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順德客棧的時候,天已將近黃昏。拿好房間,放好行李後,柳放帶著龍小默匆匆走進偏院西廂房。
西廂房靜悄悄的,沒有人影。院子裡的桌子和椅子也都已經撤掉,空空寂寂,一副冷清,竟像是已經無人居住。
柳放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一種不好的兆頭湧了上來,慌忙趕往前廳,找到掌櫃,道:「請問西廂房的那兩位女客去了哪裡?」
那掌櫃的瞅了瞅他,柳放換了樣子他當然已經認不出了,道:「她們已經搬走了。」免費三個月,她們都不住,還真是有點傻傻的。
「那你可知道她們搬去哪裡了麼?有沒有什麼話交代下來?」
柳放急切的問著,那掌櫃的奇怪的打量著他,緩緩道:「不知道,她們沒說。」
柳放不覺呆住,愣了半天才想了起來,道:「我是柳放,那位姑娘真的沒有留下什麼話麼?」
那掌櫃的怔了怔,又瞅著他看了半天,質疑道:「你是柳放?」
「是,我是柳放,因為有點事必須要這樣,你應該還聽得出我的聲音吧?」柳放急急道:「你還幫我做過見證人,應該還記得吧?」
「記得記得,柳公子,那位姑娘給你留了一封信。」邊說著,便從櫃檯裡拿了出來,遞給他道:「她們搬走有十來天了,我本來還免了她們三個月房租,只是不知道她們為什麼不肯住了,現在你回來,她們也會回來嗎?」
柳放接過信,勉強笑道:「謝謝,我也不是很清楚,晚點我們再聊。」拆開信,只見信上就寫了一個地址:長安街東胡同蘇家大院。
看到這個地址,柳放喜上眉梢,帶著龍小默匆匆前往。
蘇家大院很好找,穿過長安街正街,往裡走一段路就到了,離順德客棧大慨也就個把時辰的路程。
蘇家大院門前是一片比較寬闊的空地,青石板鋪路,有六七個台階,大門口還蹲有兩個石獅子,石獅子上竟然還掛著大紅色的繡球。大門上居然也掛有紅綢繡球,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竟彷彿是在辦喜事的樣子。
兩人站在門前張望著,緊閉的大門上果真貼著兩張大大的大紅喜字。門突然開了,走出來兩名青衣家僕,拿著掃帚打掃門前落葉。
柳放慢慢走過去,強抑住心中的不安感,堆起笑容道:「請問一下小哥,你們家是誰要辦喜事呀?」
那兩名青衣家僕都抬頭望了望他,其中一人道:「是我們家小姐,還有四天就要舉辦定親大禮了。」
柳放本來還想問問他們,你們家小姐是誰?但是卻忍住了沒問,決定偷偷溜進去看個究竟。帶著龍小默悄悄繞到後院圍牆處,側耳傾聽了一下院內動靜,縱起身形,輕輕掠了進去。
後院悄靜無人,院內種著數棵梧桐,幾叢萱竹,幾棵桂花幾株柳,還有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一路穿花拂柳,繞到了前院,躲到一棵大樹後觀望著。前院有兩個老媽子和兩個侍女正在備桌準備晚飯。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蘇那柔,一身紫色衣裙,美若天仙,正坐在花園裡的鞦韆架上,呆呆出神。剛剛那兩個門外打掃的青衣家僕已經打掃完又走了進來,和蘇那柔打了聲招呼:「小姐好。」進去了偏房。
這所大院裡的人並不多,那兩個老媽子和侍女備好桌,上好菜,就退出了房間,然後就看見蘇夫人一身金色華服走了出來,道:「小柔,快進來,吃飯了。」
蘇那柔悶悶的應了一聲「哦」,緩緩站起身,柳腰纖纖,卓越多姿,走進了房間。
柳放望著她那娉婷婀娜的身影,差點就忍不住叫出聲來,但一想到蘇夫人也在,就又硬生生的忍住,一顆心卻緊張得快要從胸腔裡跳了出來。多日不見蘇那柔,他想得都快要瘋了,要不是礙於蘇夫人,他怕不是早就衝上去,抱著佳人熱烈擁吻來彌補這些天的相思之情。
龍小默見他全身都激動得在微微顫抖,不由小聲道:「那女的是誰?好漂亮呀。」他剛剛都有些看呆了。
柳放小聲答道:「我未來的妻子,等她們吃完飯,你先去幫我把那位夫人引走。」
龍小默白了他一眼,嘀咕道:「我為什麼要幫你做這種事?」
柳放好笑的輕敲了一下他的額頭,道:「你想不想見楚甜?」
龍小默哼了哼,無奈道:「知道了,幫你引走那位夫人,就會使喚人,下次別給我逮住機會,不然我可是一定要使喚回來的。」他小聲咕咕噥噥著,貓著腰躥了過去。
躲在門前的一根柱子後,看著裡面的人吃的都差不多了,居然直起身,直接就走到了房門口,大聲道:「這位夫人有禮了,外面有個叫柳放的要拜訪你,請你出來一下。」
「這個臭小子。」柳放差點沒被他氣暈,他明明是要暗中行事,哪知道這個小子竟然直接就把他的名號給抖出來了。
只見那蘇夫人和蘇那柔都走了出來,只聽蘇那柔急聲問道:「他人在哪裡?」
龍小默笑嘻嘻道:「就在大門外候著,指明要見這位夫人。」
蘇那柔匆忙就要走出去,蘇夫人卻一把拉住她道:「不准去,你在這裡呆著,我去見見。」隨著龍小默就往外走。
蘇那柔望著她的背影,跺了跺腳,又跟著追了上去,柳放卻神不知鬼不覺的躥到她背後,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低聲道:「小柔。」
