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棄軍
在闖軍這種瘋狂的攻擊面前,剿匪軍的陣型不可避免地動搖了。
更多的闖軍士兵越過剿匪軍的前排,用手中的棍棒毆擊官兵士兵,在剿匪軍士兵的嚴重,這些渾身浴血的闖軍士兵就如同地獄的惡鬼一樣,這些人彷彿對疼痛毫無察覺,還有那些已經被打倒在地的同伴仍然不能逃過闖軍的棍棒。這些惡鬼一樣的闖軍就是對倒地不起的秦軍士兵仍不放過,用木棍一下接一下地繼續砸,直砸得這些人腦漿崩裂,鮮血和頭骨的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
士兵們被嚇破了膽。他們扔下手中的武器,離開自己的崗位,還有不少人在丟盔棄甲逃跑的同時,還哭天喊地地嚷著「敗了!敗了!」
孫傳庭不能置信地看著自己裝備精良的軍隊竟然被一群手持木棍的闖軍打垮了。這些闖軍還在勇往直前,已經衝到離他將旗不到百米遠。孫傳庭這時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一些,他喃喃自語:「這幫河南佬瘋了,瘋了!」一面大罵著這幫瘋子,孫傳庭一面迅速撥轉馬頭,帶著自己的標營衛士離開戰場。
隨著孫傳庭的將旗撤離戰場,餘下的剿匪軍士兵就各自奔逃或是為自己的性命而戰。本來就所剩無幾的明軍士氣徹底垮掉,後排負責牽著炮車的明兵紛紛扔下本應由他們保護的火炮,解開炮車上的馬匹,騎上這些馬脫離戰場。而那些不幸沒有搶到馬的官兵則再也沒有人服從長官的號令,扔下武器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些揮舞著棍棒的闖賊。而明軍的軍官也不是考慮怎麼取勝,而是如何讓自己的離開戰場。
此時許平被夾在大隊的闖軍中間,只能看著孫傳庭的旗幟漸漸遠去,戰場已經變成了一個殺戮場,不少負傷或是被圍住而無法逃走的剿匪軍士兵跪在地上哀告饒命,但他們的敵人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仁慈,毫不客氣地木棍打碎他們的腦殼。
許平把佩刀收進鞘中,轉身帶著衛士和第一騎兵隊向余深河的旗幟靠攏,戰場附近的剿匪軍已經基本被闖軍殺光了,一些闖軍士兵追趕著逃走的剿匪軍士兵而去,還有一些人則在地上仔細地翻看著官兵的屍體,檢查是否有漏網之魚。
「大人練了三年的劍術,總算是沒有白費,」見到許平安然無恙,余深河笑道:「大人該不會殺上癮了吧?這帶頭衝鋒的事可一不可再。」
許平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在他和余深河身邊突然爆發出一聲歡呼。
「這個孫子在裝死!」
一個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的闖軍士兵,把一個「屍體」從地上揪起來,一手握著這明軍士兵的衣領,另一隻手從腿部抽出一把利刃。
在這個少年拔出刀的時候,許平注意到被發現裝死的剿匪軍士兵和他的敵人差不多大,同樣也是一個少年的剿匪軍士兵的哭聲中還帶著一種稚氣:「大王,小人是個伙夫,是被抓丁抓來的火夫……」
哭泣聲嘎然而止,第一個少年把利刃慢慢地刺入敵人的咽喉,帶著快意看著剿匪軍士兵發出咕咕的垂死之聲。越來越多的血從傷口和剿匪軍士兵的口中湧出,闖軍士兵鬆開手,抽出匕首,死者像個破口袋般倒下。
收拾完這個明軍士兵後,少年人意猶未盡地搜索著其他的倖存者,一連幾個都被證明死透了之後,他賭氣地踢了最後一具屍體一腳,當他抬起頭時,看到幾個人正向他望過來。
這個少年向望著他的那個領頭人大聲叫道:「大將軍,菩薩保佑您。」
其他在周圍戰場上檢查死屍的闖軍士兵,聽到這個少年的喊聲後,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向許平發出歡呼。
