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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卷繡衣使者出奇算 第173章天平 文 / 灰熊貓

    第173章天平

    「貧道不是很懂軍務,不過在許將軍的營中呆久了,倒是知道了一些,」清治道士聽說許平打算只帶一個翼去增援李自成,不急不忙地說道:「據貧道所知,鎮東侯便是一人,也能取上將首級於萬軍之中,這次多半還不是孤身前來。」

    「其他各軍都需要休整,一個翼總比沒有強。」

    許平說完後,清治輕擺下拂塵,沒有應聲。

    「唉,」見狀許平長歎口氣,闖軍實質上是各大山頭的聯盟,這個曾讓許平沾光不少,但現在弊端也慢慢浮現,任何利益都要與同盟分享,比如建立新的野戰營;如果介入其他將領的領地,就需要利益交換,比如組建騎兵營,許平必須要事先想好一個能讓各方都滿意的方案,其他人都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也不用和大師隱瞞,曾有人和我說過,只要採用徹底的儒家來治國,就能讓中華長治久安,避開戰亂。」

    「又是浪裡白條說的?又是為了治亂循環。」

    「是啊,我現在很迷惑……」許平把孫可望的對話和清治說一二,剛才對心腹才稍稍提了一點這個構思,他們就變得非常興奮:「若是闖王得知此事,肯定會非常不滿,牛軍師更會異常惱怒,可是每個人都想保護自己,不是麼?孫將軍他們有這樣的念頭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是行不通而已。」

    「許將軍認為這套行不通?」

    「自秦以來,中國就是一統,我剛才仔細想了想,恐怕就是孫將軍說的這個道理,純粹的儒家,認為可以讓治國者做到無事不可對人言,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盤,天子和諸侯互相畏懼,只要諸侯還手握兵權,天子就寢食難安,希望能大權獨攬;而諸侯整天擔心天子對自己不利,更要拚命地抓住兵權,而解決之道就是推翻天子,自己去做大權獨攬的天子。」許平覺得分封制或許只是把內鬥推遲或者說公開化了:「看看這亂世吧,天下可能有上百萬生靈餓死,而死於戰亂的更是不計其數,雖然我因為亂世而出人頭地,可我並不會因此而喜悅,更不會認為這是種幸運,連能老死在床上都像是種奢望了。」

    「許將軍想得太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清治寬慰道,同時也是提醒:「再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貧道記得許將軍曾經說過、發誓再不重蹈覆轍,難道許將軍你忘記了嗎?」

    逃到闖營後,許平曾總結經驗教訓,認為自己好多管閒事是一個很大的弱點,私下裡曾對清治說過狠話,表示再不會嘗試去承擔不屬於自己的責任。但那也就是一句氣話,許平在自己的軍隊中,仍然鼓勵軍官積極主動,而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就我所知,侯爺組建的長生軍,並不是現在的這支新軍,長生軍的官兵對勝利有一種熱望,一種讓我敬仰而且激動不已的熱情,而侯爺本人更是如此。就我的理解,侯爺和他長生軍,總是會問自己:我能為勝利做什麼,而不不會問,我能不做什麼。自從我加入新軍的那一天起,這就是我對自己的期許,同僚們看不慣我,我最尊敬的長官,也常常指點我要和同僚好好相處,不要讓別人難堪。可我認為這是不對的。」鎮東侯徵求士兵的意見,沒有人敢說話,作為一個小兵的許平就要把看到的不足指出來,以後更是變本加厲,只要許平覺得某種情況可能是不足,他就要毫不客氣的上報,讓更高級的指揮官定奪:「如果看到了事情不去做,那就是對同僚和士兵的生命不負責,兵凶戰危,這本來就不是顧惜顏面的地方,山東更改推演結果一事,」這件事許平始終耿耿於懷:「要是我做的不對,張大人可以駁回,金求德也可以駁回,但如果我覺得不妥,擔心被人說狂妄就閉口不言,那就是失職。」

