告奮勇上來救治,一方面是報恩,一方面也是有著借此離開那裡的心思。
「我們母女沒依沒靠,楊少爺肯收留,真是感謝不盡……」老太太說了一大通感謝的話,這件事情就算定下來了。然後,她和閨女對秦憐芳照顧得更加用心了。
可以脫身幹大事了,楊國權很滿意,走出了船艙,立在船頭,迎著微微的晚風向前望去,縣城那漆黑的身影已經露出了地平線。
龐百川立在城牆上,來回走著,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看表了。
「龐老,時間還沒到,您別急。」旁邊負責送信的小六子安慰著,其實他心裡也是急得火急火燎。
嗯,龐百川隨口應著,終於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奪城,現在的時機不能說是不好,此時縣城的防衛也正是最虛弱的時候。一個小隊的鬼子,守著倉庫,不能擅動;閻寶財的人馬派出去掃蕩地方的還沒全回來,接到洪水要來的消息,他又抽出了兩百多人回秦家寨,加固他的老巢祖宅,現在留在城中的不過六百多人;周來山的偵緝隊不過三五十人,並沒放在龐百川眼裡。
而楊家此次出動的人馬有五百多人,且有備而來,只要能快速擊滅一個小隊的日軍,閻寶財和周來山未必敢與楊家血拼到底。當然,如果象計劃中所設計那樣,挾持住閻寶財,讓他的人馬保持中立,就更是大局已定了。
龐百川輕輕敲打著手掌,嘴角抿了起來,這少爺還真是雷厲風行,膽大包天。說與日本人干,就不拖泥帶水,而且籌劃得相當周詳,信心也很足。難道他不怕日本人報復,還是有其他別的未說出來的計策。
全力支持楊國權,龐百川一方面是感念楊家的知遇之恩,另一方面也是私心作祟。他的兒子龐維光,如今就在副縣長姚宗發率領的自衛隊裡,還掛著縣民政局長的頭銜呢!楊國權要是真和日本人打了起來,能不能奪城不說,起碼自衛隊的日子能好過不少。
「龐老,來了,少爺來了。」小六子突然指著城外,叫著打斷了龐百川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