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史上最強(上)
將令必從!
一聲浩大的「漢軍威武!」,漢軍左右兩翼各自奔出一千騎,在本陣士卒的助威之下緩緩而馳。戰馬需要一個緩衝距離,直至離開本陣約一百步,漢軍騎兵開始提速——
這是李息領軍與遊牧民族的第一戰,他心情緊張地握緊劍柄,手上青筋直冒,瞪大了眼睛觀察遊牧民族本陣的動靜,發現己方奔出兩千騎後,對方也緩緩列出一個千騎陣,不知道在呼喊一些什麼,隨即向前。
李息呼吸一窒,握住劍柄的手開始打顫,有激動,也有擔憂,竟是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擂鼓!使勁擂鼓助戰!」
漢軍騎兵繞開了散落陣前的牲畜群,開始完全加速,這些都是長期服役於邊軍的戰騎,雖然沒有與遊牧民族大規模交戰的經驗,但至少不是皺兒。兩支騎軍馳出本陣五百步後開始聚攏,漢軍沒有號角,只能依靠旌旗搖動的方式發佈軍令,這極度分散了騎士的注意力。
原本在驅動牲畜群的鮮卑騎兵發現漢軍騎兵殺過來,竟也是非常乾脆地放棄驅趕牲畜的作業,「喲呵——喲呵——」絲毫不懼地直接調動就要發起反衝鋒。
騎陣之前的漢軍旌旗突然一揮,整個騎陣向左右兩側散開,速度也在下降,相距發動反衝鋒的鮮卑騎兵八百步時,漢軍旌旗又是一搖,騎陣左右兩側的騎兵控制戰馬往外馳騁,而中間的騎兵明顯地降慢速度,直至戰馬停止,在戰馬的嘶嘯聲中,大約五百名漢軍騎士跳下戰馬,飛快地解下繫在馬側的弩機,在軍官急促的吼叫聲中快速排成『一』字型的隊列,馬上騎士、馬下弩兵的漢軍在號令中抬起手中的弩機。
鮮卑人似乎知道漢軍想幹什麼,竟是野蠻地反手捅了座下戰馬一刀,戰馬吃痛發狂地前奔,隨著每匹戰馬的速度不同,一千餘發動反衝鋒的鮮卑騎兵拉成了渙散的一個橢圓形。
一群騎著戰馬的弩兵,看上去極為怪異,但就是這麼一個怪異的戰法,卻是如今漢軍能與遊牧民族騎兵抗衡的戰法之一。
手抬弩機的漢軍,他們每雙眼睛都盯視這弩機前端的望山,只要敵騎到達望山的位置,自然有軍官呼喝號令。前方不斷靠近的敵騎,進入五百步時,漢軍各隊的隊官同時吼「起!」,吼聲未落,鮮卑騎兵又瞬息奔進一個馬位,漢軍弩手高抬弩機前端,視訓練程度抬高約五十度∼五十五度不等的幅度。他們後方約五百步,重新結成騎陣的漢軍又降低了馬速,在軍官的口令聲中跳下戰馬布箭陣。
「準備——」彼此起伏的口令,它聽上去是那麼的肅殺,手持漢軍旌旗的武威執旗官眼睛死死地盯視前方敵軍,而各隊的隊官則是看著漢軍旌旗等待信號。漢軍執旗官猛地將旌旗下指,軍官得令,咆哮「射!」,不絕於耳的弓弦崩彈聲響起,平地裡好像突然浮起一片烏雲,它發著尖銳的破空聲撲向疾騁而來的敵騎,漢軍射完不看戰果,玩命一般地各自奔跑向自己的戰馬,一個翻身而上,機動後撤。
滿天箭矢刺破了天空,像極雨點一般地落下,疾速馳騁而來的鮮卑騎兵正面撞在箭陣,幾乎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就中箭。人未死透,座下被弩箭射中的戰馬前奔慣力未失,那因疾速奔馳而繃緊肌肉的前跨部中箭部位噴泉般地拋灑馬血,慣性使得連人帶馬神奇地飄了起來,馬首與之地面碰撞,馬屁股受勁被拉扯上抬,成一百八十度重重地砸在地上
大量鮮卑連人帶馬被射成了刺蝟,後方疾速馳騁的鮮卑騎兵由於馬速太快不易控制方向一頭鑽進去,被成了死屍的障礙物一絆,又是一陣人仰馬翻,原本還是橢圓形的鮮卑騎陣從前方開始,漸漸成了一個不足往外拉的凹形陣。
「好!!!」李息臉色漲紅,他不是沒有操演過這樣的戰法,但操演再怎麼逼真究竟還是操演,沒有什麼比看見自己指揮的軍隊,用自己熟悉的戰法大量殺傷敵軍更讓一位領軍將領感到興奮!他猛地扭頭喝問:「前方何人領軍?」
蘇信也是看得興奮異常,「是河西郡陳都尉麾下騎軍屯長趙不虞!」他喘著粗氣,「公主乃是在河西郡被劫,陳都尉懼怕君上重懲,這才捨得把麾下最精銳的一曲騎士遣來聽命。這趙不虞乃是其中佼楚,曾侍周太尉平吳楚之亂,周亞夫獲罪而死之餘,曾是周亞夫親兵的趙不虞也差點被連誅誅」蘇信講到這裡突然啞然,他瞪大眼睛看著前方!