    「可是許將軍因此被排擠、摸黑,現在許將軍又要把不歸自己管的事情硬攬到自己身上,和那次一樣,成功了會削同僚的臉面,失敗了會成為替罪羊,許將軍還是要去做麼?」清治歎了口氣:「貧道久聞長生軍的赫赫威名,想不到竟然會墮落如此。」

    「新軍不是長生軍,壓根就不是,我這支軍隊才是,長生軍戰無不勝。」闖營中的種種潛流,讓許平變得非常不安,今天更是越想越不能釋然:「自古以來,多少叛軍都有始無終,或許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厲害,而是原來的王朝已經太衰落了、內鬥不休、人浮於事,但隨著叛軍不斷勝利,這個問題同樣會出現,到時候就不是一支新銳的軍隊同一支衰敗的軍隊交戰了,而是兩支衰敗的軍隊再比誰更不堪,而舊王朝在這種時候,往往能靠著地盤和人心上的優勢翻盤,我很擔心闖營也快到這個轉折點了。我學習侯爺的辦法,重建了戰無不勝的長生軍,和披著侯爺虎皮的新軍交戰固然能贏,但如果我失去了這股朝氣,如果我的軍隊變得和新軍一樣,那就是比誰的錢多、誰的火槍多、誰的大炮又多又厲害,我怎麼可能比得過新軍?」

    聽許平慷慨激昂地說了這一通,清治知道他決心已定:「許將軍打算什麼時候出兵?」

    「明天就出發,新軍是我的前車之鑒,我不能犯下和他們一樣的錯誤。」

    聽說鎮東侯趕來山東後,李自成急忙派人多方打探到底有多少軍隊隨行,現在闖營勢成騎虎,雖然鎮東侯威名遠播,但總不能一聽說他前來就望風而逃,那樣不但會極其有害闖營的威望,而且以後這仗就沒法打了。

    令牛金星等人慶幸的是,聽說鎮東侯只帶了很少的親衛趕來,新軍剛剛返回京師,無法在十天半個月內趕到山東,而且朝廷裡也不同意把這支軍隊派向山東來自許平的威脅讓大明君臣如刺在背,開封隨時可能陷落,就是有這萬把新軍京師仍然是危機非常,還有人擔心鎮東侯見勢不妙會和其他將領一樣南逃,所以新軍更加不能派去山東。

    此外,朝廷認為就是山東丟失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季退思在山東大鬧多年,頂多是把漕運變成海運罷了。京師是腦袋,漕運是給腦袋供血的大動脈,動脈固然重要,但總不能為了動脈把腦袋扔了,再說不是還有海運嘛。

    而山東明顯堅持不到朝廷有確定的決議下來,李自成進兵神速,已經抵達曲阜周邊。和革左五營還有季退思不同,李自成沒有任何攻打曲阜的計劃,他還修書一封送到城裡,表示會嚴格控制軍隊,絕不會容忍姑息任何傷害孔府的人。

    闖營得知鎮東侯孤家寡人前來山東後,牛金星就極力繼續進兵奪取山東,和之前季退思不同,牛金星已經制定了在山東建立全面統治的計劃。

    「孫兄弟靠著不斷騷擾江北軍,短短半年就大大擴充了實力,建立了兩個野戰營和數萬民團,這靠小小一個歸德府事絕對做不到的。」孫可望不願意和闖營本部分享資源,牛金星對此一點兒也不驚奇,他秘密向歸德府派出了不少細作,有幾個還是從明廷那邊調回來的得力幹探,對孫可望的各種政策進行了細心的偵查,現在牛金星打算引為己用。進一步說,現在戰略形勢和季退思作亂山東時期也完全不同,闖營連續取得大捷,在全國範圍內擁有戰略主動權,牛金星可不會滿足於只奪取季退思以前的那點地盤,更準備在奪取山東後把地盤一直擴展到淮河流域:「山東有鹽、鐵之利,兩淮民風剽悍,自古就盛產精兵,更不用說還有糧食,揚州商賈雲集,對大王的霸業也是大大有利啊。」

