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明修棧道(上)
正所謂「小別勝新婚」,呃,這句話用在王燃與長平公主之間當然不太合適,但摒除某些十八禁的內容外,「重逢」後長平公主對王燃的依戀卻是瞎子卻看得出來。
據知情人透露,少了睡覺前的「晚安」道別……有人親眼目睹過這種「親吻額頭」的儀式……長平公主就睡不著。當然,據小道消息,女孩在第一次接受這種儀式時也沒能睡著覺,而是俏紅著臉撫著額頭傻笑了一夜。陪她一起住的雍穆格格當晚也沒有睡著,不過她顯然是氣的。
在很多人心中,王燃「調戲」布木布泰事件的真相已然成了一個謎。王燃說的話沒人相信,大家相信的人又是閉口不談……在這種事情上,女性永遠佔據著優勢,一般人都偏重於採納「弱勢群體」的證言……在無法獲得真相的前提下,所有人只好都按自己的理解去演繹這件事,這就可以想像雍穆格格對王燃的印象有多差。
女孩不知在長平公主枕邊吹了多少風,說了多少王燃的壞話,只可惜長平公主當面輕笑著頻頻點頭,一副「你說的對,我什麼都聽你的……」的模樣,但只要見到王燃還是依然故我的親密,頂多就是在雍穆格格在場的時候,稍微收斂了那麼一點點,在雍穆格格看來跟沒收斂一樣。說起來雍穆格格對長平公主確也是真心的友情,不捨得拿好朋友出氣,把責任全部推到王燃頭,只要見到王燃就是一句話,「色狼,我要和你決鬥!」。
對自己的這個新「綽號」,王燃當然是鬱悶不已。他不好強迫布木布泰表態,對雍穆格格同樣是沒什麼好辦法對付……嚇唬她吧,人家仗著自己是粗線條根本不當回事……用別人威脅她吧,好像也並非一個大男人的作為,況且真到傷了她,估計長平公主也不會放過王燃。
唯一讓王燃覺得還好的是,也許是性格使然,在順治之死的問題上,雍穆格格表現的很讓王燃驚奇,女孩除了傷心之外,卻根本就沒有把這件事歸到王燃頭上的意思,而是充分認清了這件事本屬於皇位之爭的本質……女孩雖然製造了一個冤案,但也給王燃平反了一個冤案,算是扯平,這也許也是王燃能夠「容忍」女孩囂張的原因之一。
至於布木布泰,也許是在「刺殺」王燃未遂後在心裡已經接受王燃關於「首犯」的解釋,自那晚之後她就沒有再提出「報仇」之事或表露出「報仇」之意,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滿清人質的安排問題上。
滿清人質的安排看上去很簡單,把人集中起來送到德州城還給豪格就行了。但實際並非如此,要遷徙幾十萬的人口,用王燃原本時空中的套話來說絕對是一項複雜的系統工程……要集中、還要訂出時間、順序、一路上也要有相應的安排……更重要的是,這裡面除了客觀因素外,還有許多主觀因素在作用。
其實,從這件事上已經明顯地可以看出滿清的分裂態勢……隨同多鐸一同前來,名為輔佐、實則監視的豪格手下不停地請求王燃加快速度,有多少算多少,邊召集邊分批解往德州城。對豪格來說,速度和人員的素質當然是他最希望的,越早得到自己族人的支持,就越能解決兵員、士氣、供養等當務之急……多鐸則提出應首先做出集中統籌,等安定下來再分批或一起送往清軍大營,從他這幾日不斷地在族人堆裡廝混的態勢來看,多鐸顯然也不放棄通過這批族人拉出一支自己的隊伍的希望,至於布木布泰,倒是這些滿清權貴中最關心這些普通滿族百姓的人,她每天都是早出晚歸,力圖為族人爭取到最大的權益。
不可否認,所有當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只是多鐸、豪格與布木布泰,普通的滿族老百姓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小九九……不過這件事別人再有想法也沒有用,真正的話事人只有王燃一派……在王燃的親自主持下,一份移民計劃在短短三天之內順利出爐。
「賈大人,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王燃的房間裡,首次造訪的布木布泰凝視著王燃。
應當說,布木布泰不愧是女中翹楚,雖然經歷了「刺殺」事件及隨後「色狼」事件的尷尬,但女兒情態也只表露在了當時,第二天再見到王燃時,除了隱匿在眼底那一絲很難捕捉到的羞意,已經完全恢復了貴族的內斂與沉靜。
當然,也不能不說一點改變也沒有,畢竟與王燃有了一定的「肌膚之親」,布木布泰與王燃之間的談話很明顯直接了許多,如果仔細分辨還可以聽出一絲被人佔了便宜後的羞惱。
「有什麼問題嗎?是不是我的計劃有什麼不妥?」王燃乾咳了一聲,笑著反問道。王燃也應該算是老江湖,自然知道想要避免尷尬只能裝做沒發生過。
「就是因為太『妥』了,所有才覺得有問題!」陪著布木布泰一起來的雍穆格格忍不住插話道:「你會有這麼好心?」
雖然王燃與布木布泰都裝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但雍穆格格卻怎麼也不放心讓母親自己來見「色狼」。其實認真說來,這種見面更應該擔心的是王燃才對……誰知道會不會再遭遇一次行刺?