鮮卑騎兵不斷被阻擊之餘,狂西狂後派的一千匈奴騎兵非常有經驗地繞到側方,趁漢軍騎兵消耗完預先安置好的弩箭,也看鮮卑騎兵死得差不多了,這才
「嗚嗚嗚——」地吹響了號角,猙獰咆哮著一個側擊。
欲撤的漢軍騎兵早已聽見本陣戰鼓的警告,但是戰場之上並不是說知道了就等於能做出反應,竟是眼睜睜看著匈奴騎兵咆哮如雷地衝殺過來,瞬間被分割成了兩段,前端不能回撤的漢軍騎兵與之殘存的千餘鮮卑騎兵戰成一團,後端更是慘烈地與匈奴騎兵廝殺成一堆。
這次輪到狂西狂叫「好!!」,他身為匈奴人,而匈奴人又與漢**隊戰戰停停、停停戰戰了數十年,怎麼可能會不瞭解漢軍的作戰技巧,也正是因為知道漢軍的戰法,這才驅動貪心不要命的鮮卑土狗上去做誘餌,引出漢軍的騎兵,在最關鍵的時刻發出號令,讓一直游弋在側外的麾下騎兵發動攻擊,果然一擊奏效!
「阿扎木,西北狼,還有你這個懦夫敕勒人,你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漢國人根本不堪一擊,只要再勝上幾陣,軟弱的漢國人必然士氣盡失,那時我們一起揮軍掩殺,漢國人肯定會逃跑,光是撿漢國人丟棄在地上的武器就能武裝你們幾千勇士。幹不幹?」
被點到名字的首領甜甜嘴唇,很是心動的模樣,而這時一道不和諧的怒吼聲卻咆哮起來——
「你這賤狗!拿我們鮮卑勇士當鮮嫩的草芽兒去引漢國人的騎兵,我的勇士啊!」鮮卑人沒名字,也沒有文化,但他的比喻很生動,草原的牲畜就是喜歡新嫩的草芽兒,很容易受引誘,他就曾經千辛萬苦地收集草芽兒去引誘別人的牲畜群,而且成功地拐跑了別人的牲畜。一番怒吼之後,他說了目的,「等一下要讓我們鮮卑人先選,我們付出了鮮血,要得到同等的回報!」
被一陣吵鬧,原本動心的各部首領略一作想,這只是第一陣,漢軍還沒傷到根本,而且漢軍從來都是以步陣對敵,主力還沒有遭受損失時妄自判斷會吃大虧,回報與付出利益差距太大了,索性不答,作勢觀看前方戰事。
狂西狂埋怨地盯視一眼鮮卑首領,轉頭看向羌族首領,「讚頌,現在應該你上了!」
讚頌,河朔地區內最大的羌族人部落首領,他惡狠狠地點頭,親自拿起腰間的牛角吹了起來。後方得令的羌族人騎兵開始緩緩穿過其他部落的軍隊向前移動,那雙因仇恨變得通紅,前方廝殺聲不絕的殺鬥場似乎對他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羌族人的自尊心極強,同時的,他們的自尊心也極為脆弱,因為缺少文化部族又並不強大,羌族人也是沒有自己的文字,一旦受到刺激總會瘋狂地喊叫自己的尊嚴被踐踏,踐踏他們尊嚴的人應該付出代價,野蠻地報復回去。
七部首領首領中那名穿戴與華夏人無異的首領眼眸閃過一道精光,嘴角也是一勾,他祖上本為秦人,隨秦將蒙恬出塞屯田,秦失天下,屯田身在塞外的原秦人後裔留在河朔一帶,慢慢飲食起居與戎人無異,又自成了一個由秦人組成了半農耕半遊牧的奇異部落。他們不以漢國人自居,而仍是自稱秦人,但不否認自己是華夏人的事實。(以上屬實,沒有虛構)
這次,秦人呂炎率五千騎兵參與狩獵,以其說是要來劫掠不如說是聽到一個流傳,漢境之內出現皇陵古將,心中好奇傳說是否屬實,想親自率人來看,不料人沒看到,卻是見到了漢國的軍隊。呂炎並不痛恨佔了大秦江山的劉氏王朝,也不反對攻殺漢軍,只是單純不想浪費麾下將士這才開玩笑說了句是來看熱鬧。至於呂炎腦袋裡在想什麼,誰也猜不透
