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一致
約瑟夫和托尼在譚延闓的安排下,參觀了設立在廣州的戒毒丸生產藥房,還有三所戒毒所。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在參觀製藥藥房的時候,托尼還好些,畢竟在中國待了十多年雖然從來沒有用過中藥,但對於中國的中藥還是有些瞭解的,而約瑟夫可是頭一次見到中藥,看到藥房中的職員將各種各樣的中藥材加工製作成戒毒丸,根本不相信這些東西能夠戒除毒癮。不過在參觀戒毒所後,他第一次見識到了中藥的威力,這給他的觀念帶來了很大的衝擊。
約瑟夫和托尼在廣州待了三天的時間,臨行前譚延闓率領兩廣總督府和撫、臬、藩司等衙門眾多官員在碼頭送行,而他們所搭乘的船是招商輪船的「海晏」輪。在上船前,托尼領事走在了後面對譚延闓說道:「譚先生,雖然很早我就聽李鴻章先生對你格外的推崇,並且也瞭解到你在這次中日戰爭中的一些作為,但是沒有想到你居然這麼年輕……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中所提到的問題也是問過李鴻章先生的,令人非常驚歎的是你和他的回答基本上都是一致的……」
托尼頓了頓接著說道:「李鴻章先生是這個世紀清國最偉大的政治家,而你,在我看來你將會是下個世紀中國最偉大的政治家……」
譚延闓笑了笑說道:「托尼先生過於誇獎在下了,不過這個世紀馬上就要過去了,我們必須做好迎接下個世紀的準備,這無論對於中國還是美國都很重要。對於約瑟夫先生而言,我們要和國際禁煙聯盟做好禁絕鴉片貿易的合作;而對於托尼先生,就我個人而言我非常希望能夠通過個人的努力來為中美關係做出些微不足道的貢獻。托尼先生在中國有過十數年的生活精力,應該對這片土地有個比較深刻的瞭解。不錯現在的中國是非常腐弱不堪的,但是它畢竟有過五千年的歷史,和它同一時期的文明諸如埃及、印度等文明時至今日都已經消散了……至少我本人認為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國家和貴國最年輕的國家交好,這本身就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托尼先生微微笑道:「我本人對此非常贊同!譚先生,有機會再回到北方的時候,希望我們能夠深入的談一談雙方都感興趣的東西!」
譚延闓笑著說道:「這一天用不了多久,在數月之後我還會回到北京,屆時我一定會拜訪閣下,同時也會提出一個令貴國非常感興趣的話題……當然這一切都需要領事閣下的幫助,相信我們兩人的名字會永遠的被鐫刻在中美交流歷史的豐碑上!」
托尼聽後笑著說道:「同先生一樣,我也非常樂意為中美之間的交流做出自己的貢獻,我非常期待先生數月之後的北京之行……」
兩廣總督府幕友堂
「相信各位同仁都得到家父從北京發來的消息了吧?朝廷已經決定家父將會在上海中日和談之後,成為下一任的直隸總督……各位有的是跟隨家父數十年的老人,有的是新加入這個集體的新人,在下已經和父親商議過了,將會在天津接納在座所有的成員!當然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家父和在下也尊重在座所有人的選擇,家父已經囑托過在下要善待各位,若是有所請求,只要能夠做到的盡量滿足大家……」譚延闓笑著說道。
幾年之間從閩浙總督到兩廣總督直到馬上要繼任的直隸總督,縱觀整個清史,這種疆臣中老來陞遷速度也是絕無僅有的,縱然疆臣官品上最多直督比其他總督高半級,但是能夠一直走疆臣的路來跨過這半級的疆臣可以說是鳳毛麟角。更不要說譚鍾麟是從七十歲開始僅用了三年不到的時間來完成這一系列陞遷動作,這就更加顯得難能可貴了。
外人可能不清楚為什麼譚鍾麟會老來發力,但是這些譚鍾麟身邊的幕僚是非常清楚的。譚鍾麟自從成為閩浙總督後就基本上不問事了,整個總督府幾乎都是由三少爺在支撐運作,以至於已往已經固定的幕友堂在這幾年中一下子湧入了眾多二十歲左右的幕僚。譚鍾麟時代的幕友堂除了年齡上實在太大自動請辭的之外,譚鍾麟的幕僚群體基本上是保持下來,可是即便如此,現在幕友堂幕僚的數量幾乎有百人之多,年輕人已經成為兩廣總督府中主流,這不能不說和譚延闓有直接關係。
正如譚鍾麟所說的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那樣,兩廣總督府幕友堂的成員數量繼閩浙總督府變更後再一次縮水,以前跟隨譚鍾麟的幕僚到現在不過才二十餘人而已,比以前下降了一半還多。這次幕友堂內部會議看上去更像是一場權力轉移——總督府幕友堂中屬於譚延闓「嫡系」的幕僚所佔比重再一次迅猛增加,這更加奠定了譚延闓在行使譚鍾麟權力的基礎。
秉承有清一代幕僚和僱主的和諧關係,譚氏父子都非常厚待了這些請辭的幕僚,每人所發放的遣散費用就有三千兩之多,這也是拜扳倒周榮曜和王存善所賜,尤其是周榮曜——這些貪官不僅有著巨量的現銀和珠寶,更有龐大的地產和其他諸如當鋪等產業,像王存善就有「王半城」的「美名」,更不要說比他來頭更大的周榮曜了。朝廷回收是大頭,地方官員從中謀些私利上下都是睜一眼閉一眼的事情,更何況扳倒這兩個人的是兩廣總督譚鍾麟?在這閩浙總督的位子上就直接廢掉了一個臬司,使得兩廣的撫藩臬大臣更是不敢嚼舌頭!
