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審判（15）
王清華到市委的時候，正好是下午兩三點的樣子，上班的人才剛剛上班，市委樓道裡亂哄哄的。再加上第二天又是禮拜六，女人們已經嘰嘰喳喳地開始討論明天哪個商場打折，去哪個專門店去轉轉的事情了。人家都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就連市委的這些從政的女人們也無法逃離對俗世的熱情。
由於是第一次到市委找蘭滄海，王清華並不清楚蘭滄海的辦公室在什麼地方。不過市委書記的辦公室，在這座大樓裡隨便問一問就能問出來。王清華並沒有急著去找蘭滄海，而是在市委大樓裡轉悠了一圈。
王清華本想，市委重地，自己一個人轉不了多長時間，肯定就會有盤查，不想自己足足轉了二十多分鐘，直到那些剛來上班的人，全部進了辦公室，開始看報紙、喝茶、打電腦遊戲等一天來的必修課之後，竟然沒有一個人過來問一下自己。
市委重地，看來也不過如此啊。王清華冷冷笑了兩聲，自言自語道。
又隨便轉了一圈，轉到宗教局，王清華才登登登敲了幾聲門。宗教局是名副其實的清水衙門，歷來都是如此。不過也有例外的時候。聽說有一屆市委書記，篤信佛教，就經常跟宗教局的人混在一起，讓宗教局的人安排去那些那些寺廟檢查工作。在任五年幾乎把x市大小寺廟跑了個遍。在那位書記離任的時候，也把宗教局主任掉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局去當局長了。不過像這樣的事情，是千載難逢的。最起碼現在的蘭滄海即不信佛，也不信道。
王清華之所以選擇敲宗教局的門，是因為王清華知道，宗教局一年來不了幾次人，見一個生人都會感到稀奇，態度自然不至於那麼惡劣。如果去信訪局，民政辦這些地方，肯定會碰一鼻子灰；如果去組織部、人事局，看到的肯定是滿臉的狐疑和神神叨叨的竊竊私語；如果去統戰部、宣傳部，看到的一定是一雙雙木然的眼睛。
不過王清華要打聽的也不是什麼大事，也沒有必要去見那些臉難看的人物，就自然選擇了宗教局。
給王清華開門的是一位老者，大概已經快到退休的年齡了，戴了一副老花鏡，見了王清華慢騰騰地將掛在鼻子尖上的老花鏡摘下來，吊在胸前，一臉狐疑地看著王清華，大概是在詢問王清華：是不是跑錯門兒了？王清華往裡面看了一眼，除了這位老者之外，裡面還有一個婦女，年齡跟老者相差無幾，正在忙著給孫子織毛衣。
王清華笑了笑道：「局長，你好啊。」其實王清華知道這個老者根本不是局長，處於尊重，也是為了辦事方便，就這麼一叫。
老者急忙擺了擺手瞇著眼睛笑道：「可不敢這麼叫，我就是個打雜的，不是局長、不是局長。不過享受局級待遇罷了。你有什麼事，到裡面說吧。」
看來老者跟老胡的境遇不差上下，是個鬱鬱不得志的老機關了。不過潛意識中還是很在乎一個行政級別的，把自己享受局級待遇的事情，給一個陌生人和盤托出。大概是怕人笑話的原因吧。
王清華笑道：「我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向你打聽一下市委辦在幾樓？」
王清華自然不會傻的去向一個宗教局的人打聽市委書記的辦公室。如果那樣打聽非但得不到結果，還可能招來某些好事者一頓盤問。好事者自然是想盡辦法巴結書記，陌生人打聽市委書記，無疑就是好事者一次給市委書記打小報告的機會。當然大多數人，都會白你一眼，冷冷地給你說：「不清楚，去問市委辦吧。」所以王清華乾脆直接去問市委辦在什麼地方，也免得遭別人白眼。
老者道：「哦，你問市委辦啊，在八層。從這兒走，左拐有一部電梯，你乘電梯直接就可以上去。你找市委辦有啥事啊？」
老者還是好奇地問了一句。這也許就是常年坐機關養成的習慣。
王清華笑了笑，岔開話道：「謝謝你啊。」轉身離開。老者站在那裡不自然地笑了笑。
市委辦接待王清華的是一位姓原的副主任，中等身材，略微有些胖，特別是啤酒肚非常明顯，大概四十歲不到的年齡，長的還有幾分英氣。這個人王清華以前參加市委常委會的時候經常見到，還算實誠，就是喜歡開玩笑，見了王清華迎面就喊了一聲：「喲，這不是王副市長嗎。不好好在市政府那邊呆著，怎麼有空到市委這邊來呢？」
王清華走過去，兩個人握完手，王清華就在原副主任的肚子上摸了摸道：「幾個月了？小心肚子再大，領導不敢帶你出去就虧大發了。」
王清華也涮了原副主任一把。兩個人就哈哈哈笑了起來。
笑完後，原副主任很痛快地問王清華：「有什麼事兒，說吧。只要老哥辦的了，一定義不容辭。」
王清華道：「沒什麼大事，找蘭書記。」王清華說完笑瞇瞇地看著原副主任。王清華知道這種他原副主任做不了主，也辦不了。
原副主任馬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道：「忘了你馬上要上任副市長了。我在這兒裝什麼大頭蒜啊。」顯然這是原副主任這是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原副主任說完好像又想起什麼了，接著道：「不過也沒什麼，你在我辦公室等一會，我去找找老爺子的秘書小張。」
