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放慢慢地走在路上,周圍的美景他並無心欣賞,雖然心急著去找蘇那柔,但又不知該如何面對,是以他的腳步不但沒有加快反而變得更慢了。
山裡的小徑彎彎曲曲延伸,路旁雜草叢生,荊棘遍佈,有時竟連路也給遮住,山谷裡的鵝鳴鶴唳,鳥唱蟲歌漸漸地遠去。
柳放不覺連自己都吃驚起來:這隱秘的平遙谷若不是瞎貓撞死老鼠的撞進來,恐怕認真找都未必找得到。
穿過一道隱秘的山縫,又翻過了一座山,繞過山腳下的一片松木林,越過了兩處深潭,就進了梅花林的地界。
柳放不由佩服起自己來,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重傷之下還能跑那麼遠,真是潛力驚人呀,而且居然還這麼會找地方,真乃神人也,佩服佩服。」
柳放臭美著回身望著來時的路,路早已隱沒在叢林和高山中。
柳放不覺輕歎一聲:「平遙谷,後會有期。」
抬頭看看天色,晚霞滿天,斜陽火紅,這一路慢慢走來,竟已近黃昏。
「時間過得可真快呀,想不到竟快天黑了。」
柳放喃喃自語著,加快了腳步。
梅花林萬株梅樹,小徑曲折,悄寂無人,柳放獨行在林中倍覺孤單淒涼。
夜色漸臨,柳放也漸漸要走出了梅花林。
突然一陣叮叮淙淙的琴聲伴著歌聲傳來,琴曲優美而感傷,歌詞哀婉而動人,這曲,這詞,柳放竟是聞所未聞,不覺尋音找去,竟見一名披頭散髮的男子,正坐於梅花樹下撫琴歌唱。
柳放停下腳步不敢打擾,深恐驚動了正在撫琴的人,靜靜地靠於一株梅樹下,側耳傾聽。
「思從前,紅衣紅裙紅手絹,巧笑嫣然在眼前,媚媚翩翩,彈指十年過,紅顏再未見,忍別離苦楚,痛徹心扉,終難了情緣,我深愛的姑娘呀,思念從未斷,恨呀恨,無情的人將你我拆散,仇未報,恨難雪,辜負了紅顏,歎奈何,唯有癡癡夢見,我深愛的姑娘呀,來生再見……恨呀恨,無情的人將你我拆散,仇未報,恨難雪,辜負了紅顏,歎奈何,唯有癡癡夢見,我深愛的姑娘呀,來生再見……」
那男子反覆吟唱著,聲音低沉而沙啞,感情憂傷而纏綿,那美妙的歌喉聽來竟仿似天上的仙籟,令人深醉其中,忘乎所以。
一曲終了,那男子出神良久,突然縱身而起,將那古琴猛砸於梅花樹上,對那梅花樹一陣拳打腳踢,喉嚨裡發出悲傷的哀鳴。
柳放不由瞧得目瞪口呆,癡楞發傻。
那男子一連打斷了十幾株梅樹,彷彿要發洩完全身的精力,拚命的嘶喊著,踢打著,直到筋疲力盡倒於地上,黝聲哀哭。
柳放慢慢挨近,俯首凝視,但見這男子面色潮紅,滿臉淚痕,緊閉著雙眼痛苦的喘息著,那亂髮掩映下的竟是一張俊美無匹的臉。
柳放不由震驚於此人的俊美:此君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男人見了尚都如此,那女人見了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此人分明是個天之驕子,卻為何如此憔悴潦倒傷心至此呢?他卻不知此人正是和蕭水寒大打出手的葉醉秋(欲知葉醉秋,詳見《那絕世的風情之葉醉秋傳奇》)。
柳放暗暗歎息,在他身邊蹲下,緩緩道:「這位兄台,你可知道梅花鎮怎麼走?」
柳放自是知道梅花鎮怎麼走的,只是他聽了此人如此美妙的歌喉以及見到此人如此的悲傷後,竟不忍他一人獨自困倒於這梅林中,卻又不願問及他的傷心事,是以便找了個借口搭訕。
葉醉秋慢慢的睜開眼睛,眼神迷亂而痛楚,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那淚痕狼藉的臉上泛著一抹不正常的暈紅。
