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行動的真正首領,其實並不是最先出頭的剛英,因為他的武功,實在太弱了……
至少,在鶴筆翁這種級數的超級高手看來,是這樣的。
由於修煉《玄冥神掌》的關係,鶴筆翁的功力,不止是深厚那麼簡單。對於他的敵手而言,連綿不止的陰寒掌力,更是一種持續不斷的痛苦折磨。
而此刻的殷揚,也正在承受著這種折磨。
雖然,殷揚早就知道,達到「神而明之」境界的超流高手絕不好惹,動手至今,小心翼翼,從不硬拚的情形下,始終都與對手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但是,即便是謹慎如此,在鶴筆翁那雙冥掌的吹刮之下,他仍是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種鑽骨般深刻的恐怖寒意。
現在的情況,與其說是殷揚持劍搶攻,倒不如,恰當地形容成挨冷受凍,更為形象貼切一些。他覺得很不好受,雙方只才鬥了十餘招,周圍的空氣便好似凍結了一般,這不僅讓殷揚的動作略微滯硬,連其一向引以為傲的速度,更是被迫銳減了不少。
而速度的減慢,則往往意味著危險的降臨。
鶴筆翁後退前趨,趁著白虹劍招式用老之際,左掌斜伸,倏忽探向殷揚持劍的右手。緊接著,右掌一轉一繞,從容地閃過紫薇軟劍的鋒芒,再進一步便可印在殷揚胸膛。
面對如此危勢,殷揚的眼中,不禁神光一凝。
他可以越級挑戰,甚至速勝那些內力比自己高出半籌的成名高手。那是因為他的內勁紮實,真氣精純,所習外功,又大多皆是武林中早已失傳了的奇門絕技。此般種種積累下,面對尋常武者,自是有著諸多優勢!
若非是俞蓮舟這種,內外兼修,功力深厚,戰鬥經驗豐富,又練有一身柔勁,恰巧克制其武功體系的二流頂尖強者……一般的情況下,殷揚常常都是大占對手上風的那個人!
但眼前的這個鶴筆翁,比之曾給殷揚造成很大麻煩的俞蓮舟,確是更為強大!
雖然,他的外技招數,不見得就比俞蓮舟厲害,應對著法也不及方西墨犀利,輕功身法亦未必有殷揚迅速,攻擊氣勢更是不如剛猛凶厲……卻只需要簡簡單單的一個優勢,就可以將正處於內功突破期,從而內力有些不穩的殷揚給完全壓制!
那個優勢,便是比殷揚高出整整兩籌以上的內功修為!
就像現在,以殷揚的眼力,以及對於各類招法的熟悉程度,目前鶴筆翁看似精妙奇巧的招式,對他而言,實際上並無任何秘密可言。殷揚苦煉最久,精研最透徹的掌法--《鐵掌秘要》之中,就有著相類似的進攻手段。說穿了,無非就是左實右虛,圍魏襲趙罷了。
鶴筆翁印向自己胸口的右掌,只是鼓動寒性真力,使敵氣閉回援的附助著數,他那速度漸快,直往自己右手而去的上探左掌,才是真正的危險所在。
不過,看出對手的真實意向,並不代表亦能瓦解對手的潛在目標。
被那氣勢洶洶的右掌一逼,就算殷揚已然明確地知道,這只是為對方左掌牽引注意,創造機會的虛式罷了,可他胸口處的劇烈沉悶感,使其仍是不會冒著窒息的危險,而偏移絲毫的注意力。
否則,原本的虛招,很快即會變成實招。自己的胸膛,也將會十二分享受地遭遇一次冰凍危機。
既然你要我的右手劍,那便給你就是了!
看見鶴筆翁的左掌,已然快觸到自己的右腕上,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手強悍程度的殷揚,心頭一狠,右手一鬆,招數已老的白虹軟劍,瞬間隨著先前的劍勢,脫手而出,直往鶴筆翁的面門飛去。
鶴筆翁是超一流高手不錯,但他功夫再強,也是練不到臉皮上去。見對方施放冷劍,暗自嚇了一跳,原先虛踩的左足一點,右腳更是猛蹬地面,人立刻變向,往自身的斜後方向疾退。
如此一來,雙掌盡撤。殷揚但覺胸口壓力一減,念如電閃,左手紫薇,快捷絕倫,以不比右手稍差的極限劍速,旋風般前刺而出。劍到半途,刃鋒微轉,運用黏勁,以劍尖位置的劍脊,異常巧妙地搭在了被己送出的白虹劍的圓形劍鍔上邊。
白虹紫薇,一氣呵成。雙劍,瞬時連為一體!
正是殷揚心血來潮之下,用出了學自《獨孤九劍典》中的半招「飛劍勢」後,又銜接了半招「離劍勢」!
這下狀態激發,殷揚可謂超水平發揮。只見,他左腕不斷輕抖,一紫一白兩柄軟劍,隨勢閃爍舞動,以順時針方向快速旋轉。一剎那間,「撩劍勢」、「蕩劍勢」、「衝劍勢」,皆自殷揚的手中,劍心通明一般連環使出,將那鶴筆翁迫得一退再退,避無可避……
直到,紫薇鋒刃忽而倒旋,白虹軟劍又被挑回,重新握在了殷揚剛被威脅的右手心裡,鶴筆翁仍自心悸未平,尤似慣性般地狂退了一丈有餘,才終站定。接著,雙手一抖,不知從哪兒掏出了兩把晶光閃亮的鐵筆來。
這雙筆,筆端尖銳,猶如鶴嘴,至頂端處,隱見寒鋒。論起賣相,卻是比殷揚送予其姑父張翠山的那對判官,要強上許多。
「先生德高望重,動刀動槍的自是不雅,選的倒是好兵刃。不過,您都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是否…先行自療下傷勢呢……鶴先生?」
殷揚笑意盈盈,心中爽快至極。
原來,剛才他最後那招衝劍勢後,紫薇劍化厲芒,於舞成一團白光的白虹劍幕之後,旋出一劍,正正刺進了鶴筆翁的右肩,使之成為了此戰兩人中的第一個掛綵者。
鶴筆翁手持雙筆,不丁不八的原地站著,在經歷過剛才的那陣狂攻猛擊,乃至負傷之後,面對殷揚,他是再不敢生出以大欺小的輕視小覷之心。這時,聞見殷揚的話語,尚未來得及發怒,聽到最後那「鶴先生」三字,面上先是一變,情不自禁地跨前一步,驚聲問道:
「兀那小輩,你怎麼知道老夫的姓氏?!」
他成名多年不假,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更別說,他師兄弟後來遠離江湖,一併投身王府。近幾十年來,曾經知道鶴筆翁這號人物的武林宿耆,恐怕已經越來越少,大多都已年高身死……
可若要說,這少年是從自己久不亮出的兵器上,作出的判斷,那也太過荒誕了些。
「那不重要……」
殷揚沒有看他,只把目光注視在自己的紫薇劍上。倒持白虹軟劍的右手,輕輕地舉起,伸出食中兩指,並於一處,緩緩地虛撫在寶劍泛出紫艷光華的平滑劍脊表面。自下向上,風度瀟灑。
而其言語,卻如同他的劍法一般--快捷,狠辣,準確:
「重要的是,你已經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