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這會兒正帶著人在西市的某一家早點鋪子裡吃東西,吃得正美呢,忽然見街邊百姓發一聲喊,接著就跟見著鬼似的到處亂跑,林盟主那是什麼人啊,正義之心一氾濫,對手下眾人微微示意,決定堅決按兵不動,先看看形勢再說。如果來的是什麼張牙舞爪的低級妖怪,正好在自己上擂台前先活動活動,順便把自己任俠好義的名聲傳播出去,若是來的是什麼大妖怪,或者頂級邪修,那就裝著沒看見,繼續吃他們的早點,這個時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犯不上為了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跟人死磕,若是結下仇怨就更不值得了。
人群逐漸跑散,露出了讓他們驚慌失措的對象,林盟主放眼望去,心中頓時便是一驚,對面的人數倒是不多,林林總總的一共二十來個,在一名黑袍中年人的帶領下,慢悠悠的向這邊晃悠過來。可這慢悠悠的步伐,點兒啷當的神情,卻如同千軍萬馬奔騰喊殺一般,讓林卓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目光掃向周圍,見其餘人等也是這副表情,這些在修真界勉強也能開山立櫃,甚至本身就是一派之尊的主兒,全都被眼前這群人的氣勢所懾,並絲毫不加掩飾的表露出來。
高明安也很驚訝,他似乎真的對自己老爹留在這裡的傳奇故事不甚瞭解,很是奇怪的問身旁的老者道:「賀蘭叔,這幫人到底怎麼回事啊?怎麼見了本座能嚇成這樣?本座有這麼可怕嗎?」
那看起來一派大儒之相的老者正是賀蘭吼,當年的西域狼王,高長武座下開路先鋒,現如今接受了高等教育,不但將自己的相貌變成了醇厚老者,連打扮都是儒生模樣。
高明安這話問的很有水平,賀蘭吼卻是真的不好回答,他總不能說因為老子當年進安京城的時候啃著一條血淋淋的生羊腿,導致咱們萬壽宗所有人都被老百姓當成吃人妖魔,同時也導致你爹在這裡千古流芳吧?
這事兒肯定是不能直接說,不然不但高明安面子掛不住,他自己的面子都掛不住,賀蘭吼在這幾百年的時間裡,無數次在深夜中獨自眺望月光,深深懺悔自己當初的年少無知之舉,怎麼能夠用那種不堪入目的形象進入安京城呢?怎麼能讓老百姓把咱當成妖魔呢?雖說當初我們就是一群妖魔,可我們真的是不吃人啊!
愚民,愚民啊!
想到這裡,賀蘭吼立刻說道:「少爺不知,這都是些凡夫俗子,愚民,沒見過咱這麼威猛的隊伍,所以被嚇得有些失態,以後習慣就好了。」
「原來如此,知道了。」高明安無所謂的點了點頭,誰也看不出他信不信,同樣誰也不在乎他信不信,長老們也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當然這倒不是說長老們對這位少主不尊重,撇開他是高長武獨子不說,就說這位少爺的修為,目前在本門中也僅僅是不如兩位化身大能,也不容得他們不尊重。
只是這種事情在大夥兒看來屬於能糊弄就糊弄的,相信高明安自己也不願意聽到真實原因,長老們自然也不會在乎她信是不信,大夥兒面子上能過去就得。
又對那群愚民指摘了一番,高明安決定去做一件他一百多年沒做過的事情,好好的吃一頓早點,做一回普通老百姓,也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愚民。
既然要吃早點,自然要進早點鋪子,也就順理成章的看到了林卓等人,因為他們是整條大街上唯一一夥兒沒跑的,而且還在繼續吃著桌上的早點。
見對方向自己這邊走來,林卓等人也提高了精神,全神貫注的戒備起來,雖說他是萬壽宗的準女婿,從理論上來講在大炎朝的地面兒上沒人敢動他,可對面可足足站了十幾個元嬰期的大修士,這份威懾力實在太大了,容不得他們不緊張。也就是這一次,林卓這才真正的感覺到元嬰修士的可怕之處,也真正感覺到了那些他之前一直感到有些飄渺的所謂威勢,或者叫做氣場的東西,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元嬰修士他也不是沒見過,鄔天長跟他聊過好幾次天,關浩還曾經用暗勁給過他一下,天雄門的幾個元嬰長老扎堆出現的場面他也曾經看到過,雖說對方的修為讓他佩服不已,但卻從來沒有過現在這種感覺。因為那些人他都認識,有的是自己老丈人,有的是自己朋友的老子和叔伯輩,總之對他沒有什麼敵意,也沒有刻意的釋放出什麼氣勢,所以林盟主對這方面的東西一直感觸不深,唯一覺得深不見底的就是這些大修士的修為和餓法力而已。
但眼前這些人不同,領頭那個穿著繡花骷髏黑袍子,一看就不像好東西的中年人不同,就連他身邊那些打扮得人五人六的老頭子,也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林卓敢拿腦袋打賭,這幫老頭子至少有一半都不是人,剩下那一半也絕不是什麼善與之輩,儘管他們外表看起來像個飽學大儒,醇厚長者,可一旦動起手來,這都是能讓大炎朝血流漂杵的主兒,絕對沒有看上去那麼無害。
那是一種經歷無數次殘酷廝殺,百戰餘生者才能擁有的氣勢,別說整日在屋子裡品茗作畫,不聞外事的鄔天長,就連關浩這種粗豪漢子都比不了,當豪氣遇上殺氣,前者會迅速敗退,一潰千里。
見這幾天一直在為柳非凡諸位的承天宗弟子為在身邊,林卓心道:這幫東西,該不會就是承天宗的大佬們吧?
