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破裘(9)
蘭英的身世既然已經搞清楚了,再往深的追究也沒有什麼意思了。無論蘭英是否能夠接受,她都必須正視這個現實。更何況蘭英的年齡已經不小了,對社會應該有進一步的認識了,王清華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做這方面的工作,倒是蘭滄海的日記給王清華提供了兩個信息,一是蘭滄海實際上的後台並不是田明軒,而是裘元博,這就難怪蘭滄海在遭到拘捕之後,這麼快就把田明軒供出來了。二是蘭滄海跟裘學敏的關係,其實是非常微妙的,雖然這種關係不能說破,但是彼此心裡肯定有某種或是仇恨,或是由此產生的畸形親情的依賴。
「你有沒有想過去首都找找裘……裘元博,讓他想想辦法。或許還會有一線希望。」王清華對坐在沙發裡一直沒有說話的蘭英說道。說完之後,王清華就感覺自己這種想法其實也有些不太正常。蘭英壓根就沒有見過裘元博,對於自己現在的身份恐怕也有某種說不出來的羞愧。換句話說,蘭英其實就是裘元博的一個私生女,在蘭家是沒有名分的。
不過,能怪誰呢?上輩人的恩怨,不能再推及下輩人了。用調侃的眼光看這種道德淪喪的結果,或許更加現實一些。
蘭英冷笑了一聲道:「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無論怎麼說,他畢竟收了唐范海三百萬元,而且也不止這一次,也算是他罪有應得吧。不要給我說這些了,我現在聽到這些就煩,我真的再也不想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了,我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家,離開他們,永遠也不想見到他們了。」蘭英說著,將一頭已經弄的亂七八糟的秀髮又在使勁拉拽了幾次,好像要把滿頭的秀髮都揪下來一樣。
「你帶我走吧。無論去哪兒都行,只要不在這個家裡呆。你讓我幹什麼都可以,做你的老婆,做你的小三,做你的小四,小五,小六都可以。起碼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你愛我嗎?你告訴我,你愛我嗎?你不要欺騙我,如果你不愛我,我再也不會纏著你了。你告訴我好嗎?」蘭英說著抓住王清華的肩膀拚命的搖著。雖然蘭英並沒有多大的力氣,但王清華能感覺到,蘭英心理已經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
「你冷靜點,好不好?」王清華抓住蘭英的手,重新將蘭英摟在自己的懷裡,「不管怎麼樣,我是不會不管你的。不過我還是請你冷靜冷靜,或許還會有別的更好的解決辦法。既然你什麼都不管了,那又何必給自己背這些包袱呢?你過去不是經常給我說,人生最關鍵的就是要在緊要關頭咬緊牙關,再堅持幾步嗎?我已經堅持過來了,現在輪到你了。難道你就不能堅持下來了嗎?退縮肯定不會解決任何問題的。即便是你要跟我走,我也希望你能跟你媽打個招呼。她畢竟是你的生身母親。這一點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王清華給蘭英講了一大堆大道理,其實王清華自己也知道,這些道理對蘭英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他只想蘭英冷靜一下,不要再背負過多的包袱,輕鬆的走下去。
蘭英趴伏在王清華的嗚嗚地哭了起來,王清華能感覺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蘭英的淚水染濕了一大片。淚水順著身體一直往下流去。王清華就覺得粘粘的的難受,卻也不好把蘭英抱起來,就任由著蘭英哭泣。
蘭英哭著哭著竟然睡著了,像個孩子一樣,或許是太累了吧。王清華將蘭英抱進臥室,拿毯子蓋起來,輕輕帶上門離開了。
回到辦公室,王清華急忙換了一件衣服,把那件被蘭英的淚水浸泡濕了的衣服,在水池裡隨便揉了揉晾了起來。就這時,燕妮進來了。燕妮的表情很不自然,有幾分歉意,更多是一種無奈。
「王市長。」燕妮叫了一聲,順勢坐在了沙發上。這是過去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每次燕妮進來,王清華都讓燕妮坐下來,燕妮從來沒有坐過,都笑一下說站著說話更舒服。今天燕妮的卻一反常態,第一次坐在了王清華的辦公室。
「有什麼事兒嗎?」王清華並沒有在意燕妮的舉動,只是感覺燕妮今天怪怪的。其實王清華的感覺已經好長時間了,只是對一個秘書,特別是女秘書不便問起。
燕妮的眼睛在王清華的臉上看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沒有說有什麼事兒。王清華笑了笑,見燕妮手裡拿一張紙,就問道:「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兒,想要請假啊?」
燕妮哼唧了半會,終於開口道:「是這樣的,王市長,我不想幹這個秘書了。我想你還是重新選一個秘書吧。我真的不適合。我想繼續回警察局上班。請你批准!」燕妮說著將一張申請書放在了王清華面前。
