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美人之心(下)
連續幾天王燃都沒有時間多做休息,上班的時候要與閻應元等人一起市場供應國家大事,下班回來還要與薛寶釵等人討論家族之事。
賈家寧國府犯案纍纍,依據手上掌握的案捲來分析,涉及到的命案就達十二條之多。如果這些情況全部證明是由賈珍、賈璉、賈蓉三人惡意為之,判他們一個斬立決都是照顧他們。
「尤家姐妹和鮑二媳婦的事情倒還好說……」負責整理案卷的柳如是輕皺著眉頭說道:「應該可以摘得出去……」
柳如是已把自己完全當成了賈家的人,她考慮的出發點自然是站在了賈家的立場。不過她的話倒不全是為寧國府開脫。
從案捲上看,尤家姐妹和鮑二媳婦之死確實不能全部怪到寧國府頭上。俗話說,蒼蠅不盯無縫的蛋,這幾位女同志本身的品行很有問題。
鮑二媳婦與賈璉之間純屬你情我願的「偷情」,當然是以金錢為紐帶。鮑二媳婦之所以上吊是因為此事被曝光,兩人被王熙鳳當場捉姦在床,連羞帶怕之下選擇了自殺。
不過此事已經了結,鮑二本就是賈璉的手下,又是一個沒心沒肺的混蛋,在收了賈璉給的二百兩銀子和承諾的再給他娶個媳婦之後,不僅不想著為自己的媳婦討個說法,還一如既往地奉承賈璉,一副為自己帽子上的綠色感到榮幸的模樣。
尤二姐、尤三姐兩個姐妹更不用說,她兩人與賈珍、賈璉兄弟兩人的無遮大會都開過,說她們蛋上沒縫誰也不會相信。
尤氏姐妹兩人在與賈氏兄弟兩人的不斷接觸過程中,尤二姐與賈璉兩人逐漸產生了一些感情,並在賈珍同志的撮合下結成了秦晉之好。賈璉特地在外面買了一個院子安置尤二姐,這說白了與王燃原本時空中的「包二奶」性質相當類似。
只不過這段感情也未能長久,尤二姐一心想獲得寧國府的正式承認,卻經過一段時間後卻失去了希望,不久便自殺身亡,關於其中的詳情,案卷裡說得也並不詳細,但顯而言之與王熙鳳有關……這一點王燃倒也可以理解,面對賈璉的「移情別戀」和尤二姐帶來的壓力,任何一個女人都會使出一些手段來保衛自己的地位,只是這結局慘了些。但從理論上分析,尤二姐的結局雖然令人同情,但這錯卻不能全部加到賈璉或是王熙鳳頭上。
至於尤三姐之死,與寧國府的關係更是不大。儘管尤三姐與賈珍、賈璉、賈蓉三人都有些關係曖昧,但她並沒有像她姐姐尤二姐對賈璉那樣付出什麼真感情,只不過是逢場作戲。真正讓她動心是一個叫柳湘蓮的人。
應該說,賈氏兄弟在某些方面還是有一些良心的,就像賈珍撮合賈璉與尤二姐一樣,賈璉也精心安排了尤三姐與柳湘蓮的終身大事。可也許就是報應,在從側面聽說尤三姐的「豪放」名聲後,本已留下了定情信物的柳湘蓮立刻反悔,後悔外帶絕望傷心之下,尤三姐取出柳湘蓮留下的寶劍自刎於柳湘蓮面前。說來這尤三姐的性格與王燃原本時空中的某些女孩倒頗有些相似。
但是話說回來,尤氏姐妹與鮑二媳婦只是寧國府十二條命案中的其中三條,還有九條。
「剩下的九條人命實在無法與寧國府脫離干係……」柳如是輕歎一口氣:「都是寧國府在外面放印子錢給逼出來的……」
印子錢也就是高利貸,雖說欠債還錢乃天經地義,但逼出人命就有些過了。
「如果這九條人命都是因為還不上帳而自殺,倒還有一絲可說之處……」柳如是說道:「但依據這案卷所說,其中有四人是自殺,另外有二人直接是被當場打死,還有三人是被打傷後不治身亡……」
柳如是這個說法聽上去相當嚴重,但實際上卻已是給寧國府留了面子……根據現在還不完全的材料,寧國府在放高利貸方面做得非常惡劣,逼出人命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被打傷至殘的不計其數,而家中因還不上賬而被寧國府派人抄家、把其家人賣身抵債者比比皆是。
柳如是所說自殺的四人實際上本是一家人,男人借債還不上,被打了幾次後上吊而死,但寧國府並沒有就此放過他的家人,強行要把那人的老婆和兩個女兒賣給妓院抵債,於是一家四口便相繼赴了黃泉,說起來也確實夠慘。
應該說,這件事在當地引起了軒然大波,許多人自發地跑到寧國府門前討要說法。可寧國府卻是夷然不懼,連解釋都不解釋,直接組織人手將人群強行驅散。
「太囂張了!」王燃恨恨地一拍桌子:「當地官府幹什麼吃的?為什麼不抓?」
王燃這個問題顯然會讓當地的官府為難,四大家族在明廷的勢力本就盤根錯節,像賈珍這樣的雖無實職,但僅從品級來說,當地的官府見了他都得請安,一般的人哪裡動的了他?