余深河從許平的眉目間看到了一絲不忍,小聲說道:「大人,要不要嚴令禁止他們殺俘?」
「以什麼理由?」許平苦笑一聲,對余深河輕輕搖頭:「讓近衛營先休息一下,我也要休息片刻。」
既然剿匪軍已經被戰敗,那麼接下來的任務就是繼續追擊,讓他們在逃回潼關前流更多的血,余深河建議繼續窮追孫傳庭:「若是能生擒活捉孫傳庭,那必能大張我軍聲威。」
「孫傳庭已經被打破了膽,他不會再對我們構成威脅了,」許平並不同意這麼做,目前還留在河南境內成建制並且沒有逃跑的明軍仍有一支,只要一支軍隊建制未亂,那它人數再少也是威脅:「近衛營立刻出發去追擊陳永福,對付孫傳庭派些民練就夠了。」
掌握得比較牢靠的部隊也都會隨近衛營一起出發,那些報仇心切而沒有來和許平匯合並且接受命令的民兵們,許平也不去管他們,既然他們這樣窮追孫傳庭不捨,也就由他們去吧。許平派部將劉君寶帶上一千人跟著一起去追,這個方向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劉君寶負責。
這時驚魂未定的孫傳庭剛剛帶著自己的標營逃出闖軍的追擊範圍,楊文岳也和他在一起,現在兩人身邊只剩下不到兩個標營的部分衛士,加起來也就只有幾千人。
孫傳庭命令手下稍作休息,立刻生火造飯、飲水餵馬,從這裡到潼關他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不但長而且注定不會走的舒服。
「陳永福不是還在郟縣麼?」孫傳庭立刻想起了自己命令斷後的這個河南總兵,他命令一個心腹馬上化妝出發,設法通過闖營的陣地前去面見陳永福:「闖賊倉促行軍,一定來不及部署哨探游騎,你見到陳將軍後把我的手令給他。」
孫傳庭命令陳永福不要再管郟縣,而是應該立刻主動出擊攻打闖營的背後,在信裡孫傳庭保證若是陳永福猛烈進攻的話,無論損失多大都會幫他補上,若是消極怠慢,那麼定然嚴懲不貸。
在命令陳永福進攻的同時,孫傳庭和楊文岳則在督促他們的標營抓緊時間餵馬休息,隨時準備出發繼續他們的逃亡之行。從戰場上跟著孫傳庭跑回來的士兵不過數千人。至於八萬大軍剩下的七萬多人,孫傳庭估計不是潰散了就是被闖軍打死了,但孫傳庭並不打算再花時間等他們。就在孫傳庭緊鑼密鼓地準備撤退的時候,營外突然又傳來了喧嘩聲,一個標營的軍官衝進來,氣急敗壞地說:「闖軍已經殺到營前了。」
話音未落,孫傳庭和楊文岳就聽到殺喊聲已經在帳外響起,是營內的帳外而不是營外……
殺到孫傳庭標營內的就是中原大俠袁鋒和他的幾十個兄弟,接到許平的命令後,劉君寶立刻飛身出營帶領本部向這個方向上趕來,沿途聚攏那些自發追擊剿匪軍的民兵,同時下令偵查孫傳庭的動向,一旦有消息就要立刻向他報告。
剛才在戰場上的時候,袁鋒就屬於沖得最靠前的一批人,他本人並不認識孫傳庭的將旗,但當這面旗子撤走時袁鋒雖然不知道這面旗幟的主人是誰,但卻認定這必然屬於一位明廷的大員所有。念著在開封洪水中失去的親人的名字,一心報仇的袁鋒就不管不顧地帶著幾十個手下朝這個方向上追來。
中途袁鋒還跟錯了方向,失去了孫傳庭的蹤跡,而遇到劉君寶的傳令兵時,袁鋒也不知道他追趕的就是孫傳庭只是說他正在尋找一個看上去像大官的明將。劉君寶的傳令兵沒有和這幾十個人多廢話,只是讓他們在日落後循大路去與劉君寶匯合,說完就急急忙忙地繼續去搜索其餘的闖軍小部隊。
袁鋒對郟縣一帶的道路毫無所知,走著走著就又走上岔路,沒有找到劉君寶反倒找到了在這個僻靜地方休息的孫傳庭和楊文岳。
見到這面苦苦尋找了半天的旗幟後,袁鋒想沒有多想就大喊一聲,領著手下的部隊衝了上去。守門的明軍看到幾十個渾身浴血的闖軍揮舞著棍棒,朝他們衝過來時,竟然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扔下營門自顧自逃走了。