    「黃侯,他是來送死麼?」劉宗敏插嘴道,魯軍已經逃散一空,回到老家後諸如朱元宏之流橫徵暴斂,借口剿匪把地方洗劫一空,軍力比之前強大不少,更加不把朝廷的聖旨放在眼裡,聽說李自成親提大軍前來後,魯軍將領二話不說就各奔東西。處於李自成北方的朱元宏怕被闖軍堵住不敢南逃,就打出了響應孫傳廷三月平賊的口號,帶著軍隊從大名府橫穿直隸,直奔山西去了。沿途生靈塗炭,面對一**的大明野戰部隊,地方官敢怒不敢言,只能一個勁上報天子請求對策,而崇禎天子一貫優容手握兵權的臣子,讓地方官對各路魯軍曉以大義,感動他們繼續為國效力。

    「黃侯固然是武勇天下無雙,可是他現在也是半百的人了,當年的本事不知道還有沒有剩下四成?我們只要小心防備,不要被他偷襲了便是。我們這邊可是幾萬大軍,便是伸著脖子不動讓黃侯他砍,他也砍不過來啊,再說我們還有火槍。」雖然沒有許平的規模那麼大,但牛金星也組建了一支火槍部隊,目前制約牛金星的主要問題是錢,其次是沒有孫可望身邊的江北軍楚軍不歸南京管,裝備畢竟還是差了點。

    「都不用火槍,」羅汝才聽牛金星說得謹慎,哈哈大笑道:「黃侯難道有三頭六臂不成,我手下有幾十個兒郎,各個都是上山能擒虎,下江捉得蛟。闖王你就放心吧,他們個個摩拳擦掌,就等著斬下黃侯的首級,獻給你哩。」

    之前李自成和羅汝才合作還算愉快,不過最近兩人間關係有些緊張,羅汝才總是抱怨許平自傲河南的收入沒有按規定分給他三成,牛金星總是爭辯說許平一樣沒有把收入上繳給李自成這當然不是完全的真話。在河南羅汝才的部下看到許平部隊的良好情況後,怨言變得更多,而牛金星和羅汝才之間的爭論也變得更頻繁。

    上次許平把幾個縣撥給牛金星後,得到風聲的羅汝才就跑來想要走一個給他的部隊當根據地,這又一次遭到牛金星的斷然拒絕,他聲稱許平沒有把縣撥給他,只是闖王暫時在這裡駐紮罷了,而糧食、稅收許平還是要拿走的。

    勃然大怒的羅汝才質問牛金星許平到底算什麼:既然牛金星一口咬定許平從來分文不繳,那許平顯然不能算李自成的部將;若許平是李自成的同盟,那許平也有義務為其他闖營提供物資,而這個時候牛金星又總是跳出來說這些首領已經從李自成那裡拿過東西了,所以不用許平再給。

    「到底許平是什麼?如果他什麼都不是的話,乾脆我和闖王合夥宰了他,分了他的兵馬和糧草!」當時氣急敗壞的羅汝才就在李自成面前吼叫起來,牛金星不得不勉強答應撥給羅汝才一些糧食和金銀,而這次出兵山東,羅汝才事先就講好條件:取得山東後魯南要歸他做根據地,而如果南下兩淮的話,也得分半個淮北給他。

    季退思是山東的地頭蛇,很多山大王都要他穿針引線,雖然季退思很識相地沒要濟南,但膠東牛金星估計是他的底線。

    山東看著很大的一塊蛋糕,還沒有拿到手就分了一小半出去,牛金星也感到無可奈何。

    「先保證闖王能拿到最肥的一塊肉吧,」牛金星在心裡這樣想著,同時也是聊以自慰:「多幾個山頭也好,對許平、孫可望這倆也是種威懾。」他在心裡暗暗打定主意:「將來若是奪取京師,晉軍、遼軍臣服的話,就把許平、孫可望、曹操和雞腿統統留在北疆,讓姜鑲、吳三桂南征,讓他們大小相制,等天下平定後再琢磨削藩。」

