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模型玩具
第二天的清晨。
菲諾爾學院二年級三班的學生們整整齊齊地在教室內坐好，靜心等待著林遠的到來。
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甚至已經擺放好了各自的早餐，而在教室前排的講台上，同樣擺放著一份唐寧街出品的精緻早點。
很顯然，學生們想要和林遠一起邊上課邊吃早餐，這是前一年每天上課時的必定節目。
加上上個學期後期和暑假的兩個月，再算上這次出外遊歷的兩個月，學生們幾乎有五個月沒有正經地上過林遠的課了，現在可是無比想念。
「你們說，今天林老師會給我們上什麼課？」莉莉塔忽然問道。
她的臉上甚至還掛著剛剛晨跑後沒有來得及擦拭掉的汗珠。
「這個……好久沒上林老師的課了，不太好猜啊。」漢克皺眉道。
「我看應該只是一堂總結課吧。」修妮道。「你們想想看，林老師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帶著我們出去跑兩個月，而且他還一直不肯告訴我們具體原因，所以我想他這堂課就是對這兩個月進行總結。」
「嗯，我同意修妮的猜測。」文斯道。「不過這樣猜沒什麼意思，不如我們來打賭，林老師總結的題目是什麼。我賭是『魔法的實用性』。」
「靠，文斯你小子太狡猾了，這個題目林老師可早就說過了。」拉奇一臉憤慨地道。「要賭就賭細緻點兒，我賭是『魔法師的價值體現』。」
「你小子，這題目不也是林老師說過的？」文斯白了拉奇一眼。「而且這個題目這麼大，怎麼說都行，沒意思。」
「我說你們兩個就別白費功夫了，林老師的課你們要是能猜出來，那不如你們來教我們好了。」穆魯不屑地道。「都耐心等著吧，我一直有個感覺，林老師今天的這堂課一定會顛覆我們以前對魔法的認識，你們相不相信？」
「廢話，林老師的哪堂課沒有顛覆我們對魔法的認識的？」
「我是說這堂課顛覆得更厲害，不然林老師幹嘛帶著我們出去遊歷這麼久？」
「顛覆就顛覆了，還有什麼厲害不厲害的……」
……
「吵什麼呢？」林遠的聲音忽然在教室門口響起，打斷了穆魯和文斯的爭論。
學生們齊齊望向門口，立即呆住了。
「林老師，你……你這是做什麼？」好半晌，莉莉塔才一臉呆滯地問道。
林遠的裝束和平時沒區別，可是手中卻提著幾個奇奇怪怪的東西。
左手中有幾個由一小截一小截細竹片編織成的小球，只不過每兩截細竹片相交的節點上，都有一個小小的玻璃珠，而每一個小球中的玻璃珠顏色還都不一樣，有紅色，有青色，有黃色，還有藍色。
右手上卻很明顯是幾個應該是小孩子玩的玩具，其中一個就是上回在溫德諾城裡看到的那輛小馬車。
「難道林老師今天打算和我們玩兒童遊戲麼？」學生們忍不住心想。
林遠卻徑直走到講台，把手上的東西丟在桌面上，然後毫不客氣地抓起早點吃了起來。
林遠不說話，學生們也只好暫時把納悶藏在心裡，和林遠一起吃起早點來。
這大概是這幫學生們上過的最奇怪的一堂課。
好一會兒後，林遠終於吃掉了早點，這才抹了抹嘴道：「好了，開始上課。」指了指桌面上那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又問道：「你們看了半天了，看出什麼東西沒？來，文斯，你小子吃得最快，你來說說。」
「這個……」文斯撓撓腦袋，為難地站起來。「林老師，你說這和今天這堂課有關？」
「沒錯。」