現在留下來的幕僚都是能幹事的,就算是譚鍾麟時代的老人,也都是非常有能力的,有一些事情是必須這些人出馬才可以搞定,同時也是這些少壯幕僚的導師,譚延闓也非常希望看到自己的幕友堂是新老結合的狀態。譚延闓非常明白,每個時代的官場都有自己的特色,都有獨特的「門徑」,所謂「衙門口朝南開,沒錢沒權莫進來」,事實上就如同賄賂一般,除了少數光知道撈錢的白癡之外,或是行賄,或是威脅,或是妥協,或是連橫合縱……針對不同的官吏都有不同的方法,金錢和權力未必能夠真的撬動他們,即便你比他們更加強大,也未必會讓他們做出讓步。
這門「藝術」還是越老越辣,所以說譚鍾麟時代所遺留下來的幕僚在這方面是絕對佔據優勢的。譚延闓知道老頭子一生官宦生涯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願意鋌而走險,畢竟好運並不是總伴隨你,「求穩」才是老頭子做官的精髓,遺留下來的這些幕僚在老頭子身邊待得時間都不短,經過的**也比較多,有很多事情譚延闓還是必須接受他們的建議作為參考為以後的行動定下要旨。
「仲卿兄,這次在西洋列強各國奔走,你是勞苦功高,辛苦了!」譚延闓笑著說道。
寇青這次出洋主要是在各國奔走幫助譚延闓「搶注」專利,並且爭取在各國與那些相關行業的本地大公司進行合作——海洛因就是和德國的貝爾醫藥公司合作生產,當然寇青也會遵照譚延闓的意思從德國公司以優惠的價格訂購生產設備,除了要為以後健民製藥建立現代化的生產奠定基礎之外,還要為以後大規模生產海洛因在生產設備上開路。
寇青是五天前到達香港的,就是這五天休息也沒有讓他在這次旅歐行動中恢復起來,坐船長途旅行在這個時代是一件令人感到非常痛苦的事情,對於這點譚延闓則是深有體會——儘管前生的時候也曾為了求學和工作出國前往歐洲和美國,但是那是坐飛機,改成坐船就完全是兩碼事了,單單廣州到上海或是到天津這段旅程也會讓他感到疲憊不堪。
「在下幸不辱命,公子發來的電報上面所要求的在下都已經處置妥當……這些是相關的文件材料還有合同,當然其中有些合同還需要追加尾款……在下都已經整理完畢了!」寇青雖然很累,但是臉上依舊是很興奮——他不是沒有見過市面,若說中國人中有富可敵國的他絕對相信,但是若說中國人可以在西洋列強國家中申請這麼多科技專利的,他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甚至他還因此得到了列強國家的禮遇,這是從來未曾有過的。
譚延闓走到寇青的身邊拍拍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摞各種文件笑著說道:「這些文件的價值可是萬金難求啊!仲卿兄就是進行一百次的環球旅行,就憑這些文件一年所創造出來的價值的一個零頭就可以辦到了!」
譚延闓用手拍拍寇青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來,然後接著說道:「仲卿、宇盛、文淵,你們三人加入到幕友堂的時間也不算晚了,這幾年來你們也是兢兢業業,這些我和家父都看在眼中。也許用不了一個月,等上海那邊中日和談完成之後,家父將會成為直隸總督,我和家父也曾商量過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一個是根據你們自己的能力,由家父保薦可以獲得相應的官職,由於不可能讓你們繼續參加會試,所以這賣官的費用家父就出了,然後立刻獲得實缺走馬上任;另外一個便是繼續留在總督府幕友堂……」
沈靜三人聽後也是一愣,譚延闓見到他們很疑惑便笑著說道:「這完全是你們來自願選擇,科舉考試害人不淺,文淵、宇盛當年也都是科舉出身,無奈時運不濟才會如此,家父和在下都覺得非常可惜,若是二位有意家父可以代為運作,高的不敢說,五六品還是沒有問題的,等家父將直隸的事情理順後,就可以直接補個實缺,也不用像京城中那些人一樣空耗下去了……當然,仲卿兄也是如此……」
沈靜微微笑了笑站起來說道:「多謝譚督和公子美意,對於科場在下算是不指望了,連帶這當官也沒有多少興趣,倒是不如跟著公子在這幕府中更加自在一些……」
