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清君之側(上)
王燃現有的總兵力近三十萬人馬。其中,李巖部八萬,駐守於河南。莊子固部十萬,正在東瀛待命。宮秀兒收攏原山東軍團殘部,合併於徐州守軍,再加上青州舊部,共計四萬人馬。剩下的便是用於拱衛南京的閻應元麾下八萬人馬。
在王燃的這些大將中,應當說李巖的壓力最大,面臨山西、陝西兩個方向的清軍。由於清軍將李自成部當成首要之敵,因此在這個地域集結了入關清軍的絕對主力,由多爾袞最信任的一母胞弟多鐸統率,總兵力是李巖的數倍有餘。只不過由於目前清軍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李自成身上,河南方面的明清兩部雖然小磨擦不斷,但尚無大的戰事發生。
山東的戰事目前相對較為平穩,宮秀兒率軍駐紮於徐州,而洪承疇的主力則主要集結於兗州至濟南一線,雙方目前的實力都不足以攻城拔寨,因此都處於積蓄力量的階段。
而隨著距離王燃計劃出征的日子越來越近,各部調動都很頻繁,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閻應元所部,各項戰前準備工作……糧草、軍餉、裝備、訓練、動員、集結……搞得轟轟烈烈,生怕別人看不出來要打仗一樣。
「大人,各項準備工作預計三天之內就可以全部完成,比計劃還能提前兩天……」兵部的作戰室裡,李文達頗為高興地向王燃匯報:「您給我調去的那小子,還真是把好手……沒想到這小子不僅辦案有一套,搞起軍事來也是響噹噹的……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全才啊!」
「小聲點……這小子的身份現在可不能見光,否則咱們的疑兵之計直接就露了一層……要不是看他確實有能力,我寧可把他一直關到打完仗再說……」王燃笑著說道,他雖然叫李文達小聲,可自己的聲音卻是一點都不小,這周圍布控非常嚴密,在這裡說話倒也不怕洩密。
「想想也是,沒兩把刷子怎麼敢抓當朝兵部書、榮國公、國家情報廠廠長的家人呢……」李文達笑著說道,眾人也都禁不住一樂。
眾人所談之人自然就是原寧國府知府堵胤錫。
說起來,王燃在運氣方面顯然很不錯。大戰在即,王燃感覺最缺的就是人才,山東兵團中謝啟光、孫義、孫光宗、張漢等將領的折損,不僅讓王燃感覺到了喪友之痛,更等於砍掉了他的一條胳膊,雖然現在由宮秀兒頂了上去,但說實話,在軍事素養方面,宮秀兒比之謝啟光還是差了不少……女孩幾次給王燃捎信要求加配得力人手。
現在看來,經過瞭解和「試用」,這個「自投羅網」的堵胤錫顯然是一個可以獨擋一面的人才,最起碼也可以起到輔佐宮秀兒的作用。
想想堵胤錫見到自己那由憤怒、不屑、不理不踩、只求速死的慷慨之色,到驚訝、懷疑、不敢置信的表情,再到拜服、躍躍欲試的興奮,王燃嘴角泛起一絲壞壞的笑意。
事實上,自「自投羅網」地抵達金陵以來,堵胤錫的經歷確實可以寫成一部傳奇小說……莫名其妙地被抓、扣上「私通外敵」的罪名被打入大牢、完全斷絕了與外部的聯繫……讓堵胤錫無力感慨「強權大於天」的同時也非常奇怪……沒有人對他用刑,甚至在開始的幾天就沒有人來搭理他,以至於堵胤錫出去後看到《人民日報》公佈的有關對他的審訊「記錄」和供詞,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而就在確信自己已無生還之希望的時候,卻突然被心中的「權奸」找去談話,然後放了出來,並委以重任……自己的認知在短短不到一柱香的談話時間裡被搞得徹底顛覆,讓自己由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劇變為恨不能「早相逢、早知遇」,其轉變之大,便是幾個月之後,堵胤錫還如同在夢中一般。
「怎麼樣,有興趣一起來幹這一票嗎?」當時王燃在簡單說明了自己的戰略想法後,直接以一種準備拉人綁票的語氣問堵胤錫。
「願效死命!」這就是堵胤錫的回答。
當然,對自己的這段經歷,堵胤錫進行了忠實的記錄,並且成為他對家人最常談起的一件事,在他年老退休後,堵胤錫將自己這十天的事情編成了一部《十日談》,留傳後世。
「如果那些清流知道他們一心想要『營救』的人已經被您拉攏腐蝕了過來,」李文達笑著說道:「那還不直接背過氣兒去……」
這些天王燃依然堅持「抱病」不見外客,但戰備依舊忙碌、賈珍三人依然拖延不辦、堵胤錫依然「生死不明」、《人民日報》依舊在對黃得功進行含沙射影的詆毀……確實把清流們急的亂轉,黃宗曦在連續幾期《光明日報》中用大版面、大篇幅對局勢的嚴重性進行了剖析,更幾次組織人手結伴闖入兵部找王燃理論,但都被攔住。
清流們寧折不彎、百折不撓的精神在此事上也得到了相當的體現。在黃宗曦的統一組織下,眾多清流分批在兵部門口、榮國府門口及其它王燃可能出沒的地方守株待兔,務求堵住王燃,勸說王燃接受他們的主張。
由於這次行動的主要參與者大多是資深「學」者,因此也被後人稱為「學潮」,他們在隱蔽性、機動性等方面與王燃原本時空中準備完成罰款任務的交警相當類似,有好幾次王燃都差點被人逮住,不得不選擇強行突圍,任由清流們在背後嘶聲大喊「賈大人,如果這種情況再繼續下去,必將引起內亂,您可就成了千古罪人!您可要三思啊……」