「張秘書？」王清華馬上一臉疑惑道：「蘭書記不是沒有秘書嗎？」
原副主任笑了笑解釋道：「你想的也太天真了，老爺子可以說他不要秘書，秘書處也不敢不給老爺子配秘書啊。這位張秘書就是老爺子的秘書。不過在老爺子那裡可不能叫他張秘書。要叫他通訊員。」
王清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這是換湯不換藥的事情，不過給市委書記配個秘書，叫成通訊員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一會一個穿戴精幹的年輕人，被原副主任引著進了辦公室。年輕人應該就是原副主任所說的張秘書了。張秘書看上去非常幹練，年齡跟王清華大概相仿，長的也非常出眾，起碼那一米八幾的個頭，站在那裡就能給人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張秘書好！」王清華伸手過去道。
「王……市長好！」張秘書有些尷尬道。這很顯然是剛才原副主任給張秘書介紹的結果。
王清華也沒有計較，直接道：「蘭書記叫我過來談點事兒，麻煩你給蘭書記說一聲。就說我過來了，看他有沒有時間。」
本來王清華這次來，根本不需要這麼麻煩，直接上去給市委辦說一下，蘭書記叫自己過來的。市委辦的肯定馬上會帶自己去。不過王清華想借這個機會進一步瞭解一下市委的情況，當然也不排除有很大的一部分好奇心在裡面。王清華畢竟年紀尚青。
一會的功夫，張秘書過來叫王清華，說蘭書記在辦公室等著呢。叫王清華馬上過去。
王清華臨走的時候，在張秘書胳膊上拍了拍，說了一聲謝謝，出門後，張秘書又攆了出來，附耳道：「蘭書記好像有些不高興，你進去之後說話小心點。」張秘書也是好意。不過王清華更清楚蘭滄海為什麼發火。蘭滄海這是在惱火自己姍姍來遲。
蘭滄海的辦公室並不在九層，而是在十層，進門的時候，王清華敲了敲門，裡面馬上傳出一聲不那麼好聽的「進來」。
「蘭書記好！」王清華進門後，站在門口微笑道。這是蘭滄海的辦公室，王清華必須做到應有的禮貌。他不想因為自己會一些拳腳功夫，就被別人看作莽夫。
「小王啊，你這個副市長的任命書還沒有下來，你的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啊？架子就支起來了，啊？譜兒就擺上了，啊？」蘭滄海接連三句誡責。
很顯然蘭滄海這樣質問王清華，已經不把王清華當外人了。更何況王清華上任副市長的事兒，八字還沒一撇，蘭滄海為什麼要這麼說？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蘭滄海打算幫助王清華將上任副市長的事情坐實。
從那天王清華送蘭英回來的情形來看，王清華和蘭英的關係已經非常明白了。蘭滄海總希望自己的女兒今後能嫁給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樣他自己臉上也光彩，他女兒今後的生計也有了著落。
「不敢，」王清華依然站在原處微笑著不抗不必道：「您叫我的時候，我正好手頭有點事兒，就來的遲了。您不要見怪。」
其實王清華心裡也清楚，蘭滄海的話裡並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可能只是覺得第一叫王清華過來談話，王清華就遲到，多少有點不給他面子。
「過來坐吧，」蘭滄海給王清華指了一下自己辦公桌前面擺放的椅子道。
王清華這才匆忙在蘭滄海的辦公室裡環視了一圈。整個辦公室足足有三間房子的大小，而且從蘭滄海背後開的那扇門看，應該離間還有廁所、衛生間之類的設施。進辦公室抬頭看到的牆上是一掛寫著滿是行書的木雕，王清華掃了一眼，大概是中央某位領導人的什麼重要講話。這倒讓王清華有些奇怪，一般人辦公室掛的不是名言警句，就是詩詞歌賦，而蘭滄海木雕上的內容倒是有些別出心裁。其他的，除了那台用於取暖的空調和靠牆一溜的沙發之外，就再沒有別的東西了。看來這個蘭滄海還真有些清心寡慾的味道。
走到蘭滄海的大阪桌跟前，王清華直接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我這次叫你過來，不用我說，你心裡恐怕也應該清楚吧。」蘭滄海看著王清華道。
「知道，」王清華想了想道，「您是不是希望我不要再查小王莊的案子了？」
王清華說完，同樣看著蘭滄海。送蘭英回家的那天，王清華已經把話給蘭滄海說的很清楚，譚明月對他蘭滄海並不放心，甚至用綁架蘭滄海的女兒這樣卑鄙的手段逼迫他蘭滄海就範。譚明月之所以沒有用，是因為現在蘭滄海現在還很聽話。那麼蘭滄海一旦不聽話了呢。蘭英恐怕就會有麻煩了。王清華今天還要給蘭滄海這樣說，當然是在用反話來激蘭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