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暗戰（1）
譚明月將文件念完後，看了一下三個人的表情。三個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也沒有說什麼。其實在這個省委文件中，最讓蘭滄海和關鳳鳴大惑不解的不是譚明月暫時代理市長一職的事情。從李高矚的情況來看，一時半會是不可能上任工作的，暫時找個人來代替李高矚的工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譚明月又曾經是x市的市長，省委這樣的決定從政策層面上來講，無疑是正確的。真正讓蘭滄海和關鳳鳴疑惑是關於鶴天壽辭職的問題。
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見過鶴天壽，也沒有任何關於鶴天壽的消息，更沒有聽說鶴天壽要辭職的事情。鶴天壽的辭職無異於一個空穴來風，讓蘭滄海和關鳳鳴都有些措手不及。
譚明月停頓了一會忽然笑了笑道：「對於省委的決定，三位有什麼看法，不妨說出來大家討論一下。老班長，就先從你這兒開始吧。」譚明月說著，很瀟灑地對關鳳鳴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關鳳鳴鼻子哼了一下到：「譚副省長不是拿我尋開心的吧。既然省委已經決定了，執行省委的決定就是了，我還能發表什麼意見。」
譚明月好像是故意愣了一下神道：「哦，怪我，是我沒有把話說清楚。我的意思是，咱們是不是可以討論一下市政協，現在該由誰來暫時接替這個位置。政協關係到民主統一戰線，關係到我黨和各個民主黨派，以及社會各界人事的交流，也是我黨決策的一個重要依據。說句不該說的話吧。現在的政協跟以前可不一樣了。過去政協在老百姓眼裡就是個聾子耳朵——擺設。現在的政協跟人大、工聯、政府、黨委一樣，也是五套班子中的其中之一。所以我想還是應該慎重考慮一下。」
一直沒有說話的蘭滄海終於開口道：「明月同志，關於商議政協暫時由誰來接替的事情，我們是不是暫時先放一放，等光祿、學敏他們都到齊了。我們在市委常委會上討論，是不是更合適一些？」
蘭滄海現在還是比較保守，用的是商議的口氣跟譚明月說話。這也是譚明月對蘭滄海的印象一直不是很壞的一個原因。起碼蘭滄海不會在大會上自己下不來台。而且在小王莊水庫潰壩問題上，過去的幾次常委會基本跟自己也站在一個立場上。
譚明月凝神道：「滄海同志的提議很好。這件事情是要上市委常委會。應該在市委常委會上通報一下，然後再提名誰來接替這個工作，再表決通過。這樣做也符合我們的民主集中制原則嘛。」
說到這裡，譚明月並沒有停止的意思，順手拿起文件夾很隨意地翻看了一下接著道：「不過什麼事情也都不是那麼絕對的。我們小範圍討論一下，也能給我們上常委會提供一些依據嘛。大家就——不妨說說吧。蘭書記，你覺得呢？」
蘭滄海道：「既然明月同志希望大家討論討論，大家就不妨先討論一下吧。」說著看了一下關鳳鳴和王清華。
在目前這種關係不明朗的情況下，王清華只有聽的份兒，是沒有發言權的。關鳳鳴道：「既然譚副省長，讓我們討論，我們就討論討論。我看譚副省長心中肯定是已經有了候選人。那就說出來吧。」
市委十一個常委中，在過去除了關鳳鳴和鶴天壽兩個人總是跟譚明月過不去，蘭滄海有些陽奉陰違之外，其他的人基本不是牆頭草隨風倒，就是站在自己這邊。現在又加了一個王清華。在羅榮天的提議下，雖然準備下放到溝水鎮任鎮長，但是省委的意見一直不能同意。不過那也是遲早的事情了。但是省委一天沒有正式文件下來，王清華這個市委常委就得承認一天。
而王清華在譚明月的印象中，毫無疑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頑固分子，甚至比蘭滄海和關鳳鳴還要難對付。蘭滄海是陽奉陰違，關鳳鳴是硬頂著幹，而王清華好像總是能找到一些自己意想不到的東西，猛然間給自己使個絆子，讓自己上不來下不去，左右為難。就拿小王莊水庫潰壩事故來說，如果不是王清華一直從中作梗，譚明月早就把這個案子定了性，現在估計也已經風平浪靜了。
現在鶴天壽這個死對頭終於主動提出了辭職，而且省委也批了，卻又加了一個王清華，這個扎不爛、煮不熟、捏不動的死硬分子，讓譚明月幾乎是如鯁在喉、如芒在北、如坐針氈，今天這個小範圍碰頭會表面上看是給蘭滄海和關鳳鳴開的，實地上不能不說是給王清華的一次探風會。譚明月想看看王清華接下來又會做出什麼驚人舉動，起碼可以在王清華的口氣中能瞭解一些王清華的動向。然而，從自己進入接待室那一刻起，王清華一直緘口不言，好像今天開會的內容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一樣。