    「黃侯不是還沒有到嗎,你們慌什麼?」無論是劉宗敏還是牛金星,包括大話炎炎的羅汝才,李自成都能感到他們話語中隱藏著的緊張,李自成也同樣有這種情緒:「兵貴神速,我們先奪取中都,把在山東的這支最後的官兵消滅掉,那鎮東侯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鳳陽巡撫從邸報上知道鎮東侯會來,但並沒有想到鎮東侯到的這麼快,得知面前衣著普通的男子就是名震天下的黃侯後,巡撫大人跳起來就要行叩拜之禮。

    鎮東侯笑著阻止了巡撫的行動,在大明總公司這個體制下,朱家當然不用說是最大的股東,皇帝就是董事長,而爵位則相當於擁有大明公司的股權,是股東。而無論是內閣的閣老,還是地方上的官員,他們都是給這些股東打工的,在鎮東侯面前這些文官是沒有坐下說話的資格的,除非鎮東侯賜給他們座:「封建王權,奴隸主,高級奴隸和奴隸,很高興雖然過了這麼多年,我始終知道,不推翻這個中國就不會有前途,無論誰當皇帝都一樣。」

    「侯爺,下官這就出去宣佈您大駕光臨,」巡撫腰彎得像個大蝦米,不過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山東縉紳、父老,盼侯爺猶如孝子之望慈母啊。」

    「我看不必了,」鎮東侯這次根本來不及帶人來,在他最新的計劃裡山東是不可以落入闖王掌握的,否則他的新軍就會失去退路:「我沒有帶幾個兵來,還是不要大張旗鼓,我打算在遇到闖賊時再現身。」鎮東侯露出一個年輕人式的笑容:「這才是本侯的風格。」

    「侯爺,就是因為您老人家沒帶兵來,所以非如此不可啊。」鳳陽巡撫急忙勸說起來,之前中都留守部隊已經逃散泰半,聽說重開大都督府後,倒是有些人遲疑觀望起來,而鎮東侯前來山東的消息確實如同一針興奮劑,讓士氣本來已經低迷到極點的中都留守部隊沒有繼續逃亡,而是留下來等待進一步的消息。

    巡撫訴說難處的時候,鎮東侯一直面露微笑,不過心裡卻是煩躁,因為情況比他設想的還要糟糕,不過既然如此鎮東侯更不能立刻現身在新軍幾近覆滅的今天,縱橫不敗的戰績是鎮東侯目前最重要的籌碼,泰山、細柳兩營的殘兵正在向中都靠攏,但即使加上他們,鎮東侯也沒有完全的把握擊潰李自成的大軍。

    讓李自成以為自己還沒有抵達,這樣他行軍會急躁,軍心會浮動。過早現身只會讓敵人更加謹慎,若是李自成堅壁不出,鎮東侯的地位、威名也不允許他坐視不理而只能主動出擊。如果再有什麼意外的話,鎮東侯的不敗的神話一旦褪色,他就會遇到更大的難題。

    巡撫絮絮叨叨地勸說鎮東侯出面安撫人心時,門外有人報告說江北軍的使者前來中都,詢問鎮東侯是否抵達,若是還沒有的話,使者就要北上尋找。

    聽說是新任提督江北軍務總兵官的心腹使者後,鎮東侯立刻讓巡撫把人帶來密室,確認對方的身份後,鎮東侯向這個使者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並打算交代他嚴守秘密。

    不想鎮東侯還來不及交代這句話,使者就一個猛撲,四肢著地趴在黃石腳前,臉幾乎要碰到鎮東侯的靴面:「侯爺在上,小人江北提督郁董,提二十萬江北健兒前來為侯爺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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