譚延闓聽後不禁一愣,按理說這三個人當中沈靜的「官癮」是最大的,不過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拒絕當官的也是他,一時間譚延闓倒還真摸不準沈靜心中的想法了。
「若是在下想要從官,會在哪裡補實缺呢?」就在譚延闓愣神的時候,陳飛在一旁問道。
「按照家父的意思,最好還是在直隸境內補一個實缺,畢竟家父也是有政敵的,實缺補在直隸也好相互照應,按照宇盛兄的能力這樣也好比較快的提拔上來……」譚延闓笑著回答道:「宇盛兄有意廟堂?那仲卿兄又作何打算?」
寇青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做官的材料,就是做幕僚在下也有些不足,不過公子有這麼多的產業,倒不如我來照應,這正好是青之所長……」
譚延闓笑著說道:「若是仲卿兄做幕僚都不合格,那這兩廣總督府中也沒有幾個幕僚可以勝任了!不過既然仲卿兄有意,譚某必將滿足,就是以後仲卿兄不要埋怨在下就是了!」
「這有什麼可埋怨的?經商正是青之所長,公子請放心,路是我選的不會埋怨公子……」寇青笑著回答。
「哦?譚某可不是這意思,本來想要過段時間再說的,不過現在先給你透個風——除了抵羊紡織廠以外,譚某已經和湖廣總督張之洞商定好了,不多久就會接手他所辦的漢陽鋼鐵廠,到時候仲卿兄可不要到譚某這裡抱怨啊!」
寇青聽後非常驚訝的說道:「漢陽鋼鐵廠是張之洞的心頭肉,據說現在還沒有完全建成,就算虧損嚴重,張之洞也不會賣的,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麼?!」
「仲卿兄出國太久了!」沈靜笑著說道:「前兩個月戶部發文,所有不能盈利的官辦洋務產業要盡快割離,改為官督商辦或是乾脆完全商辦……誰不知道翁同龢與張之洞交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條發文是專門針對漢陽鋼鐵廠的,不過收購漢陽鋼鐵廠所需資金雖多籌集也不算是什麼難事,關鍵是公子將漢陽鋼鐵廠買下來,這鋼鐵賣不出去那該怎麼辦?張之洞以兩湖之財力尚不能支撐鋼鐵廠的巨額耗費,抵羊紡織廠雖盈利甚多,恐也不能支持太久……」
譚延闓微微笑了笑說道:「文淵兄難道不知道家父馬上就要成為直隸總督了麼?張之洞為什麼當年從兩廣調到湖廣當總督?」
沈靜聽後恍然大悟說道:「難道朝廷已經決定修建盧漢鐵路了麼?!」
譚延闓點點頭說道:「修建盧漢鐵路的事情朝廷雖然還沒有定下來,不過恭親王已經答應從中左右,加上家父就要成為直隸總督,修建盧漢鐵路不就是兩廣總督和直隸總督說了算麼?以前李鴻章和張之洞不睦,阻攔修建盧漢鐵路,現在憑著家父和恭王還有張之洞的聲望,這件事基本上是沒有問題的,而且恭王和張之洞已經答應了,只要盧漢鐵路一旦開工,我就是鐵路修建的總辦!」
「這樣也好,只要朝廷決定修建盧漢鐵路,那漢陽鋼鐵廠就不愁生產出來的鋼鐵賣不出去。公子成為盧漢鐵路的總辦就直接掌控鐵路修建的物資採購等大權,只要漢陽鋼鐵廠的價格不要太離譜,採購上誰也說不出什麼來……」陳飛說道。
「仲卿兄,張之洞貼錢支撐漢陽鋼鐵廠,不僅是因為生產出來的鋼鐵沒人買,箇中原因非常複雜——張之洞所托非人,大量的官僚都被安排在鋼鐵廠中吃閒飯;鋼鐵廠的選址也是胡鬧,所需的鐵礦和煤礦成本過高;另外鋼鐵廠的設備採購也很有問題,不僅花費巨大不說,還與鐵礦不匹配……仲卿兄,這漢陽鋼鐵廠的事務真的是不少啊!」譚延闓語重心長的說道。
寇青點點頭,不過陳飛和沈靜相互看了一眼之後隱隱的皺了皺眉頭,陳飛說道:「張之洞為辦者漢陽鋼鐵廠前後籌劃,從兩廣任上就開始了,湖廣總督任上又建設了這麼多年,先不說心血,就是這銀子恐怕也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數目……問題是我們現在怎麼來籌集到足夠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