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昏黃時分,田雨挎著個包袱,帶著一些煮好的紅薯來到山洞。杜師長還在昏昏欲睡。不過,長期的戰爭生涯養成的警覺,讓他有一種防備的本能。在田雨還沒有爬進洞裡,他的手槍早就握在手中了。「是我,田雨。」她藉著夕陽的餘暉,望見他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黑黝黝的洞裡閃著光。
杜師長收起槍,將軍刀挪到一邊,給她騰個地方。「戰士們怎麼樣?」他見到她,第一句話就問;「他們藏在哪裡了?」田雨先不回答他的問題,先側耳聽聽外面的動靜,然後才說;「他們都很好,鄉親們把同志們分散藏匿在家裡了。鬼子的搜得可凶了。我來這裡,還是我爹把我藏在拉柴禾的馬車上,才矇混過去的。」
杜師長聽了緊蹙眉頭,長歎一聲;「他奶奶的,蹲在洞裡跟耗子似的,憋死老子了,還不如跟鬼子拼他個你死我活,還痛快點。外面還是板恆旅團的鬼子嗎?」田雨點點頭,說;「聽說,板恆下令哪怕是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抓到你,要不鬼子是不會輕易撤兵的。」
田雨將包袱皮打開,將冒著熱氣的紅薯遞給他;「快吃吧,你大概是餓了。」他拿起一個紅薯,放在鼻子跟前貪婪地聞聞,彷彿連味道都捨不得浪費似的。「這可是好東西呀,來,我們一起吃吧。」她說;「我吃過了,這是給你吃的。」
杜師長吃著紅薯,又問;「鄉親們怎麼樣?沒有遭到鬼子的報復吧?」田雨搖搖頭說;「沒有。不過,鬼子已經貼出告示,要俺村的鄉親們限期交出八路軍,如果誰家藏了八路軍,就殺了誰全家,到了期限,不交出八路軍,就要滅了西叫村呢。」
「鬼子的期限是幾天?」
「五天。」
「首長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嗎?」
「沒有。不過,你放心,首長如果被敵人抓去了,那麼大的官肯定比你值錢,鬼子還能在乎你嗎?」
「你不知道,鬼子是想要我手裡的這把軍刀呢。在日本人眼裡,它可比我值錢了,抓我不過是為了報復罷了。」
田雨拿過那把日本軍刀,認真地端詳起來。她摸著刀把上那鑲滿瑪瑙和翡翠,驚奇地說;「呀,這麼漂亮,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呢。你怎麼得到的這個寶貝?」杜師長輕描淡寫地說;「算不上什麼寶貝,反正我覺得刀好使,鋼性好,幾年前從鬼子的一個將軍手裡繳獲的。」
她吃了一驚;「將軍?」
他笑了,露出一排白牙齒。「日軍的一個主力師團長,名字叫本田的,還是個中將,日本天皇因為他的戰功,親自授予他的這把軍刀。」
她吐了一下舌頭;「怪不得鬼子要找你算賬呢?你真厲害,把人家的將軍的軍刀都繳過來了,哎,你能給我講講嗎?」
「講什麼?」
「你怎麼繳獲這把軍刀的?」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一把軍刀嘛。」
她纏著他,像個小孩子一樣,非要他說說那段故事。
他只好講起來。她捧著臉認真聽著,生怕漏掉一個字。
「那是一個老頭,騎著一匹高頭白馬,那匹馬可是我見過的最漂亮,最好的馬,奶奶的,最後我還是沒有得到那匹白馬。」他一邊吃著紅薯,一邊開始講述起來。「我指揮那次戰鬥的時候,也騎著一匹白馬,雖然也是繳獲日本人的,但比那個將軍差遠去了。我指揮一個師,在山谷裡打他師團的伏擊。本來,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戰鬥,上級不批准我打伏擊,說鬼子是一個精銳師團,需要數倍於敵人的兵力,才能有贏的把握。可是,我不信那個邪,兵力少怎麼啦?難道就放掉一次絕好的機會不成?
他將她帶來的紅薯,連皮帶瓤子都吃了個乾淨,然後抹抹嘴,打了個響嗝,她遞給他水,也被他一氣喝乾了。他又接著說起來。
「反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這個人最見不得小日本鬼子,那種耀武揚威的神氣樣兒,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個侵略軍日能什麼?我們中國人每個人撒泡尿,就能把你們小日本島國給淹了!奶奶的,我就不信,在中國人的土地上,你的鐵騎還能蹂躪幾天?精銳怎麼啦?師團怎麼啦?我呆著機會,就幹一傢伙!
「本田的師團是日軍的一張王牌,也是殺中國人最多的師團,我早就想報仇了,要不然就別撞在我老杜的槍口上,撞上了算你倒霉。我把上級的命令撕了,讓風飄走了。我部署三個團,提前一天就隱蔽在山谷裡了。決定在本田認為誰也不敢碰他的時候,來他一下,打他個措手不及,人仰馬翻。
伏擊很成功,鬼子被我們幹得像是一群沒有頭的蒼蠅,亂紛紛的在山谷裡瞎闖一氣。我讓副師長指揮戰鬥,早就瞄上了本田那個糟老頭和他騎的高頭白馬。他的隊伍都亂成一鍋粥了,他還氣焰非常囂張,揮舞著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