而且隨著王燃的崛起,兵部尚書、國家情報廠廠長、榮國公等光環照耀之下,賈家已經顯示出了不可遏制的蒸蒸日上勢頭,當地官府對寧國府更只有仰視二字,出了事,替他們遮掩還來不及,哪還會提什麼抓人?!
其實從別一個角度來說,這句話也可以當成是王燃抱怨……如果當地官府早些動手,哪還用得著他在這裡傷腦筋,以賈政的性格,肯定也只能是大義滅親了。
當然,對當地的這些官員也不能一棒子都打死。根據情報,主持這次抓捕賈珍三人行動的正是新近剛上任的寧國府知府堵胤錫。確切地說,是堵胤錫與黃得功兩人共同策劃了這次的行動。
從客觀上來看,堵胤錫顯然是一個想為民作主的官,這從他的經歷就可以看得出來……不管他在何處為官,公正清明的官聲總是不斷……他雖然不屬於清流,不過此次保薦他到寧國府作官卻是目前清流之一的黃宗曦,這裡面也許只是純粹的無私推薦,也許還有別的什麼想法,但現在卻是沒有必要追究這些。
有這麼多血案在手,賈家在當地的民怨可想而知。而對堵胤錫來說,想要治理好寧國府,必然就要拿賈家開刀!
當然,堵胤錫心裡明白,想憑自己的力量去抓捕賈珍三人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說衙門裡一定會有賈家的眼線,就是賈家坐等著衙門前去抓人,堵胤錫的那幫子手下也不敢去……賈家家僕就有好幾百人,再加上長期放帳、收債練就的一身「本事」,就憑那些個衙役哪可能是對手?!貿然去抓人,人抓不到不說,自己還很可能鬧得顏面盡失。因此堵胤錫便想到了駐紮在鄰府的黃得功。
應該說黃得功本身就比較有正義感,他治軍很嚴,極少有騷擾駐地老百姓的情況發生。本來黃得功是不想管這件事的,一則寧國不是他的駐地,私自調兵進入寧國說小了是越權,說大了連「意圖謀反」的罪名也可以加得上。二則他也不想打破目前這種與王燃相安無事的局面。
至於黃得功為什麼會答應堵胤錫的要求,從案捲上看不出什麼究竟,不過原因想來也不外乎以下幾下……一就是大義,賈家鬧得確實太不像話,以至於黃得功也看不過去。二就是友情,堵胤錫與黃得功本就交情頗深。三可能也有負氣報復的成份在內。
據收集上來的情報,賈家在放高利貸方面涉及的人太廣,其中有一個借債的人與黃得功的一個部將本來訂是兒女親家,由於還不上帳,在賈家前來催討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些口角,直接便被打倒在地,倒沒被打死,只是打成了一個「生活不能自理」,他的孩子則被強行賣給了妓院。
黃得功的這個部將在接到親家欠債求援的信後,立即籌了銀子送來,只可惜到的時候,他的兒媳婦已經被送進了青樓。面對這個部將的盤佶,賈家倒沒象平常那樣來個亂棒打出,不過解釋地也是相當狂妄,「我們已經給了他三次機會,昨兒是最後期限……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別說是他,就是在朝的官員、將軍,欠了我們家的錢,到時間也得一分不少地交出來……只能怪他倒霉……」
別說是黃得功,換作王燃也嚥不下這口氣……黃得功忍了這麼時間算是心寬的了。
「這幾個傢伙確實該殺!如果我是黃得功,早動手了!」王燃有點按不下自己的火……他來到這個時空所樹立的最大目標就是保境安民,可現在自己的旗號居然被別人用做為非作歹的保護傘!
