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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卷四十萬人齊解甲 第214節 改元 文 / 灰熊貓

    第214節改元

    李自成瞪著縣令一言不發,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死的米脂縣令膽氣漸漸瀉去,終於變得面無人色,這個時候李自成終於開口,他用手一指那個獻計掘墳的米脂老鄉:「把這個鼠輩拉出去,砍了!」

    早就知道絕不可能活命的那個米脂人,連哀求聲都沒有就被大廳裡如狼似虎的闖王衛士拉了出去。

    發出這個命令後李自成似乎稍微出了一口氣,他繼續威風凜凜地盯著那個縣令看,臉上的怒氣又重新開始不斷地聚集。當許平看到李自成的臉頰上的肌肉開始抽動時,他突然把目光轉向了那些負責挖墳燒屍的人群,這些人看到李自成幾乎要噴出怒火的獨眼後,有的人當即就癱倒在地上,終於有人開始求饒道:「大王,這不管小人的事啊,是這狗官讓小人們去挖的,小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這聲音一出,立刻就有大批的附和聲:「是啊,大王,小人們全是被這狗官逼迫。」

    「他威脅小人們不去刨不去做事,就要活活打死我們。」

    越來越多的求饒聲響起,一個衛士聽得不耐煩大聲喝道:「肅靜!」

    這一聲斷喝讓大廳裡又安靜下來,包括許平在內,闖王的部下們都屏住呼吸,大家都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不合時宜的。

    「他們說的是真的麼?」李自成冷冷地問米脂縣令。

    「不錯,一人做事一人當,」聽到這些百姓的呼號後,米脂縣令似乎又恢復了勇氣,他一邊點頭一邊大聲答道:「全是小人威逼他們去做的,他們要是敢不從命就會家破人亡。」

    「既然如此,」李自成把手一揮,對衛士們喝道:「把這些人都放了吧,他們畢竟還是我的同鄉。」

    感恩戴德的幾十個米脂人連連磕頭,滿嘴稱頌著李自成的仁德,李自成陰沉著臉又一揮手,衛士們就上前哄這些人出去。這些人唯恐李自成反悔,趕快從大廳上跑了出去,許平看到他們臨離開大廳的時候,不少人還回頭最後望了一眼仍跪在那裡的縣令,許平從這些人的臉上看到了似乎是感激的表情。

    那些人離開後,大廳裡又陷入了沉寂,只有李自成來回踱步的聲音,許平看到闖王臉上的表情不斷變換,一會兒是怒容漸增,一會兒又會消去點,如此反覆循環。

    米脂縣令承受不住這氣氛帶來的壓力,片刻後他再次開口:「大王……李將軍,小人不是您的同鄉,您沒有什麼可再考慮的了。」

    「是,你說的不錯,」李自成停下腳步,又盯著縣令仔細地看:「你很有膽色,但是我今天若是放過了你,無法向先考先慈交代。」

    米脂縣令垂下了頭,閉目等死。

    「先父母的骨灰……」李自成艱難地問道:「還有剩下的麼?」

    廳裡的人都明白李自成想重修他父母的墳墓,而這當然需要遺骸,大家都把目光轉到縣令身上,豎著耳朵聽他的回答。

    「沒有,都撒到黃河裡去了。」

    「一點兒也沒有麼?」李自成的聲音有些顫抖,聽得出來他仍抱有一線希望。

    「沒有,聖旨明令一粒渣都不能留下。」米脂縣令的聲音也有點顫抖,不過他還是實話實說。

    「那,先父母的棺木、衣服呢?」李自成仍不死心,進一步追問道:「總有一些留下的吧?」

    米脂縣令抬起頭看著李自成那充滿期待的獨眼,良久後又緩緩搖頭:「沒有。」

    許平聽到身後的一個衛士發出聲低沉的悶哼聲,其中也飽含著怒意。

    「那先父母的墳裡還剩下什麼?」

    縣令這次又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張口:「因為涉及到大王的風水陰功,所以什麼也不能留下,就是墓裡的長蟲也都要一起燒成灰燼,撒進黃河;就是墓周圍的樹木也要砍倒燒掉。」