李息看見己方騎軍被分割成兩部在各自為戰似乎也並不擔心,舉目看向戰車兵,吼:「車士出陣——伐殺!」
所謂『伐殺』,本意是用來形容本**隊對庶民的殺戮,但是被李息用在了這裡,意思是說,車騎衝鋒,不要在意殺傷了自己人,放膽廝殺,突破遊牧民族的騎陣就是達到了接應的目的。『伐殺』一詞在漢代後就被『殺戮』取代。
漢軍戰車前駕四馬,車輿為橫長方形,寬126厘米,進深70厘米,前面與兩側有車欄,後面留門以備上下。車輿右側置一面盾牌,車輿前掛有一件銅弩和銅鏃。
兩百輕戰車的木轱轆滾動了起來,御手發狂似得用長鞭抽打駕車戰馬,戰馬受痛開始前奔,戰車被拉動著滾滾向前,順坡而沖聲勢煞是浩大。
漢軍戰鼓聲節奏變慢,直至完全消失,本陣士卒用狂熱地眼神看著戰車向前,在戰車衝進混亂廝殺的場地,戰車四匹撞到正在廝殺的雙方騎兵,彷彿聽見了那震耳的『轟隆』巨響,被撞到的騎兵慘叫跌飛,而戰車前的四匹拉車馬匹去勢仍然不減,仍是蠻橫向前,瞬間犁開一個口子,一路衝撞,無人可以匹敵!
戰車由四匹戰馬拉動,衝撞力道十足,通常戰車是被用來對付步兵,它也是依靠衝撞力道殺敵,以其說戰車上的戈手和盾手是被安排殺敵用的,還不如說是被安排來保護御手更為恰當。
遊牧民族騎兵紛紛想避開,來不及避開的遊牧民族騎兵不是被撞倒,便是座下戰馬的馬腿被車轱轆橫刺而出不斷滾動,直徑為一米左右的三稜尖刺掃斷馬腿,像極絞肉機一般的橫掃過去,所過之處一路戰馬悲鳴,人臨死前的絕望嚎叫。
狂西狂還真沒有想到漢**隊敢於把數量極少的戰車派出來接應陷陣的騎軍,匈奴騎兵有十餘種對付漢國戰車的方法,但是現在狂西狂一個也用不上,他麾下的勇士沒有準備用來對付戰車兵的長矛,只能散亂地對戰車御手射箭,但是效果有限,只要戰車上的另外兩個車士沒死,想射死御手難度太大。
「木樁!老子現在哪裡去弄木樁!」狂西狂怒極咆哮,「給老子吹號,讓那些狼崽子撞,用撞的!」
呂炎的嘴角再一次勾了起來,或許還會在心裡嘲諷:「廢一般的男子!前面那不是在撞嗎?」,他現在就有對付戰車的方法,但是,為什麼要告訴狂妄自大的狂西狂?如果是氐族人,或許呂炎還會提示一下下,畢竟他和氐族人關係不錯,至於素有摩擦的匈奴人和鮮卑人,他巴不得這兩伙野蠻人死得再多一些。
華夏人素來喜愛車架,把車架當成是身份的象徵,同樣地,因為戰國時期戰車的數目是用來被衡量國力的標準,導致華夏人也把戰車當了凶悍無比的利器,每每見到戰車出陣,總會變得興奮異常。現在,看到戰車所向披靡的漢軍士卒,他們只能嗷嗷大叫地宣洩內心的興奮。
軍心可用!
激動,無與倫比的激動,他李息彷彿已經看到日後自己率軍出塞攻伐,世仇匈奴人,那些依附匈奴人的蠻荒戎人被自己的軍隊擊敗!李息喘著粗氣,戰劍刺向天際,吼嗓子:「漢軍——威武!!!」
士卒看到前方戰事的優勢轉向己方,聽見主將咆哮戰號,又想起自己是續高祖皇帝、太尉周勃率軍出塞作戰後,幾十年過去了的第三批漢軍,雖然現在成敗不可預料,本意也不是攻伐異族,但是他們就是激動,那是一種弱小者憋了長久的悶氣,第一次主動出擊後的激動。
缺少民族自信心的族群,他們太需要一次反擊來扭轉不利的時局了,哪怕這次反擊的力道是如此的微弱,但仍無法阻止他們心內憋屈像是得到宣洩一般,瘋狂的嚎叫!
