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卓在驛站中吃過早點,囑咐了要出去逛街的六人幾句注意安全,便獨自前往昨日與天鳴和尚約定好的地方,一處非常小巧玲瓏的茶館。
走出街口不遠,林卓就看到天鳴和尚和一名年輕女子站在茶館邊上,天鳴和尚今天的打扮是典型的有道高僧范兒,脖子上還掛了串白色念珠,看著便是價值不菲的法器。那年輕女子則穿了身淡雅的粉紅色宮裝,看去好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太太,只有身為同類的修士們,才能從她身上感覺到那股強大的法力,竟然也是個築基修士。
經過昨日一路的閒聊,天鳴和尚和林卓的交情已經算是不錯,這會兒見他過來,立刻迎上去合什微笑行禮,並給他和那名年輕女子做著介紹。那女子叫做林雨菲,容貌清秀淡雅,舉止雍容高貴,乃是餘杭府九仙山棲霞派的現任掌門人。棲霞派是個女多男少的門派,門中也缺乏高手,多年來沒少受人欺負,直到這一代中出了個林雨菲,在短短二十年內成了築基修士,並協助該派成為九仙山三大門派之一,情況這才有所好轉。
這林雨菲自幼便在一種受人欺負的環境下長大,性格變得極是倔強冷漠,尤其是對男人更加不假辭色,便是對著天鳴這個看起來就很六根清淨的和尚,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倒是聽說對面那面含微笑的年輕人是南華府林卓時,非常罕見的笑了一下,福了福道:「林師兄的事情,小妹也曾聽說過一些,大家都是苦難中人,日後還要互相多扶持些,小妹這廂給師兄見禮了。」
林大掌門先是驚訝,仔細打聽後才知道,自己的崛起歷史在江南地面上,居然已經是小有名氣了,金陵城內有些書館的先生都已經編了故事,據說生意還頗為不錯。
「我們去江南修真界總堂嗎?在什麼地方?」見過禮後,林卓問天鳴道。
「正是要帶二位掌門去江南總堂,二位請隨我來。」天鳴和尚用手指了一個方向,向林卓和林雨菲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飄飄悠悠的飛了出去,二林也也忙隨著跟上,學著天鳴的身段慢悠悠的向前飛著。如果是在半年之前,林卓可能還會有一絲比試速度的心態,可現在卻只能苦笑著放慢速度,努力配合著前面兩位的節奏。
屁股決定腦袋,實力轉化心態,名氣大了固然是好事,可這隨之而來的儀態做派之類,也著實讓人頭疼不已。
大約飛了一炷香的工夫,三人到了金陵城南的一處破敗角落,林卓極力想在這個破敗不堪的地方找出一絲江南修真界總堂的痕跡,卻始終不得其果,轉頭看林雨菲時,對方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天鳴和尚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笑著說道:「當初貧僧第一次被人領來這裡的時候,想法都和二位掌門一樣,這裡若是只看表面,實在看不出是什麼重要地方。」說完便帶著二林走進那片廢墟,三拐兩拐的找到一個把手,向外用力一拉,一個巨大的長方形空洞浮現眼前。
「深得我軍精髓啊,這裡沒有樓梯嗎?」林卓一面感歎,一面看著地下深不見底的黑暗問道。
「若是有樓梯的話,一般人亂闖說不定也會進來。」天鳴和尚解釋說:「這下面有二十餘丈,普通凡人跳下去會摔成肉泥。」
三人縱身跳下黑洞,片刻便落在二十餘丈深的洞底,天鳴和尚用手向上憑空一推,將外面的鐵門關上,當先往前走去,林雨菲和林卓一左一右像法師護衛似的跟上。走出大約半里地左右,四周的環境慢慢變亮,直到他看到一棟大約有七八丈高的灰色磚瓦城牆時,天鳴和尚才停下腳步對裡面喊道:「六品執事僧天鳴,領南華府衝霄門掌門林卓,餘杭府九仙山棲霞派掌門林雨菲求見總堂堂主,請求通過!」
半晌工夫,黑色的大門發出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緩緩向內分左右兩側打開,逐漸露出外廳的陳設佈局,整個外廳莊嚴宏偉,重疊飛簷。龍、虎吉祥動物雕飾鑲嵌在飛簷壁柱上,雕刻細緻、造形典雅。殿頂塑有兩條游龍正戲搶靈珠,生動活脫,煞是宏麗,展示了東方文明的古老與活力。
再向裡面走,四根乳白色的大理石柱子支撐著繪製有諸天神邸的天花板,在略有些昏暗的燭光反射下,這些畫作散發出神秘妖異的七彩光芒。兩側的石板甬道上分部著不知道是誰的大理石雕像,以橘黃色為基調的牆上繪製著各種精美的神異故事壁畫,中央部位則放置著三座紫色玉石搭建的高台,最高的台上坐著一位身穿絳紫色長袍,看起來六十歲上下的白衣老者,稍稍矮些的兩個檯子上則是兩名僧道打扮的中年男子,看樣子應該就是總堂堂主和他的兩位副手。
林卓在來的路上曾經聽天鳴和尚說起過,江南總堂堂主歷來由三大門派的長老輪流擔任,每四年換屆一次,現在的堂主是俗家打扮,想來便是白羽凌風門的某位長老,分裂左右的一僧一道,則是寶光禪寺和青陽無極觀的長老。
高台前則是一張很是狹長的金絲楠木桌子,周圍分佈著幾百個座位,密密麻麻的坐滿了人,大部分都是些俗家打扮的修士,中間零零散散的夾雜著道士跟和尚,很清晰的表現出今年是誰當家做主,讓林卓大為感歎競爭無處不在。每個座位前放著一副瓷器餐具和一盞青墨色的半透明玉石酒杯,餐具中放滿了精緻的食物,看來在他們過來之前,這裡正在進行午飯活動,這讓忽然他想起了上輩子父親公司開年終會餐時的情形。
總而言之,林卓只覺得面前一片亂七八糟,簡直難以用語言形容。
高台上的三名老者見林卓似乎被這場面震撼到了,輕輕冷哼一聲,很神棍的齊齊浮到空中,手拿一本不知什麼內容的書,高聲朗誦一段林卓從來沒有聽說過的箴言,這短箴言綿長之極,聽得他幾乎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等到三位老爺念完,一陣極強的光亮照向林卓,晃得他幾乎睜不開眼,卻聽空中的三人一起吶喊道:「道可道,非常道!廊下君子,可願長生否?」
振聾發聵啊,這麼震撼的場面,這麼真理性的獨白和問句,讓林卓這等江湖後輩茅塞頓開、涕淚俱下,頓時覺得前二十來年全都是白活了。對於獨白中的真知灼見,對於問句中的直入主題,搜腸刮肚之下,他覺得所有的詞語中只有一個字能形容自己此時激動地心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