林卓對承天宗的故事已經耳聞很久了,知道這門派現如今的弟子還好,雖說有柳非凡這種怪胎存在,但至少總體質量還可以控制在人類思考範疇中。那些大佬們當年可都是叱吒風雲的人物,與之相比,萬壽宗這種承平太久的門派,缺少了一絲進取,一絲敢於搏命的血性,就連一直在奮鬥中的天雄門,也缺少了一絲狠辣,一絲有我無敵的氣勢。
正琢磨間,那伙兒人已經走進了早點鋪子,林卓點了點頭表示致意,之後說道:「各位想吃什麼自己拿,吃過之後把錢放在桌上便是。」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早點鋪子的老闆和夥計也跑沒影了,這家鋪子現在是自助模式。
幾名承天宗弟子立刻忙活起來,又是擦凳子又是端豆漿,有個看來在大佬面前有些面子的,還湊到跟前說了幾句什麼,惹得一群長老集體看向林卓。
高明安聽說林卓就是決賽選手之一,又是萬壽宗鄔天長的準女婿,似乎突然起了興趣,踱著方步走了過來,繞著林盟主轉了兩圈,直到將其繞得腦門兒發麻,渾身上下都不自在,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很突兀的拱拱手道:「我說這位兄台……」
中年人的話剛出口,林卓就看他周圍的一片老頭兒臉上一紅,之後齊齊噴出一口豆漿來,他正覺得奇怪,打算問個究竟時,卻見自己身邊的沈豹子也是滿臉通紅,恭恭敬敬的跪在中年人面前磕頭道:「弟子白羽凌風門沈豹子,見過師叔公,師叔公萬福金安!」
「嗯?沈豹子?」高明安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卻似乎對此人沒有任何印象,直到賀蘭吼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這才笑道:「我倒是誰,原來是當初那個小娃娃,起來起來,讓叔公好好看看。」
沈豹子滿面笑容的站起身來,對高明安道:「弟子多年未見叔公,您老還是風采依舊。」
「沒錯,沒錯,風采依舊。」高明安仔細打量了沈豹子一番,突然道:「你怎麼老成這副樣子?看著壽元還有不少呢,不至於變成這樣吧?」
沈豹子看著面前這位已經一千多歲,卻依然像自己徒孫輩的叔公,滿臉尷尬道:「咳,弟子這都是故意扮出來的,您也知道弟子現在也是一派之尊,弄得老成些,下面的孩子們看著也像個樣子。當然了,叔公您是個例外,您就是扮成三歲孩子,這大炎朝的修士們也知道您是西域摩羅高明安,弟子沒您那麼大面子,只好靠著這張老臉唬人。」
金光大師和清虛真人本就猜測這人是高明安,見沈豹子當眾說了出來,忙跟著上前大禮參拜,林卓倒是顯得無所謂,上去行了個晚輩禮,好在高明安不在乎這些,他林卓身份也是足夠,承天宗那群非常重視禮儀的老妖怪們,倒是也說不出什麼不妥來。
好在早點鋪的老闆已經跑得無影無蹤,兩桌人便乾脆並做一桌,在那裡吃喝起來,工夫不大,柳非凡便帶著拓跋威和馬爾胡趕來,給自己師父和宗主長老等人見禮。
賀蘭吼見少了一個,頓時有些不滿,皺眉道:「李冬雷呢?他怎麼沒過來迎接宗主大駕?」
拓跋威知道這位長老要挑理,忙解釋道:「哦,是這麼回事,李師兄和人打鬥,被打成了重傷,現在傷勢未癒,還在靜室中休養。」
「傷的這麼重,跟誰打的?」
「這個……」拓跋威抬眼看向林卓似乎有些為難。
林卓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說的,對賀蘭吼道:「前輩勿怪,李師兄是和我兄長風驚雷打的,風大哥則是被柳師兄打成重傷,現在傷勢未癒,還在靜室中休養,明日我則要和柳師兄鬥法,看看誰能將誰打成重傷。」
面對這讓人沉醉的三角關係,賀蘭吼沒詞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