「雍穆!」布木布泰嗔怪地瞪了女兒一眼,轉向王燃道:「賈大人,小女說話太直,不過卻也有幾分道理……明、清兩方現在的關係並不融洽,將這批族人送往德州的後果我不說大人肯定也明白……我原本以為大人說要將族人全數送往德州不過是句戲言,頂多也不過是應付了事,拖拖時間,找找借口……可是……」
事實上,不僅是布木布泰,幾乎所有的人都對王燃的做法感到疑惑。從王燃擬定的計劃可以看出,王燃是一種很認真負責地態度來完成這件事,不僅條件保障地相當到位,遷移計劃也是井井有條,擺明了是要按諾言「真」的把所有的人都交給豪格。
王燃引入「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之理念,在京城外專門修建了一片雖然簡易但飲水、飲食等生活條件都有一定保障的小區供滿族百姓的集中居住,這片小居可同時容納五萬人同時生活,等居住人數達到上限時便組織人手統一安排最先抵達的三萬人前往德州,如此循環往復。不僅讓其它地方來的百姓有了暫居之所,落腳之處,更保證了整個活動的有條不紊,避免了大量遷徙給地方造成了混亂。
如果說把這一切歸於王燃要借此立下「人無信不立」的金字招牌倒也可能理解。但除此而外,在等待聚齊三萬人數目的時間裡,王燃還特地安排專人教授滿族百姓各種農耕知識,並提供了大量種子,包括王燃從外地引入的土豆等經濟作物,一副全心全意為滿族人民謀福利的樣子,這確實就不太容易讓人理解了……畢竟雙方還在打仗,用王燃天天掛在嘴邊的話,「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人殘忍」,讓滿族人吃飽喝足了,他們不是就更有力量打明軍了嗎?因此,王燃這一招在有心人看來自然是另有算計,而且還是大算計……誰不知道王燃從來不願做賠本生意,投資那麼巨大,得收回多少才行?
「這年頭好人難當啊……」王燃笑著說道:「難道非要我搞個集中營,呃,那個,天天虐待你們,像你們那樣也整出個『圈地令』、『投充法』、『逃人法』什麼的,你們才滿意嗎?」
「我們制訂的政策是好的,是底下執行的人背離了我們的初衷……」布木布泰應激性的反應道:「每項政策都要有一個逐漸完善的過程……」
布木布泰這句話聽上去確有幾分道理。像「圈地令」,按滿清發佈的政策是將各州縣的「無主荒田」分給東來諸王、勳臣、兵丁人,同時還規定「凡民間房產有為滿洲圈占、兌換他處者,俱視其田產美惡,速行補給,務令均平」。聽上去對漢人並沒什麼不好,可執行下去就走了樣,在清軍眼裡,什麼地方看上去都像是「無主荒田」,就是本來有主,很快也可以變成無主,既然以掠奪為目的,「均平」就只能是一句政治謊言。
再如「投充法」,發佈這一政策的目的說是「為貧民衣食開生路,自願投充」,讓大家都有口飯吃。但自願的層次也分很多種,「滿洲威逼投充」,或「耕種滿洲田地之處莊頭及奴僕人等將各州縣村莊之人逼勒投充,不願者即以言語恐嚇,威勢迫脅」很多人就經歷了開始不願、後來經過教育引導變為自願這一血淋淋的過程。
「你還真會說笑話,」王燃笑道:「一個你自己都不知道會引起什麼後果的政策也敢隨隨便便就放出來?……逐漸完善是不錯,拜託也先搞幾個試點吧……再者說,民怨這麼大,怎麼就沒見你們作出調整?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下面的反應……」
事實上,諸多良心未泯的漢族官員在「圈地論」公佈之初,便以圈地上虧國課、下病民生,屢屢上疏力爭,而清廷也都作出了反應,每次下令圈占時都聲稱「以後無復再圈民地,庶滿漢兩便」……這與許多喊著要戒煙的同志倒是有些類似,每次戒煙前都要高喊「抽完這根,就不再抽了」。
說到底,慾壑難填的滿洲貴族追求是只是自已的利慾,對自己有利的政策怎可能輕易放棄?至於普通漢人,一個被征服的民族有什麼說話權?不服氣,打啊……根據王燃原本時空的歷史,「圈地令」直到康熙二十四年發佈了「嗣後永不許圈」的諭旨才告結束,漢族老百姓足足熬了六七十年。
「那你們明廷制訂的政策就好嗎?還不是一樣的民不聊生?」看著布木布泰回答不了王燃的問題,雍穆格格不服氣地跳出來說道:「要不然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人造反?什麼李自成,張獻忠……」
「政策不好,自然有人會反對……逼急了,也會有人造他的反……但這是我們內部的事情,跟你們有什麼關係?」王燃淡淡地說道:「你們出兵難道是因為看不下去民不聊生而來替大明的老百姓作主的嗎?……好像你們來了,我們老百姓的日子過得更苦了吧……」
雍穆格格也是一時語塞,坐在那裡說不出話……女孩倒不是一個無理取鬧之人,原本高高在上的時候聽不到民間疾苦,在淪為階下囚之後,從宮中那些宮女、太監嘴裡已是得知了不少實情。
看著雍穆格格難得的鬱悶表情,與她一起來、來就坐到了王燃身旁的太平公主微翹著嘴拉了拉王燃的衣袖,算是替她的好姐妹討個情……搞得王燃倒有些哭笑不得,禁不住用手點了點長平公主的額頭……你是大明的公主,這些道理本該是你來講的吧。
「我知道大清入關後確實做了許多錯事……我也知道大人如此做必有深意……」沉靜了片刻,布木布泰重又抬起頭看向王燃,眼神中有一絲黯然、一絲倔強還有一絲期翼:「我只希望……」
「你沒什麼可希望的……我也不會答應你什麼……」王燃淡淡地打斷了布木布泰的話:「既然有勇氣挑起戰爭,就要有勇氣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