    「你這廝!」李自成手臂猛然舉起,筆直地指著米脂縣令,嗔目怒喝道:「做得真絕啊!」

    縣令有一次把口閉上了。

    周圍的衛士都蓄勢待發,就等李自成一聲令下就要上前把米脂縣令拖出去處置。

    可是李自成遲遲沒有下達這個命令,許平看到李自成激動的臉色漸漸又恢復平靜,怒氣一點一滴地散去,慢慢地,李自成指向縣令的手臂也放下了。

    「找幾個能工巧匠,做一對真人大小的紙人,上面書寫上先父母的名諱,」李自成剛開口說話的時候語速很快,幾乎讓人跟不上,隨著大段的話吐出來,李自成的語速漸漸放緩恢復到和平常時差不多的速度:「放在棺木裡下葬後,把我父母的墓好好合上,再立一塊石碑,上書:不孝子李自成謹立。」

    米脂縣令沒有立刻答應,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這是李自成給自己的命令。縣令左顧右盼,想尋找李自成發號施令的目標。

    「你聽見了麼?」李自成喝到:「不用多麼奢華,和原來一模一樣最好,你若是做不好這件事我不會繞過你的。」

    這是縣令才確信這個命令確實是發給自己的,連忙應承道:「遵命,大王。」

    「你身上是什麼功名?」

    「小人崇禎十五年中同進士。」

    「原來如此,你還是米脂縣令,以後在我面前自稱下官就可以了。」李自成吩咐左右去把縣令身上的繩索解開,讓他站起來聽令:「好好對待米脂的百姓,他們都是我的同鄉。」

    「遵命,大王,下官遵命。」

    縣令退了出去,許平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廳的出口,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李自成。

    「我,」李自成嚥了一口唾液,露出一個帶著苦澀的笑容,對許平解釋道:「我志在奪取天下,有一天我會是皇帝,豈能容不下一個小小的縣令。」

    「大王,」許平沉聲問道:「大王為何要容他?末將很想知道理由。」

    「因為我赦免了那些動手的人,他們奉官家之命行事,我不和他們計較了,而這個縣令也身負皇命,皇命難違。」李自成長歎一聲:「一不做、二不休,這些奉命行事的人,我要不就一個都不赦,要不就一個都不殺。」

    「大王您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李自成雖然口中這麼說,但臉上仍有悲痛之色,見狀許平輕聲安慰道:「體諒別人的難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王您一定會成為一個好皇帝的。」

    「我會盡力而為,再說,這個官不錯,居然會為他的子民開脫,米脂有這樣一個縣令挺好,這樣的好官我要為我的鄉親們留下。」

    這些話李自成翻來覆去地講顯得有些囉嗦,許平知道闖王心中氣苦,就進一步安慰道:「這帳終究還是要算在昏君身上,等我們攻破京師,就拿他問罪。」

    「不錯,昏君既然做得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到時候我把京師朱家的皇陵挖了,他休要埋怨。」李自成臉上又露出恨恨之色,手也緊緊攥成拳:「我要先讓昏君看著我把他祖先的陵都刨了,再把他碎屍萬段。」

    攻破西安以後,闖王李自成在這裡自立為王,稱順王,明確表達了和朱明爭奪天下的雄心,同時宣佈他的年號為永昌,明年也就是朱明的崇禎二十五年,將成為大順的永昌元年。

    這對天下人來說是一個再明確不過的信號,而對闖軍現在的順軍來說,也是一件令人歡欣鼓舞的事。

    在李自成宣佈建國改元的當天,岳牧就歡天喜地跑去女營看望他的心上人,見到劉姑娘後岳牧把嶄新的軍服展示給他的女孩看:「不錯吧?為了大王的典禮新做的。」

    「大王什麼時候進行典禮?」劉姑娘覺得這件衣服和以前的近衛營軍服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同樣是漆黑如墨的顏色:「有新衣服當然不錯啦。」