「那……我只知道那個玩具馬車是和魔法有關，因為上回你也說了，這個玩具是由風系魔法催動的，我們還研究過。可是別的東西嘛……」文斯一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你小子根本就沒好好想過，莉莉塔，你來說說看。」
「林老師，那幾個像是玩具的東西，也可以靠魔法催動麼？」莉莉塔站起來後卻不答反問。
林遠點點頭，右手在那幾個玩具摸樣的東西上拂過。
學生們清楚地感覺到幾個玩具中一些風系魔法元素的波動，隨即幾個玩具便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動了起來。
「林老師，這幾個玩具好像和那輛玩具馬車的原理是一樣的啊。」因為被林遠鄙視了一把而變得認真的文斯很快看出了一點兒端倪。
「的確是一樣，因為核心都是上回我告訴過你們的那個發動機。」林遠抓起一個玩具，三兩下拆開，把其中的那個核心拿了出來。「看，這個就是動力源。其實這些東西本質上都是一樣，只不過體現在外面的方式不同。」
「這些也是艾米洛克那小子做出來的麼？」文斯又問。
「嗯，你們應該知道他自己成立了一個商會吧，這些東西都是他們商會的最新產品。」林遠伸手把幾個竹球撥到一邊。「當然這些不算。」
「那這些又是幹什麼的？」莉莉塔忍不住問道。
林遠左手抓起一個竹球，端在手心，右手掌心向天，體內魔力流動，一個和竹球同樣大小的火球出現在掌心上。
「怎麼樣，有什麼聯想？」林遠笑著問道。
學生們的目光在竹球和火球之間來回轉了幾轉，拉奇忽然一聲怪叫：「我知道了！林老師，你這是想搶艾米洛克那小子的生意，做火球玩具！」
眾人無語。
林遠抽搐了兩下嘴角，終於還是忍住了直接把火球扔到拉奇臉上的衝動。
「笨蛋，你不沒聽到林老師是讓我們聯想麼？聯想是什麼意思你不懂？」這麼好的奚落拉奇的機會，文斯當然不會放過。「這麼簡單的意思都不明白，以後出去別說你是我同學。」
拉奇眼睛一瞪，不服氣地道：「我不懂，你小子就懂麼？」
文斯卻脖子一挺，理直氣壯地回答：「我也不懂！可我不會不懂還亂說！」
「切……」
……
「結構。」正當文斯和拉奇兩個活寶鬧得不可開交，其他學生也還都沒確定自己的猜想時，卓娜的嘴裡忽然蹦出兩個字，頓時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結構？」嘴裡反覆咀嚼了這個字眼幾遍後，以法斯諾、娜塔莎和莉莉塔為首的幾名對魔法理解最為透徹的學生眼前一亮。
「我明白了！」莉莉塔用力一拍手，指了指竹球和林遠手上的火球。「大家看，把這個竹球裡面的竹片忽略掉，只注意玻璃珠的話，是不是和火球裡的魔法元素構成很想？」
經莉莉塔這麼一提醒，其它學生們也立即明白了過來。
「可還是不對啊，火球裡的魔法元素可比這些玻璃珠密集多了。」漢克提出了質疑。
「漢克你說得沒錯。」林遠右手一晃，手中的火球瞬間縮小了數倍，變成了一個連手掌心都覆蓋不了的非常小巧的火球。「實際上要進行對比的話，大概只能和這個火球裡的魔法元素的密度相同。」
莉莉塔在林遠帶來的那幾個編織品中翻了翻，拎出一個彎刀式的東西。
「林老師，這個應該是說的風刃吧？不過風刃的刃面風系魔法元素密度會高很多，這個刃面的玻璃珠密度就少多了。」
「對，這個怪我沒有給製造模型的人交代清楚。」林遠忽然笑了笑，反問道。「莉莉塔，假如讓你來形容的話，你怎麼清楚地告訴製造模型的人，刃面的魔法元素密度有多高呢？」
「這……」莉莉塔愣了一會兒，搖搖頭。「沒辦法。這個只能靠風系魔法師自己感受，說不清楚啊。」
連法斯諾在內，班上其他的風系魔法學生一起點頭。
魔法師在感受魔法元素和利用魔力聚集魔法元素使用魔法的過程中，都是靠著各自的領悟以及對魔法元素的感應來進行，而這種領悟和感應都屬於非常私人化的東西，想要向另一個人描述清楚，其難度實在是相當得大。