柳放心中一動,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竟然滾燙,此人竟病的不輕,發著高燒竟還妄用功力,真是不要命了。
柳放歎口氣將他慢慢扶起,誰知葉醉秋突然道:「不用你管,走開。」
推開柳放,掙扎著站起,走了兩步卻又跌倒。
柳放搖搖頭,走過去將他扶起道:「你病得不輕,我送你一程。」
葉醉秋本想再推開柳放,苦於無力只得作罷,怒道:「你多管什麼閒事,與你無關。」
柳放微微一笑道:「是與在下無關,但好歹我聽了你的歌,這也是緣分,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你死去。」
葉醉秋有氣沒力道:「誰說我會死,我只不過是沒吃飯而已。」
柳放忍住笑道:「是,沒吃飯,不會死的,我背你去鎮上找大夫。」
葉醉秋怒道:「找什麼大夫,你走開,不用你管,咳,咳咳……」急劇地咳嗽起來。
柳放見他咳得厲害,一面幫他拍背一面道:「別急別急,不找大夫也行,天快黑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葉醉秋終於止住了咳,道:「不用,我自己能回。」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柳放苦笑:此人如此倔強,怕是有太多苦楚呀。
背起葉醉秋,展開輕功,匆匆趕往梅花鎮。
夜色漸籠大地,街上行人漸少,大雁陸續歸巢,梅花鎮上的長林客棧已亮起了燈,燈火輝煌。
柳放要了間上房,安頓好葉醉秋,便去請大夫,剛要跨出門檻,卻迎面遇上鍾少和介子鋒這兩個小傢伙。
鍾少本和介子鋒有說有笑,蹦蹦跳跳來投店,猛地見到柳放,怔了一下,瞪圓了眼睛望了半天,鍾少突然拉起介子鋒的手,掉轉頭就跑。
柳放眼明手快,一手便揪住了鍾少的衣領,將他扯了回來,笑道:「好你個小子,見了柳大哥就跑,怎麼?偷偷翹家怕我帶你回去?」
鍾少哇哇叫道:「放手放手,柳大哥,我沒見你就跑,我是內急要找茅房。」
介子鋒也在旁搓手頓腳道:「是是是,柳大哥,我們去找茅房,你快放手啦。」
柳放卻偏不放手,扯住鍾少望樓上拉去道:「你們倆來的剛好,都跟我上來吧,我有個朋友病了,小鋒你懂醫術,快來看看。」
介子鋒一聽有病人,馬上跟了上來。
鍾少卻大聲嚷嚷道:「柳大哥,有事好商量,你先放手啦。」
柳放哪裡理他,三步兩步便將他拎到了房間才鬆手。
鍾少扯了扯衣裳,縮了縮脖子,咕咕噥噥道:「柳大哥你真是的,衣裳都快要被你扯破了,小心我要你賠喲。」
柳放微微一笑,只是拉著介子鋒走到床邊道:「小鋒,你看看此人怎樣了。」
介子鋒坐到床邊替那男子把了把脈,觀望了一陣道:「此人高燒不退,急火攻心,憂鬱成疾,病的不輕,我開張藥方先吃幾副試試。」
走到桌邊坐下,拿起筆墨開了張方子遞給柳放道:「好了,柳大哥你去抓藥吧。」
柳放接過方子,一把拉過鍾少,塞到他手上道:「鍾少,你去附近藥鋪抓藥,小鋒留下照看病人。」
鍾少嘟嘟嘴不情願道:「柳大哥你果然不是好人,為什麼要我去?他又不是我的朋友。」
柳放伸指輕敲了一下他的額頭,道:「你若不想我送你回平遙谷,你就趕快去吧,敢背著奶奶翹家,不怕我通風報信?」
鍾少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去了,出門前還拚命給介子鋒使眼色,讓他找借口溜,偏偏介子鋒看不懂,直摸著腦袋瞪圓了眼睛「啊」了半天,氣得鍾少直翻白眼,只有乖乖去抓藥。
柳放在旁好笑著直搖頭:這個小精怪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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