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遠行（23）
在一顆男性的頭顱前看時，常耀武突然發現那人頭的臉上，居然用毛筆寫著三個字。常耀武將點火工具湊近仔細一看，只見那三個字赫然就是「馬三信」。「呀！」常耀武不覺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不是馬老闆的人頭嗎？如果真的是馬三信的人頭，常耀武馬上又聯想到，其餘的人頭也許就是馬三信家人的了。十幾個人頭呀，殘忍！看來，馬老闆遇害已有些時日了。但是，誰會這麼殘忍，將人殺了，不但割了舌頭，還將舌頭和人頭全都掛在了房樑上？這手法也確實有些太過毒辣！
常耀武又朝前走了兩步，在靠近後牆的地方，擺著一張梨木做的八仙桌，藉著光亮，見桌子後方的木框內供奉著幾個牌位，看得出都是馬三信祖先的牌位。此時，常耀武的目光落到桌子正中放著的一張紙上。那紙用玉石做的長條鎮紙壓著。常耀武將鎮紙挪到一邊，將那張紙拿了起來。火光下，只見上面寫著：馬三信拒絕合作，常耀武斃命此地。
此時，常耀武終於明白，就在這相隔幾百里的蘭州，也有人準備算計自己並想著要將自己置於死地。也許，對方是要求馬三信來對自己下手的，但也許馬三信沒有答應，才最終落到滅門的下場。常耀武內心頓時產生一種十分複雜的感情波動。一方面是對要殺害自己的那些人的仇恨和鄙視，一方面又是對馬三信深深的敬意幾多的惋惜。
現在，常耀武的腦海中一直在翻騰著一個問題：到底是什麼人要對自己下手，是什麼人將馬三信全家滅門呢？他將那張紙先揉成一團，然後又用力揉搓了兩下，將紙拆開撫平，一邊定定地看著上面的字，一邊沉思著。想了一陣，常耀武就想把那些人頭取下來，他想馬三信生前雖然和自己見面機會不多，但書信來往頻繁，兩人可謂神交已久。現在朋友遇難，自己有責任讓其入土為安。他想把這些人頭和舌頭全都取下來，然後將它們找個地方安葬了，這樣也可讓死者在地下得以長眠安息。想到這裡，常耀武縱身一躍，抓住吊著馬三信人頭的那根繩子用力一扯，然而，情況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這一扯，竟然牽動了所有的繩子，那些舌頭和人頭頓時都向著他的身上紛紛砸了下來。常耀武趕緊將馬三信的人頭接住，再次向上一躍，那些人頭和舌頭才沒砸到自己身上，而全都劈里啪啦掉落在地上了。那些人頭和舌頭估計吊在上面已有時日，有些本已腐爛，再經這麼一摔，就都摔了個稀爛，房子裡，刺鼻的惡臭味頓更加濃烈了。更讓常耀武始料不及的是，他剛接住那顆人頭，正要把他先放到桌子上，突然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將他整個人一下子全身罩了起來。慌亂中，點火的工具掉在了地上，屋內頓時又是一片漆黑。黑暗中，常耀武手裡抓著人頭，只感覺身子被網緊緊包住，而且很快被吊了起來。常耀武知道，自己是遭人暗算了！
就在此時，常耀武聽到院子裡突然人聲嘈雜，同時看見了一片火光。只聽一個人說：「稟告馬爺，常耀武就在這間屋子裡。」
「好，弟兄們隨我來看看。」一個蒼老的聲音道。
常耀武一聽有人喊馬爺，心想難道自己判斷錯了，馬三信並沒有死？是馬三信要害自己？
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幫全副武裝的黑衣人簇擁一個穿著一身白色夜行衣的老者著闖進了屋裡。他們打著火把，房間頓時被照得通亮。
常耀武定睛看時，只見那為首的白衣老者並沒有蒙臉，看上去有五十來歲，留著一把絡腮鬍子。旁邊站著的是那個自稱小丁的下人，他也成了黑色夜行衣的打扮，也露處一張臉來。
那小丁走到被吊起的常耀武腳下喊道：「常老闆，對不起了，您今晚要等的馬三信馬老爺已經到九泉下去赴宴了。」他轉了一圈見常耀武手裡抱著個人頭，又喊道，「你手上這會兒抱著的就是馬三信的人頭！」
常耀武判斷，殺害馬三信全家的事情估計就是這幫人幹的，於是他向下面喊話道：「是英雄竟作出這等下三爛的事來。你們將我引到此處然後又算計我，算什麼本事？快放我下來！」
這時那白衣老者說道：「別猖狂，我這就放你下來。」說著向身後的黑衣人努了下嘴。