蘇那柔全身一震,呆住了,慢慢回轉身,見到的卻是一個褐衣老頭,怔怔的望著他半晌,柳放已又道:「是我,我是柳放。」
蘇那柔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他的眼睛清澈黝黑,溫柔深情,暖如春日驕陽,不是柳放獨有的,又會是誰的?她眼眶一紅,突然一聲不響的牽起他的手往後院方向走去。
直走到最偏僻的角落,一株梧桐樹後,才停下了腳步,鬆開了他的手,低聲道:「你怎麼打扮成這個樣子?還有,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你不是說最多兩個月麼?可你足足去了兩個月又十三天,還有,你不是說要給我寫信麼?結果你就才給我寫了一封信,你這個謊話王,大話精,不守承諾的大騙子,你現在還回來做什麼?」
她珠淚盈眶,泫然欲滴,瞪著柳放就是一連竄的數落,她那溫婉嬌麗的秀顏與其說是在生氣,不如說是在撒嬌使潑,讓人瞧著就莫名心動,萬般愛戀。
柳放輕輕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擁抱著,輕撫著她那美麗柔軟的黑髮,哽咽著,柔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你可以原諒我麼?」他會晚了十三天,實在是他放不下柳思宇,他會只寫了一封信,實在是因為太思念,反而不敢寫,害怕只要一提起筆來,思念就無法遏制。
蘇那柔溫順的靠在他懷裡,他那溫暖的懷抱,是她永遠都想倚靠的港灣;他身上那股清新的味道,是她永遠迷戀的源泉;他那溫柔的話語聲,是她腦海無盡翻騰的天籟;他那清澈深情的眼睛,是她靈魂的牽牽絆絆。只要靠進了他的懷裡,她就覺得擁有了整個世界。
柳放緊緊擁抱著她,感覺全身心的每個毛孔都得到了滿足,彷彿那漂浮著的靈魂突然就回歸了身體;彷彿那燦爛的鮮花就在身邊盡情綻放;彷彿從冰雪寒冷的隆冬突然就走進了陽光明媚的春天;彷彿流浪在沙漠裡的人突然就回到了瀑布飛揚的山澗。只要抱著她,他就覺得天地都已變得非常渺小,微不足道,萬物都已在他腳下慢慢融化。
他緊緊地抱著她,只想就此天荒地老。良久良久,蘇那柔突然輕輕推開了他,輕輕歎息一聲,輕輕道:「柳放,再過四天,我就要定親了。」
「定親?」柳放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詢問道:「定什麼親?和誰定親?」
蘇那柔深深凝望著他,突然主動抱住了他,趴在他懷裡,靜靜地凝聽著他的心跳聲,緩緩道:「葉醉秋,四天後,我會和葉醉秋舉行定親儀式。」
柳放的身子突然僵住,呼吸彷彿突然停頓,心臟突然就猛烈地縮緊,一股寒意突然就從心裡直冷到四肢,腦袋裡的思想突然就被抽空,全身不由自主起了一陣痙攣,想說話,喉嚨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連腳下都突然覺得一陣虛浮,不由伸手扶住了樹幹,閉了閉眼睛,強自鎮定。
「柳放。」蘇那柔輕輕呼喚著,緊緊摟著他,深刻體會著他的那份強烈心痛,他微微發抖有些痙攣的身軀令她心疼不已,柔聲道:「我雖然和他定親,但是我並不是真的要嫁給他,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退掉這門親事的。」
柳放臉上因為易了容,是以看不出他的神情變化,但他的的聲音卻突然就變得很黯啞,好久好久才吐出了一口氣,緩緩道:「你既然不是要嫁給他,你為什麼還要和他定親?」
蘇那柔幽幽歎了口氣,道:「這事說來話長,我一時半會也說不清,總之我不是真的要嫁給他,我會盡快想辦法退親的,你要相信我。」
柳放沉默良久,突然道:「小柔,你是不是因為我沒有按時回來,所以才和他定親來懲罰我的?你說你只肯等我兩個月,你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已經想好,我若不按時回來,你就嫁給他,你覺得他是比我更好的男人是不是?」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心都在滴血,可是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
蘇那柔呆了呆,抬頭凝望著他,只可惜他易了容,呈現在眼前的只不過是一個老頭子。
「柳放,你不可以這樣想,我」
「小柔,小柔。」蘇夫人的呼喚聲突然傳來,由遠而近,打斷了她的話語聲。
「柳放,你先回去,我會去找你的。」看到娘親越來越近的身影,蘇那柔推開了他,小聲道:「你要相信我,千萬要相信我。」掉轉身迎向蘇夫人道:「娘,你回來了,你見到人了麼?」挽著娘親的胳膊走向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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