「這還沒內亂呢,清流們已經把您打成了千古罪人,」閻應元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等過兩天您的命令一發,嘿嘿,我估計都得有清流!……看您到時怎麼應付……」
閻應元估計的不錯,王燃「病癒」上朝後發佈的命令確實立刻就引起了軒然大波……諸多清流們都有了以死相諫的念頭,不過從清流們看向王燃的目光不難發現,大多數清流的想法都是「以王燃死相諫」。
「哈哈哈哈,南京亂像已成,真是天助我也!」北京城內,多爾袞狂笑道:「那賈寶玉昏了頭,居然發佈了這麼一條命令!」
「招黃得功回朝述職?虧他想得出來!」多爾袞長笑不已:「這賈寶玉還真有創意!」
也難怪多爾袞嘲笑王燃,在你對人家表露出如此強烈的「敵意」、而且擺出一副恨不能滅之而後快的架式後,居然希望人家放棄大部隊,單槍匹馬地來到你面前這不明擺著自投羅網、任你宰割嗎?……回朝述職?回朝受審才是真的吧,更何況,前面已有堵胤錫的前車之鑒,黃得功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攝政王,奴才總覺得此事有點蹊蹺……」龔鼎孽一如既往地忠心耿耿:「賈寶玉目前只有閻應元的八萬人馬可以動用,莊子固的軍團到現在還沒見影,估計還在東瀛……按理說,這個時候賈寶玉應當盡力穩住黃得功,給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可他這道命令無異於逼著黃得功造反,這……賈寶玉的動機別說瞞得過黃得功,恐怕連他自己也明白誰都騙不了……」
「所以我說他是昏了頭!」多爾袞不屑地說道:「賈寶玉畢竟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如此複雜的局勢豈是他能把握住的?南京還把他當做什麼傳奇將軍,著實可笑!」
「請攝政王明示……」龔鼎孽配合地說道。
「前面的事不提,單在這件事上,便接連犯了幾個重大的錯誤!」多爾袞面含一絲得色,以一種高姿態評論自己的敵人顯然令他心曠神怡:「首先,賈寶玉低估了黃得估,他以為自己可以有時間慢慢對付黃得功,因此在平了其它三鎮後,沒有一鼓作氣拼下黃得功,反而派兵去了東瀛……可事實就是這麼無情,他想等等再說,可黃得功可不想再等,誰也不是傻子,等你什麼都齊了來打自己!……黃得功這一提前發動,顯然打亂了賈寶玉的部署。」
「第二,賈寶玉低估了清流……」多爾袞接著說道:「賈寶玉主管全國兵事,手掌朝廷實權,明明有機會和實力連根拔起清流一派,乾綱獨斷,但他卻優柔寡斷,以婦人之仁放過了這個政治對手,致使出現目前這種清流與黃得功相互呼應的態勢……若是他早一步剷除了清流,輿論早已被他左右,想定誰的罪不行?!哪還用得著如此辛苦地和清流鬥法?爭取輿論支持……一大半的精力和時間都用在了和清流打嘴仗,哪還有精力對付黃得功?!」
「第三,賈寶玉高估了自己……」多爾袞摸了摸嘴上的鬍鬚,笑道:「他以為自己打了幾個勝仗就是知兵之人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拿這次來說,黃得功部完成作戰準備只用了不到十天,而賈寶玉才剛剛完成了閻應元所部的準備,莊子固所部還不知在哪兒呢……八萬對十萬,賈寶玉想贏?難著呢!」
多爾袞說的確實有道理,黃得功不愧是老軍務,雖然動員的比王燃要晚,但由於長期處於對左夢庚部的備戰狀態,動作相當快,不到十天的時間,其麾下十萬人馬均已進入了作戰狀態,隨時可以出發。
「你這個奴才!是不是還沒有聽明白?」看了看想說話又嚥了回去的龔鼎孽,多爾袞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們漢人的兵書上說『知已知彼,百戰不殆』……那賈寶玉什麼都沒搞清,弄出這樣的笑話又有何稀奇之處?!」
「攝政王英明,見解勝奴才萬倍,奴才佩服萬分!」龔鼎孽被多爾袞親切的稱呼喊得渾身一輕,趕緊彎腰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賈寶玉發佈這個召黃得功入朝述職的命令倒也有一定的作用……」多爾袞再次得意地笑道:「黃得功若是聽命返朝,自然就等於是自投羅網,但若是不從,便等於是違抗了朝命軍令,斷他個圖謀不軌之罪便是理所當然,賈寶玉在名義、民意上便佔據了上風……至於能佔多大的上風就得看他與清流的交鋒結果了……」
「不管誰佔了上風,賈寶玉與黃得功這一仗已經是在所難免,」多爾袞總結道:「不是賈寶玉率軍討伐這個『圖謀不軌』的黃得功,就是黃得功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討伐賈寶玉!……看目前的局勢,後者的可能性顯然更大一些。」
多爾袞不愧是在戰爭中成長起來的人才,對情況的估計相當準確。
在接到回朝述職之命的當天,黃得功便扣押了前去頒旨的欽差,打出「清君側」的口號,宣佈三日後便將集結所有人馬兵發金陵……上至已經很長時間不問朝事的弘光皇帝,中至文武大臣,下至普通百姓,再次亂成了一團。
這件事好像頗有些諷刺意味……半年前,左夢庚便是打著「清君側」的口號起兵叛亂,沿長江東進直逼金陵,一路燒殺劫掠,幸被黃得功攔在銅陵,可現在黃得功卻很明顯要沿著左夢庚的足跡走上一遍。
「黃得功還有三天便到金陵城外?」王燃轉身命令到:「通知下去,一切按計劃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