王清華看了一眼申請書,雖然心裡有些驚異,但還是笑問道:「能給我說說原因嗎?」在領導跟前當秘書,無疑是一個陞遷最便捷的途徑,慣例告訴我們,在領導跟前當幾年秘書都會落一個不錯的位置,起碼往上調一級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燕妮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王清華只好從正面試探著問道:「是不是下面有人說什麼閒話呢?」燕妮依然是搖頭。
王清華心裡就有些譜了。當初燕妮主動找自己說要當自己的秘書,估計並非是燕妮自己的主意,而是有人在暗中操作這件事情。王清華一直擔心這個問題,對燕妮也是防範有加,總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而現在的事實已經開始慢慢證明了自己當初的猜測。現在燕妮主動提出離開,其中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王清華沒有想過去追究。這實在是一件不值得追究的事情。
「好吧,你去秘書處辦個手續。下午就不用上班了。」王清華乾脆地說道。
燕妮好像有些失望,或許她認為王清華極力挽留她才對,起碼應該說兩句挽留的話。王清華卻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說。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離開嗎?」燕妮站起來已經走到門口了,又回頭對王清華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王清華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其實王清華剛才已經問過她為什麼離開了,只是她沒有告訴王清華,現在又反過來問王清華,可見他心裡也非常的矛盾。
「你就不覺得,我一個警察局的小職員突然到你身邊做秘書奇怪嗎?」燕妮用一雙眸子盯著王清華繼續問道。
王清華依然搖頭笑了笑。王清華現在的忍耐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他這個年齡本身應該具有的忍耐力。這也是官場在官場長期磨礪的結果。
「王市長,我知道我對不住你。我受了別人的誘惑,我不應該這麼做。可是……你要相信我,我實在沒有別的選擇了。我只是一個小警察,我左右不了局勢,也改變不了什麼。我知道你是個……怎麼說呢,我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是替人民著想的好市長,可是……你也許不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我父親早早就去世了,是我的母親把我一手帶大,她現在得了眼疾,她說她怕黑,我不想讓她失去光明。可是我沒有錢,憑我一個月的工資,根本就不夠給她治病……請你相信我,我這樣做也是無奈的。但是我這樣做,又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我……」
燕妮說著說著,眼淚就刷刷地流了下來,站在門口只管哽咽。
王清華心中一陣納悶:今天也真他媽的邪門了,怎麼自己身邊的女孩子都跟商量好了一樣,哭哭啼啼的。
「你說什麼?你媽得了眼疾,怎麼了?要緊嗎?需要多少錢?」王清華沉默了一會忽然問道。
「我媽媽得了白內障需要手術……不過王市長,你不用管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也許我的媽就應該在黑暗中度過下半輩子……」燕妮說著哭的更厲害了,不過還算沒有失去分寸,知道自己是在副市長辦公室,哭的厲害了,萬一讓外面的人聽見了,影響肯定不好,就用手盡量地摀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你不要著急。不管你到我身邊工作是誰的指示,我也不追究了。你把你媽的情況說說,看需要多少錢。我們共同想辦法。你看好不好?」王清華說著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燕妮跟前,順手把門關了起來,拉著燕妮又重新坐了下來。
燕妮坐下來後,一句一哽咽地把家裡的情況給王清華說了一下。原來燕妮的父親過去在礦上當爆破工,在一次炸山中不幸遇難,那時候燕妮才七八歲,雖然礦上相應地給了一些補貼,但是常言道坐吃山空,沒有多長時間,燕妮的家中就顯出了拮据的跡象,之後母親給人打零工掙錢供燕妮上學。
燕妮大學畢業後,非常幸運地考上了市裡的警察局,正當娘兒倆歡天喜地的時候,突然一個晴天霹靂,打碎了娘兒倆幸福的夢想。燕妮的母親患上了白內障,需要換手術治療。而昂貴的手術費,對於燕妮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字。
趙金明知道後惺惺作態了幾次,帶著局裡的領導到燕妮的家中看了一次燕妮的母親,說了一大堆安慰的話,發動全局上下捐款。可惜的是捐款的數目跟手術費幾乎不是一個概念。剛剛看到一點希望的燕妮又陷入了困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