屋裡靜了下來。王燃的運氣實在不錯,別的不說,只身邊的這些女孩就非常讓自己滿足……雖然出身不同、經歷不同,但心底卻都很善良,從她們看向王燃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來,她們對王燃的這句話顯然都很贊同。
可以說,經過這一番議論,如果沒什麼特殊原因,賈珍三人肯定是罪責難逃,私生活的事情可以不理,但只要牽進這些高利貸的案子,主事的定然是死刑難逃,否則根本不足以平民憤。
讓王燃盛怒中唯一感到心寬的是,從此番調查中完全可以證實,黃得功抓賈珍三人並沒有其它的內幕在裡面,因而對王燃的「總體戰略」並不會構成什麼影響。
「那怎麼跟老太太她們解釋呢?這件事對她們的打擊太大……」沉默中,薛寶釵看向王燃,她倒不是想反駁王燃的提議,而是提醒王燃事先想好說詞。
「那也只能好好安慰她們便罷了……不把這些垃圾清除掉,整個賈家的運道也不會長久……這個道理老太太她們應該會明白……」王燃輕歎一口氣:「再說,這三個人也不一定都是死罪,能保一個算一個……實在不行,也可以給他們夫妻留出點時間,看能不能留下點寧國的血脈……」
不管在什麼時代,中國人總是把傳宗接代擺在首位,以寧國府目前的人口情況,若是把賈珍、賈璉、賈蓉三人個全都處死,寧國的嫡系就只剩下王熙鳳的女兒。若是在王燃的安排下,寧國府這爺仨若還能留下個一男半女,對老太太她們也是一個安慰,這也算是王燃在不違法的情況下能做到的最高限度。
當然,王燃並沒有讓王熙鳳去承擔這一責任的意思……經過鐵檻寺一行,王燃在心中對她確實已經有了一定的感情,這主動要求戴綠帽子的事情王燃是不願意幹的,再說,賈璉也不僅僅有王熙鳳一個妻妾。
說實話,這幾天王燃與王熙鳳也遇見了好幾次,王熙鳳在人前雖沒有表現出自己的麻辣誘惑,但暗中的眉目傳情卻也不少,王燃雖然給予什麼正面反應,但心中卻是不再抗拒。
「東府的大爺肯定是免不了了,他是當家的,怎麼也脫不了干係……二爺和蓉哥兒怕是也不行,放高利貸的大都是二爺的人,有幾次催債還是蓉哥兒親自帶人去的……看來也只能走你剛說的最後一個辦法了……」薛寶釵歎著氣說道,臉上隨之浮起淡淡的紅暈,她畢竟還是一個黃花閨女,說這種事自然有些羞澀。
薛寶釵是一個相當穩重的人,作為榮國府「公認」的內當家和王燃後宮的領袖,她平常的一言一行都很注意,從來不說沒有把握的事情。
可這一次,她卻是說錯了,起碼不完全對。實際上,包括王燃在內,對這件事的認識都出了差錯。
就在薛寶釵等人按照分工前往老太太及王夫人處打預防針的時候,聽茗煙匯報水月庵小尼姑智能所說張小姐、陳公子命案調查情況的王燃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
「你是說,李家的後台老闆是寧國府?」王燃一臉的驚異。
說實話,這件事讓他想破頭也想不到寧國府上……這受害的張家、陳家和李家都在金陵,這李家就算要求賈家,也應該來找榮國府,怎麼扯上了外地的寧國府身上?
「李家的那個李衙內親口說是東府的二爺寫了信託的朝裡的人給辦的……」茗煙從擺在桌子上的證據中抽出一封信交與王燃,看信上的落款果然便是賈璉。
茗煙現在辦事越來越老道了,也越來越有王燃的風格……直接叫人綁了李衙內,連詐帶騙,幾下便撕開了一個口子,套到了最重要的部分……雖說他這麼做同樣違法,但非常時刻用非常手段……不談別的證據,只要有了這封信,便是抓住了重點,賈璉想不認都難……至於其它的小魚小蝦,挖不挖出來倒是無所謂,沒了靠山,自然就翻不起大浪。
「賈璉這個混蛋!……寧拆三座廟,不破一樁婚……他居然還逼出了兩條人命!」本就對賈璉沒有任何好印象的王燃禁不住罵了起來。
王燃雖然開罵,但心中的火氣並不大……正所謂虱子多不怕咬,賈璉已然是罪孽深重,逃不過一個死字,再加上這條人命也是一樣……不過事情調查清楚了,對老百姓也算有了個交待。
「你去把這件事的結果告訴水月庵的智能吧,就說是我說的,」沉默了一會兒,王燃端起茶杯,帶著些疲憊地吩咐道:「讓她去找一下張家、陳家,商量一下那張小姐與陳公子合葬的事宜……我會還給他們一個公道!……另外,她要是想還俗,我也可以替她安排……先到府裡來,然後再給她尋個好人家……」
也難怪王燃感覺疲憊,「家裡人」出事是最讓人費神的,何況出的事還這麼的不光彩。事情既然已經調查了七七八八,王燃也不想再在這件事上耗費更多的精力,就他與薛寶釵等人商量的結果,這件事早點結早點好……趁黃得功抓捕賈珍三人之事尚未傳開,自己出手「大義滅親」顯然會主動的多。
可情況並不像王燃想像的那麼簡單。
「智能要還俗?這是什麼意思?」茗煙有些奇怪地說道:「上次我遵從你的吩咐去找她瞭解情況,靜虛師太還說她一心向佛,出庵遊歷四方、體會佛意去了呢……」
「什麼?」王燃手一抖,茶立刻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