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剛走,楊國權便撲到了地圖前,看哪,量哪,然後倒吸一口涼氣,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花園口決堤阻擋日軍,又稱花園口事件、花園口慘案,是中國抗戰史上與長沙大火、重慶防空洞慘案並稱的三大慘案之一。知道這件事情,並不需要很專業的歷史知識。儘管楊國權無法將其精確到幾月幾日,但照著地圖推算,日軍行將攻取開封,然後就是鄭州,而花園口就在鄭州附近,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楊國權設計好的計劃徹底被打亂了,這使他異常沮喪,也異常焦慮。本來他是想將手下的人馬進行整訓,在這段時間內集草囤糧,低調發展,藉機再騙取點日本人的武器彈藥。等到自己切實掌握住了這支部隊,再樹起大旗,與日本人交戰。
但現在,顯然生存問題佔據了首要位置。從地圖上的地勢來看,黃河決堤,豫東平原被淹是肯定的事情。黃水過後,光吃飯問題就是一個極大的困難,還談什麼抗日打鬼子呢?
想到這裡,楊國權看了看牆上的日曆,五月二十三日,他不知道時間還剩下了多少,也許十天半個月,也許三天五日。正因為他不知道,所以更加心急如焚。他皺著眉頭想了很長的時間,然後騰地站起身,大步向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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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飯後睡一小覺,是趙老掌櫃的習慣,而且是雷打不動的習慣。哪位要是在他睡覺時打擾了他,這下床氣可是夠瞧的。
但今天趙老掌櫃被人叫醒卻不敢發火了,因為他的鋪子是楊家的買賣,他捧著的是楊家給的飯碗,而現在他面前站著的是楊家的少爺,而且是滿臉陰沉,看誰都有些不爽的楊國權。
「鋪子的買賣可以停了。」楊國權的頭一句話就讓趙老掌櫃心裡咯登一下,臉色都變了。
唉,早知道要有這麼一天的。趙老掌櫃有些悲哀地暗自想著:少爺要清理老人,栽培後進了。換了誰當家,也免不了走這一步,只是希望少爺看在自己這麼多年兢兢業業的份上,不要做得太絕。
「少爺,我這就去拿帳本。」趙老掌櫃聲音發顫地說道。
「帳本?拿帳本幹什麼?」楊國權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急著說道:「你先把我交代的事情記下來,鋪子裡亂七八糟的事情先放一放。」
趙老掌櫃眨了眨眼睛,聽少爺這語氣不像是要換人哪?
「多派人手,到四里八鄉去收購糧食,越多越好。」楊國權的思路還不是很成熟,說話也就不是很連貫,他摸著下巴,在屋子裡轉著圈,「還要買鹽,有多少買多少,哦,不,不能太張揚,反正要盡量多買,還要盡量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趙老掌櫃心中有底了,少爺這是要學做生意了,出手就是大買賣,糧食、食鹽,嗯,戰亂年間,幹好了確實有利有圖。
「少爺,現在收糧食有些早吧?」趙老掌櫃好心好意地提出了建議,「最多再有一個月就收麥子了,那時候的價格應該能低一些。」
「一個月呀,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楊國權連連搖頭,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趙老先生,我馬上派人回家去取錢,你就照我說的話去做吧,不管是麥子、水稻,還是玉米、高粱,只要是能吃的,就要多多的買。但有一樣,這糧食要隨買隨運,都拉到曲龍鎮去。走水路,還是走陸路,怎麼快怎麼來。另外,不要搞得盡人皆知,要盡量保密。」
這些要求太奇怪了,趙老掌櫃一頭霧水,不明白少爺口中來不及是什麼意思,但也不想再多嘴多舌。反正楊家有錢,由著你去折騰吧!
「趙老先生,你一定要把這件事情辦好。」楊國權盯著趙老掌櫃,加強了語氣強調道:「要記住,時間很緊,只有半個月的時間。」
「少爺,你就放心吧!」趙老掌櫃拍著胸脯保證道:「我在楊家幾十年了,大事小情辦得不少,從來沒出過差錯。半個月,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我保證把這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好,好,好。」楊國權連說了三個好,伸手想拍拍趙老掌櫃的肩膀,又覺得不夠尊重,順勢下落,拉住趙老掌櫃的手,使勁搖了搖,誠懇地說道:「趙老,拜託了。事情辦得好,我給你加薪水,以後楊家所有的鋪子都歸你管。」
趙老,聽這稱呼,趙老掌櫃簡直是受寵若驚,嘴唇都有些哆嗦,在楊家幹了這麼多年,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禮遇。不管少爺幹得是對是錯,我是全力支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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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古城,向南走七八里路,便到了惠濟河上的一個小渡口。岸邊幾個用蘆葦搭的草棚子,草棚旁邊埋著一根根半人高的木樁。粗大的纜強緊拴著十幾樣小船,小船在碼頭的水面上隨波搖晃著。現在應該是在下午三點左右,渡口上來往的行人不多,顯得很安靜。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打破了這難得的寧靜,不大一會兒,一支馬隊便來到了渡口。
這支馬隊不是別人,正是楊國權和他的手下。他在城裡的楊家店舖裡交代完要緊急辦理的事情,又回去找到了宮本,在宮本的陪同下領取了槍枝彈藥,一點也沒敢耽擱,快馬加鞭出了城,直接來到了渡口。
虎子和眾人都不知道少爺是怎麼了,突然變得異常嚴肅,臉上一點笑模樣都沒有,而且行動起來忙三火四,像是火燒了屁股一般。
楊國權確實急得很,他真想插上翅膀,馬上飛回曲龍鎮,和龐百川等人好好商議。怎麼辦?怎麼辦?這個問題始終在他的腦海裡轉悠,卻始終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他只是依照自己不成熟的想法,在城裡佈置了一下,至於能起多大作用,他也實在是心裡沒底。
來古城坐船是逆流,回去坐船可就是順流了,時間能節省不少。在路上,楊國權便想好了,他帶著幾個人坐船押著武器走水路,其他人則由渡口過河,騎馬順著陸路回去。
擺渡的船家聽到了聲音,紛紛從草棚裡走出,看到這一行人鮮衣怒馬,又帶著武器,便有些發怵。只是站在那裡怯怯的看著,卻沒人敢上前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