戰車刺穿而過,雖損失頗大,但仍達到了目的,那些被圍漢軍騎兵拉開與遊牧民族騎兵之間的間距,在重新響起的漢軍戰鼓聲中後撤。
李息興奮得好像每一個毛孔都在呼吸,「步卒向前!」
漢軍前陣盾兵率先邁動向前,每邁一步皆喊「喝哈!」,隨後是持著刺龍槍的槍兵跟著號子聲邁步,弓步兵也緊緊跟上,霎那時整個漢軍的陣列裂開了兩段,陣前上壓、後陣不動。兩萬餘步軍喊叫出來的號子聲極其具有壓迫感,震懾敵軍!
李息是想揮軍決戰?不!當然不是!他的用意是策應前方騎軍,讓遊牧民族的騎兵不敢緊咬著後撤己方騎兵不放。
騎軍一退,留在後方的漢軍戰車也是進行一個轉向,再次蠻橫地準備衝殺,但是衝到一半卻又是一個急轉,戰車逆位,可能慘遭失敗,幾架車轱轆受損的戰車調試方向時翻倒,砸在地上轟隆作響,駕馳戰車的人,他們永遠也爬不起來了,其餘戰車速度不減也開始了後撤機動。
前方的敵我雙方稍微拉開距離,李息又號令步前的軍卒後退,他需要把握戰爭態勢,既然策應的目的已經完成,就沒必要再向前。
騎兵、車士齊齊歸來,他們繞開了正面戰陣,從左翼馳向後方。
蘇信顫著在玩『禿鷲』級的下巴,問:「出騎者兩千,歸回者千二;出車騎兩百,歸回不足一百。校尉大人,殺敵兩千自損一千,這一陣我等乃是勝了,昂或是輸了?」
蘇信說完靜靜地看著遊牧民族的殘兵剛龜縮回去,又一大片黑壓壓的騎兵緩緩向前,似乎想打車輪戰,「以卑下看來,剛才那陣我們是勝了。」,他手指還在不斷向前補充的敵軍騎兵,「這次我等危矣!」
李息臉呈不悅表情,「兵法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未戰先言敗,本校尉可以軍法治你死罪。」他肅聲下令,「戎人騎兵將要強攻,命各曲軍侯死戰不退!」
數十名傳令兵應「諾!」而去。
李息謹慎地命御手驅動戰車退後,他是一軍主將,座駕獨輈處聳立的是主將戰旗,斷不能與敵軍親身交戰,一旦代表軍心士氣的主將軍旗折斷落地,那全軍必然崩潰。
盾兵齊踏沉重步伐,他們幾乎肩對肩並列,從盾牌的縫隙看向前方,依稀也能聽見身後持著刺龍槍的袍澤在「嘿嘿」作笑,心下鬱悶,他們是盾兵,只能硬抗騎兵的衝擊,而步陣前端都是尖矛,敵軍沖戰步陣這不是槍兵增加戰功的最佳時機嗎?
列陣完畢的羌族騎兵,他們在首領的呼喝「報仇!」的口號聲中,將手中的彎刀高高舉起。
嚴陣以待的漢軍步卒,不知道是誰先吼了一嗓子「漢軍!」,習慣在作戰前咆哮戰號的漢軍不甘示弱緊隨跟這吼叫起來——
李息再次戰劍刺向天際:「漢軍——」
「喝哈!」
蘇信也抽劍,幾乎蹦跳起來:「漢軍——」
「呼哈!」
羌族騎兵在首領親自率領下開始向前,他們聽著對面在呼喝,自尊心極強的羌族人被刺激到了,血管裡凶蠻的血液開始沸騰。
李息戰劍再刺,用盡全身力氣:「漢軍啊——」
戰號能使人振奮,臨戰前的氣氛本就緊張,即將防禦敵軍衝擊戰陣的漢軍士卒需要有人來鼓舞,驅使懦夫變得堅強,讓敢戰者血氣更盛!
「喲呵——」高亢的音節,羌族騎兵拍動座下戰馬「殺!!!」,萬騎齊奔,滾滾蹄聲掩蓋了喊殺聲,地面被踏得顫動。
李息和蘇信雙雙齊吼:「漢軍——武威!!!」
漢軍槍兵緊抓兵器,憋氣下蹲,在軍官一聲「刺」的軍令中,「喝哈!」刺出了刺龍槍,陣前頓時尖矛如林!
盾兵大口呼一口氣「呼哈!」,在軍令中高高舉起大盾,猶如銅牆鐵壁!
漢軍盯視滾滾向前的敵軍,發出了屬於一個民族永遠的戰號:漢軍啊——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