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過招（7）
「你是市長，還是我是市長？」王清華劈頭蓋面罵道，「你知不知道秘書是怎麼當的。你是給常剛當秘書，還是給我當秘書？」王清華站起來，從桌子後面走出來，站在張勇的面前。
張勇急忙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兩條腿已經止不住開始哆嗦。他萬萬不會想到，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王清華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一個二十四歲的年輕副市長，在張勇的眼裡可能就是一個官二代而已，也許更多的是對王清華的一個官二代的蔑視，才會顯得如此的冷靜。然而當王清華突然發飆之後，他馬上感覺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王清華只罵了兩句，就停了下來，馬上給辦公室打了個電話，把方田雨叫了過來。方田雨過來，一看這種情形，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站在那裡沒有說話。
王清華沉默了一會道：「方主任，把小張同志安排我身邊工作有些屈才了。你們辦公室是不是可以重新考慮一下。」王清華不用把話說的太明白，方田雨已經非常清楚了。但張勇是裘學敏安排在王清華身邊的人，方田雨不好自作主張，也不能把裘學敏賣了，就愣在那裡半天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才用比較委婉的口氣道：「王市長，你看這樣行嗎？小張同志的工作馬上也不好安排，要不然讓他再適應一段時間，等安排好了，我馬上給張勇調動工作。」王清華知道這是方田雨的緩兵之計，希望能用軟功夫泡的王清華無可奈何，最後不得不接受張勇這個秘書。
但對於王清華而言，這個秘書是非換不可的。如果不把張勇換掉，就等於裘學敏在自己身邊埋了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置自己於死地。但是也不好馬上讓方田雨下不來台，想了想道：「那就先這樣吧。」心中卻想，既然你不調走張勇，那就不要怪我王某人不客氣了。
方田雨走後，張勇一直站在那裡沒有動。
王清華重新坐下來口氣緩和道：「張秘書，也不是我對你的工作有什麼成見。你可能剛來，沒有什麼工作經驗，犯錯誤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知錯一定要改。你能做到嗎？」
張勇被王清華訓了兩句，但背後有裘學敏這個大後台，所以對王清華並沒有表現出多少畏懼，抬頭看了一下王清華，道：「王市長放心，我能做到。不過我想也奉勸王市長一句，動不動就罵人不是一個好領導的表現。另外我想提醒王市長一句，我是經過國家層層選撥出來的幹部，只要我按照國家公務員法辦事，不是誰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把我打發走的。」
張勇的話竟然有幾分針鋒相對的意思。如果張勇能冷靜地面對今天發生的事情，唯唯諾諾地給自己賠禮道歉認錯，再要想打發走張勇，可能就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然而張勇的書生氣，讓王清華馬上看到了裘學敏安排在自己身邊的這位高材生的弱點。
王清華聽完笑了笑道：「想不到張秘書能有如此見識。真是不簡單啊。好了咱們不說這些了。」
王清華略一思索接著道：「既然你非常瞭解公務員法，那你也應該懂得下級服從上級的道理，你在我身邊工作，我給定一些規矩總不算過分吧。」這種直白的表述，對那些在機關裡混了多年的秘書也許沒有什麼用，但對張勇會有絕對的效果。
張勇道：「那就請王市長示下，今後的工作我一定按照王市長的指示辦。」
王清華道：「那好。其實說是規矩也不能算是規矩，應該算是兩點工作中的注意事項吧。第一，未經我個人同意，不得擅自進入我的辦公室內。」這一點是防止張勇趁自己不在的時候，偷看自己的重要文件，更是對張勇一種直白的不信任。讓張勇盡快告訴自己的主子裘學敏，在我王清華身邊安插親信的這種做法不湊效。
張勇馬上問道：「是不是每天打掃衛生，也要經過你的同意呢？」張勇的話中明顯已經帶上了情緒。這種情緒讓張勇在王清華面前暴露無遺。
王清華反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打掃衛生好像不是你的分內工作吧？」
張勇張口結舌了半天，無理狡辯道：「雖然打掃衛生不屬於我分內的工作，但是作為你的秘書……我有義務監督。」