「我覺得清華同志，接任鶴天壽同志就很好。」譚明月早已預謀在先，突然提出一個讓蘭滄海和關鳳鳴都不敢相信的提議。兩個人互相對視一下，也不知道譚明月葫蘆裡買的是什麼藥。
譚明月一看自己的提議到達了預期的效果，心中也是一陣竊喜，故作微笑道：「我覺得清華同志很不錯嘛。前幾天羅榮天委員給省委提議，說清華同志的年紀輕，政治閱歷淺，對我們黨的一些政策也不能很好的把握，暫時還不適合擔任副市長這樣的要職。我就非常反對。我覺得一個人的年齡並不能作為，這個人能不能謀大事的必要條件。我希望大家能考慮一下我的意見。」
譚明月這那裡是在提名自己當什麼狗屁政協主席，分明是在搞離間計。王清華一下子就看穿了譚明月的心思。政協主席是正廳級幹部，自己現在頂多也就是個副廳。王清華就不相信，他譚明月會違背羅榮天的意思，敢跟羅榮天對著幹。就是譚明月現在，還有一堆把柄窩在羅榮天的手中。一旦劉紅把問題交代清楚，牽扯到他譚明月，羅榮天會不會向中央建議處理他譚明月還是兩可。如果按照正常的邏輯推斷，譚明月現在正恨不能給羅榮天跪下磕兩個響頭，讓羅榮天放過他。他那裡敢公然跟羅榮天對著幹，還說什麼堅決不同意羅榮天給省委的建議。這不是純粹胡說八道又是什麼。
不過這個時候，王清華覺得自己還是表現的低調一些比較好，或者說把自己的想法隱藏起來，也就是大家所謂的城府深一些。王清華假意尷尬地笑了一下道：「譚副省長……我……你……我……你能……提名我擔任這個政協主席……我真的非常感激。」王清華說著，從椅子上站起來，深深給譚明月鞠了一個躬，把譚明月搞的也有些含糊了，急忙虛空做了一個扶的動作，說了一句義薄雲天的話：「清華同志不必這樣，將有能力的幹部提拔到真正能發揮他們作用的位置，是每一個黨員幹部應盡的職責。」
王清華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略微停頓了一下道：「但是我個人感覺，一來正如羅委員所言，年齡還小，對黨的執政綱領認識不夠，政治閱歷也非常的淺薄，需要再到基層好好鍛煉鍛煉；二來，政協主席是黨領導下的民主統一戰線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機構，責任重大，政協主席也一直由黨內的工作經驗豐富的老幹部擔任。我目前連正式黨員還不是，非常不適當擔任如此重要的工作。我個人還是希望，省委和市委領導能慎重考慮，最好能按照羅榮天委員的安排，讓我去溝水鎮任職。我覺得那裡才比較適合我的成長的和發展。」
王清華這幾句話，沒有一句官腔，說的在情在理，軟硬兼有，雖然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但並未將自己的真實意圖表露出來。
王清華坐下後，肚中就開始罵人：你個老狐狸，原來大家都說蘭滄海是老狐狸，我看你這隻老狐狸比蘭滄海還要狡猾。你這那裡是要提名我當什麼政協委員，分明是一箭雙鵰，即想探聽一下我的想法，也想讓蘭滄海和關鳳鳴誤解我是兩面派。想不到一個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挖牆腳的功夫，跟扒灰的功夫倒是天下無雙。
果然，蘭滄海和關鳳鳴馬上就以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王清華，好像一下子想把王清華的五臟六腑都看個一清二楚一樣。看你奶奶個嘴兒，你們兩個大笨蛋。王清華心中著急，粗話就在腦海中打轉，也不管什麼岳丈大人不岳丈大人了，逮住就罵。
王清華有個習慣，雖然是在肚中罵人，臉上也不由自主做出一些怪異的表情。蘭滄海和關鳳鳴一陣愕然，也不知道王清華心中想了些什麼，但大概已經知道王清華並沒有單方面和譚明月做過什麼手腳。
譚明月套了半天話，也沒有套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只好道：「滄海同志、關主任，你們兩個對此事有什麼看法呢？」
蘭滄海低頭不語，關鳳鳴倒是痛快道：「提名王清華同志擔任政協主席，我倒沒有什麼意見。不過按照省委文件精神，好像是要在幾個副主席中提名一個，並沒有說要重新產生一個人選。對不對？」
關鳳鳴總是能在關鍵時刻切中要害，打譚明月一個下不來台。譚明月就笑了笑道：「當然，我們只是小範圍討論。按照省委文件精神，我們也是提名一個暫時代理政協主席一職的人選，並不是正式政協主席。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直接產生一名政協主席也不是不可以罵。」
譚明月自找退路，總算沒有被關鳳鳴頂在那裡下不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