今天大敗之餘,營內本來就是一片混亂,所以營門口發出的嘶喊聲並沒有引起營內亂哄哄的明軍太多的注意,他們以為或許是誰又在搶馬或是為其他什麼事爭吵。袁鋒就這樣領著幾十個人,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就闖進了孫傳庭的標營,如果不是他帶著手下掄著棍子見到穿明軍軍服的人就打,或許還不會這麼快就被發現。
標營的士兵已經是驚弓之鳥,上面的催促聲也一次急似一次,正忙著準備逃跑的明軍士兵看到又是一群闖軍衝進來四下亂打後,先是驚得呆住了。片刻後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明軍士兵就大喊一聲,抓著手裡的東西,跳上身邊的一匹不知道主人是誰的馬,頭也不回向西面衝去。
其餘的人被這一聲喊聲驚醒,沒有人想上前幫助那些遭受闖軍攻擊的同伴,他們不再等待上峰的命令,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闖軍已經殺到,現在不走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逃脫。不管會不會騎馬,所有的士兵都不約而同地向離自己身邊最近的馬匹撲去,只要抓到了什麼東西就絕不鬆手。
當一匹受驚的馬又蹦又跳地拖著三、四個揪著馬鬃、馬尾的士兵從孫傳庭的帳篷前衝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士兵開始搶奪屬孫傳庭和楊文岳親衛伸著他們本人的坐騎。依舊忠心耿耿的親衛們不得不人人拔刀迎戰,為了他們自己和他們大人的坐騎而戰。
孫傳庭和楊文岳聽到的,就是這些士兵性命相搏時發出的激烈廝殺聲。
聽到衛士的報告和帳外的人喧馬嘶後,孫傳庭一把拋下自己手中的水碗,就命令全體親衛出營作戰。下達完這個命令後,孫傳庭一回頭已經不見了楊文岳的蹤影,他貼身衛士指著還在晃動的一處帳篷腳:「楊大人……楊大人從這裡鑽出去了。」
聽到這話,幾個楊文岳的衛士或掉頭衝出門,或撲向孫傳庭衛士手指的位置,撩開帳篷跟著鑽了出去。
「咱們也走,」孫傳庭顧不得多說,帶著衛士們匆匆出門。
門口的戰鬥還在激烈的進行著,孫傳庭的衛隊長已經全身浴血,他剛把又一個來搶馬的明軍一刀捅死,他抽出血淋淋的佩刀,把孫傳庭的坐騎保護到長官身前:「大人,給。」
孫傳庭翻身上馬,營內一片人聲鼎沸,四面八方都是廝殺聲。
一抖馬韁孫傳庭就直奔通向軍營後方而去,他的衛士們把他圍攏在正中,人人刀劍出鞘,在亂軍中大肆砍殺,無數明軍士兵被砍翻在地,踏著這條滿是明軍屍骨的血路,孫傳庭一行衝上了通往潼關的官道。
在天黑前,孫傳庭還追上了楊文岳,後者披頭散髮,正抱著坐騎的脖子向西疾奔。
「我的娘啊,這營裡有這麼多官兵啊,原來有這麼多啊!!!」
袁鋒和他幾十個手下,聚攏成一團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每個人都把手中的棍棒握得緊緊的,全神貫注連眼都不敢眨一眨。從這個臨時營地的前門衝進來,打了幾個明軍後繼續向後走,見到幾十個,然後又是幾十個,樹林後還有幾百個,再往前走更是數不勝數,幸好他們都在地上躺著……只有一開始遇到的那幾個是袁鋒他們動手打到的,剩下的都乖乖地躺在地上有喘氣的力氣就算情況不錯的了。
周圍到處都是斃命或是重傷不起的明軍士兵,尤其是在這個高聳的帳篷前的大片空地上,袁鋒估計這層層疊疊倒在地上的明軍加起來得有上百人之多,如果算上之前看到的,袁鋒懷疑他們已經遇到了二、三百死傷士兵,更不用說這只是一路,這個軍營裡還有更多的地方他們沒有去過。
地上的傷者大聲地發出呻吟聲,他們看上去人數足有袁鋒這一夥的十倍,他走到那座醒目的帳篷前。先是用力地向裡喊了幾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袁鋒小心翼翼地用棍子把帳篷撩開了一個角,弓著身向裡面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