一個黑衣人跑了幾步跑到牆角，那裡有一個鐵輪。那人將鐵輪轉了一下，鐵輪是自動的，就自己轉動起來，這樣，罩著常耀武的網就慢慢降落了下來。
常耀武落地了，他可以站著，但身上的繩網那幫人並沒有給他解開。他這時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除了老者、小丁，還有十個黑衣人。他將手中的人頭轉了一下質問道：「你們為什麼要抓我？是你們殺害了馬三信？」
只見那小丁走到常耀武跟前嘿嘿笑了兩聲道，「常老闆，有人出了大價錢要你的人頭，你說我們能不抓你嗎？」然後他回頭給常耀武介紹那位白衣老者，「這位是『金城四狐』之一的馬爺馬青山。告訴你，你現在是在蘭州而不是在青海，所以在馬爺跟前我看你還是放老實點！」
常耀武早些年的時候，就已經聽過「金城四狐」的名頭。其實馬三信也是「金城四狐」之一。只不過這「金城四狐」在江湖上各做各的事情，互相之間不幫忙也不拆台。只因四人名氣一樣大，所以江湖中人把他們四人同稱「金城四狐」。除了紅狐馬三信，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位叫馬青山的，就是其中的白狐。還有兩位，分別是黑狐馬中駿和藍狐馬道義。想不到，今天竟把白狐馬青山碰上了。他對著小丁「呸」地唾了一口，罵道：「你這個小人，快滾到一邊去，讓你的主子來說話！」
白狐馬青山對小丁說：「你站後面去。」之後走到常耀武跟前，哈哈大笑兩聲，然後說道，「常耀武，你現在是甕中之鱉。明人不做暗事，告訴你吧，有人要拿你的人頭，出的價錢確實不菲，連我白狐馬青山從來不做這種買賣的人都動心啦！」馬青山在自己的眉角處揉了揉，之後又道，「其實，這個美差買家最先是要紅狐馬三信來做的，因為馬三信和你是朋友，下手比較容易。但馬三信卻拒絕了。買家為此事有點惱火，他們怕馬三信走漏風聲，就加大籌碼，要我先將馬三信做了，然後再把我幹掉。」
常耀武用冷峻的眼光看著馬青山道：「你做事果然心狠手辣，殺掉一個馬三信已足夠殘忍，可你竟然狠毒到要將馬三信全家全都殺害，又把被害人的舌頭和頭顱割下掛起來，你真是沒有人性！我問你，是什麼人買通你來殺我？」
聽了這句話，白狐馬青山瞥了常耀武一眼，不屑地道：「聽說常老闆一向精明過人，沒想到在我跟前竟問如此幼稚的問題！」他靠近常耀武說，「常老闆，你覺得我會告訴你是誰和我合作的嗎？」
常耀武自然知道馬青山不會說，但他接著又問：「我和你們『金城四狐』中的任何一人都素來無怨無仇，你們為何要殺我？」
「沒錯，我和你是無怨無仇，但是，聽人說，你的生意做得太好了，錢賺得太多了，別人看著不舒服！」馬青山朝地上吐了口痰又道，「當然，最要緊的是，我和錢也無怨無仇，別人出那麼高的價要你的人頭，我能不動心嗎？」
常耀武心想自己也算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沒想今日卻在蘭州遭人暗算，心中不禁一陣悲涼。但是，他又想，不能就此認命，自己死了也許不要緊，而清月他們此時還在客棧等著自己回去呢！想到清月那雙單純而明亮的大眼睛，想到和清月走過的那些歲月，想到自己還要和清月一起牽手將走的人生，常耀武內心就有一股熱流升起，活下去的信心不覺就堅定了起來。對，自己不能就這樣任他們擺佈，自己還得想辦法脫身。
此時，馬青山對手下喊道：「將常耀武先用繩子綁了，把繩網取掉，然後推到大堂去。」
一聲令下，兩個黑衣人走上前來。一人拔出背上的長刀抵在常耀武的腰上，一人拿著麻繩意欲捆綁常耀武的雙手。
繩網的網格比較大，可以將手從外面伸進去，裡面的人也可以將手伸出來。就在拿繩子的那個黑衣人伸手去抓常耀武的雙手的時候，常耀武將身子往右一轉，避過身後那個黑衣人的長刀，接著迅速下蹲，先把手上的人頭放到地下，接著站起身來，一把抓住拿著繩子的那個黑衣人的左手往後用力一甩，只聽那黑衣人「啊」抵大叫一聲，拿著長刀的那個黑衣人的刀不偏不倚就刺進了同伴的後腰。趁著這個機會，常耀武隔著繩網照住拿刀的黑衣人臉上就是一拳，打得那黑衣人頓時放開長刀吱哇亂叫著去撫摸自己的臉龐。常耀武瞅準時機，一把從還未倒地的黑衣人身上拔下長刀，「噌噌」兩下就割破繩網脫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