「嘿嘿，」王清華冷笑了兩聲，想不到裘學敏會在自己身邊安插上如此齷蹉的親信，也不知道裘學敏是怎麼想的。既如此倒不必過分防範了，說不定必要的時候，還能利用一下，接著道，「那好吧。這一條，你……可以有選擇地遵守。」
張勇還以為自己的義正言辭說服了王清華，臉上表現出一副得意的神情，接著問道：「還有第二條注意事項呢？」
王清華沉默了一會道：「既然第一條你都選擇遵守了，我看第二條，我也不必說了。你以後注意一下就是了。你去吧。」王清華說完沖張勇笑了笑。
雖然打發走張勇的計劃沒有完成，但起碼王清華對張勇這個人有了進一步的瞭解。當然對於張勇今天的表現一定要區別對待。張勇要麼是真的還有些學生氣，要麼是在自己面前裝傻充愣，以迷惑王清華的試聽。
之後，沒有多長時間，裘學敏就把張勇從王清華的身邊調到下面一個局辦公室去了。這也是王清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過之後給王清華派來的秘書，卻大出王清華的意料。
當天下午，王清華在國賓假日大酒店會見了日方客商。一同參加會見的還有副市長蘭新天、發改委主任劉天生、招商局局長馬萬能以及市工商聯的陪同人員。
因為這次招商引資工作牽扯到了很多敏感問題，所以王清華還是特別注意了一下，自己沒有親自上陣跟日方會談，而是把蘭新天支在了前面。
然而，讓王清華意外的是，剛坐下來，日方客商馬上將一張圖紙放在了蘭新天的眼前。王清華坐在蘭新天的旁邊，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一下，圖紙上一棟摩天大樓的效果圖，看樣子應該有一百多層。到目前為止，x市的大樓還沒有一棟超過五十層的，像這樣的大樓建成之後，肯定是x市最高的大樓了，肯定算的上是x市地標式的建築了。然而王清華總感覺這張效果圖上的大樓模樣有些怪怪的。自己並不懂建築，也不好說什麼。
圖紙展開，日方翻譯馬上開口道：「我們打算在你們市建一棟這樣的摩天辦公大樓，希望你們政府部門盡快予以批示。」話題根本就沒有談及市政府是否能夠答應，口氣之大，讓王清華馬上產生了反感情緒，心想，這是你們想在我們這裡建大樓，並不是我們求你們建大樓，也不問問老子答不答應，就直接要地皮。你以為華夏是你們家後院啊。
蘭新天看了一下王清華，見王清華面無表情，將日方的圖紙看了看，笑道：「首先我代表x市市委市政府，歡迎日方客商，貴方能到我市投資，本身就是對我們市經濟發展的一種肯定和認可。對貴方的到來，我們表示真誠的感謝，對貴方提出的要求和建設方案，我們也會認真對待，盡快給貴方一個合理的答覆，不過……」
蘭新天的話剛說了一半，日方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打斷蘭新天的話，用生硬的漢語道：「你跟我們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廢話沒有用。請你們不要忘記，我們大和民族工作，講究的是效率，我們不想跟你們在這裡打官腔，我們沒有這個毛病，也不想聽你說這些廢話。我們已經在這裡等了你們七天時間了。你們太讓我們失望了。今天你就告訴我們，同意還是不同意。如果同意，馬上給我們辦理相關手續。要不然我們馬上離開你們x市。聽明白了嗎？」
蘭新天和其他同志聽完，馬上愣住了。大家看完這個效果圖，都是眼前一亮。如果能在x市建一棟這樣的大樓，無疑將x市的城市想像提升了一個檔次。然而眼前這位日方年輕人的口氣，卻讓大家心裡極不舒服。不過幾個人相互看了一下都沒有說話。因為大家都非常渴望，在x市建設這樣一棟大樓。特別是招商引資局局長馬萬能，看完這張圖紙，幾乎有種望眼欲穿的感覺。如果能拿下這個項目，今年的招商引資計劃也就算是基本完成了。
王清華坐在旁邊笑了笑，指了一下那位戴眼睛的日方年輕人，問翻譯：「這是哪位？能介紹一下嗎？」
翻譯馬上介紹道：「這位是日方豬式會社社長的兒子，現任豬式會社對外課課長，騰山一郎先生。」
不想翻譯的這一句話，還是惹惱了那位騰山一郎。
騰山一郎馬上對翻譯怒目而視道：「請你注意你的言行。我是豬式會社海外課課長。這跟我是誰的兒子沒有任何關係。」
草，脾氣這麼大。王清華心中暗罵，既然不承認是社長的兒子，幹嘛這麼囂張呢。如果換了別人，敢這麼囂張嗎？
王清華對騰山一郎做了一個按壓的動作，意思是讓騰山一郎坐下來，接著道：「騰山先生，你不是需要我們今天馬上就給你回答嗎？我馬上可以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恕我們不能接受你們的投資！」
王清華說完，在場的所有人幾乎全部愣在了那裡。騰山一郎說話雖然有些過分，但這可是關係到數十個億的投資，忍一時之辱，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然而王清華冷靜的表情，讓中方代表讓x市的代表，也不敢懷疑王清華這種答覆是情緒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