    「你仔細看看。」岳牧忙轉過身,讓劉姑娘能夠看清他左臂上的一張布片。

    「大順近衛營一等軍士。」劉姑娘把多出來的這張布片上的字念出來:「還叫近衛營麼?」

    「當然了,哦,剛才你問典禮,這次大王只是稱王,所以一切從簡,後天就在秦王府祭祀天地一番,然後給我們換軍旗就完了。」滿心歡喜的岳牧笑嘻嘻地說道:「從後天開始,我們就不是朱明的闖賊了,我們就是大順的官兵了。」

    「行,好,官兵老爺。」劉姑娘仔細地看著岳牧身上的軍服,片刻後說道:「先脫下來給我吧,這扣子縫得不是很緊,今晚給你縫縫結實。」

    「等到大王攻入了京師,稱了帝,天下太平了,你說我是繼續當兵呢?」脫軍服的時候岳牧若有所思地問道:「還是要一塊田,回家種地呢?」

    「嗯。」劉姑娘心不在焉地哼了一聲,沒有回答岳牧而是立刻開始檢查起上面的針線來。

    「問你呢。」岳牧不滿地提高了一些聲調。

    「怎麼都好。」劉姑娘雖然有一點害羞,但是也不對未來的歸屬還有什麼疑惑:「岳大哥說如何就是如何。」

    「要是當兵的話,子子孫孫可能都得當兵,這對咱家的孩子未必是福氣啊,我當兵也是陰差陽錯,要不是這天下大亂,誰願意當兵殺人啊。」岳牧正在仔細地思索其中的利弊,他皺眉又想了想:「對,還是找大王和大將軍要塊田,回家種地吧,過太平日子。」

    「好,岳大哥說了算。」劉姑娘臉上微微一紅,細聲細氣地問道:「秦嫂子昨天又問了,問我們什麼時候成親,秦嫂子說不妨沾沾大王改元的喜氣。」說道這裡劉姑娘的聲音變得更低了:「岳大哥覺得如何?」

    岳牧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些歉意:「還是再等等吧。」

    「岳大哥想等到什麼時候?這樣沒有名分卻總見面,女營裡已經有人在說怪話了。」劉姑娘顯得有些不滿,她一個單身姑娘,總是和一個青年男子私會,雖說大家都知道他們是遲早的事,但終究與風氣不符。

    「等到攻破京師,推翻朱明,等大王坐了天下,那個時候我要是還活著就成親,免得耽誤了你。」岳牧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劉姑娘臉上大變,心中的些許不快一下子盡數散去:「快別這麼說,岳大哥,不許你說不吉利的話。」

    「放心吧,我命大著呢,」看到劉姑娘緊張的神情,岳牧哈哈笑起來,心中充滿了甜蜜:「快了,快了,大王典禮後就要馬上東征,這個冬天我們不休息了,直搗朱明的老巢。」

    「這麼急?」

    「是的,大將軍在營裡通報了,朱明的軍隊已經損失殆盡,我們不能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可還有新軍呢?」

    「新軍我們又不是沒有遇到過,大王天命所歸,怕什麼?」

    劉姑娘又低下頭去看衣服,這次她並不是真的在看針線,而是借此隱藏她心中的憂慮,一絲不祥的預感不知何時溜進了她的心田。

    「一等軍士,一等軍士,大順近衛營一等軍士。」劉姑娘心中有事,口中就無意識地重複念著岳牧的軍服上的標誌。

    「說起來還有件好玩的事,牛相爺……」岳牧告訴劉姑娘剛剛被李自成封為國相的牛金星主張大順應該有不同於闖營的新氣象,其中一點就是將軍的稱號不妨變變:「牛相爺想把闖營大將軍的名號改稱大順權將軍,算一品,還有什麼制將軍什麼的。」

    劉姑娘側頭想了想,突然抬起頭問道:「是就一個權將軍,還是有好幾個權將軍啊?」

    「當然就一個了,」岳牧想也不想地答道,然後楞了一下:「哦,還真不好說啊,好像牛相爺也提到過,劉將軍勞苦功高,也該給個一品。」

    「不過這事沒成,」岳牧也沒有多想,他告訴劉姑娘:「大將軍不喜歡這個名號,說不如大將軍好聽,最後大王表示不用改了,闖營大將軍改成大順大將軍就可以了。本來就是嘛,權將軍哪有大將軍威風?孫將軍、李將軍他們也都說不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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