法裡諾斯大陸上夠強大的魔法師有千千萬萬，但能夠擔任魔法老師，並且在菲諾爾學院擔任老師的，則就要少得多了。
從這一點上來說，林遠這個只不過學了兩個月魔法就能跑來菲諾爾學院擔任老師，並且還能夠教出這樣一批表現極為優異的學生，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林遠伸出一個手指頭。「如果有一個度量衡的話，那麼向其他人準確描繪魔法也並不是不可能。」
「度量衡？」學生們一愣，還是莉莉塔首先反應過來，問道：「林老師，就是上回你說的和那些一磅啊一升啊什麼的一樣的東西麼？」
「沒錯。」
學生們面面相覷。
要說度量衡的話，平時的生活中他們當然接觸了不少，可是他們卻從來沒有想過魔法方面該怎麼用度量衡來形容。
「林老師，魔法元素這種東西只能靠魔法師自己感應，又怎麼量化？」穆魯納悶地問道。
「是啊，再說隨便召喚個風刃都不知道要匯聚多少魔法元素了，總不能讓我們在召喚風刃的時候一個個慢慢數吧？」莉莉塔吐了吐舌頭。「那估計得數上好幾年才能數出來一個風刃。」
「當然不會讓你們一個個魔法元素的去數，這是有別的方法的。」
「什麼方法？」
林遠微微一笑：「保密。」
學生們呆了一呆，然後一起爆出一陣巨大的噓聲。
「林老師你太缺德了，吊了我們半天的胃口卻跑來賣關子。」
「就是，要麼你就別說嘛。」
林遠哈哈一笑：「不要著急，只是今天保密罷了。至於用什麼方法才能做到這一點，就是我今天留給你們的作業，明天上課的時候我希望能聽到你們的想法。」
說罷又拿起那幾個玩具揚了揚，續道：「除此之外，我還希望你們能夠在考慮這個問題的同時，想一下創造關於魔法的度量衡，和這些玩具又有什麼關係？」
「有什麼關係？這有關係麼？」學生們又呆住了。
雖然林遠以前上的每堂課都很讓他們意外，可還沒有哪一堂課像這一堂課一樣這麼不明不白的。
「這個嘛……繼續保密。」
學生們連丟給林遠白眼的力氣都沒了，這個林老師，今天看樣子是要賣關子到底了。
看到法斯諾、莉莉塔和文斯這幾個班上思維最靈活的學生已經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林遠知道今天這堂課已經達成了目的。
抬頭看了看魔法鐘，林遠拍了拍手，依照慣例開始做起了總結。
「其實這堂課我想告訴你們的很簡單，你們看……」林遠把幾個竹製品放在左手邊，另外幾個玩具則放在右手邊。「左邊這些模型，代表著對於魔法的基礎理論研究，而右邊這幾個玩具，則是魔法具體應用的體現，也就是前段時間我經常向你們提到的關於魔法的實用性。」
學生們回想了一下前兩個月內和林遠一起在庫斯帝國各處的遊歷，齊齊點頭。
在那兩個月中，林遠雖然也經常不失時機地提醒學生們關於魔法的運用和理解，但是他說得最多的，講解得最多的，卻是讓學生們盡量做到讓魔法可以實用，甚至還要求學生們經常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來考慮，怎麼能夠利用魔法來給他們創造便利。
「或許你們會很奇怪，為什麼我會一直強調魔法的實用性這一點。」林遠續道。「其實這個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因為我來自東方大陸，而在東方大陸上，從來沒有哪一種職業，哪一種技能即使沒有任何實用性也能有理由繼續存在下去。」
這段話頓時讓學生們大為愕然。
林遠說這段話的矛頭很明顯指向的就是魔法，而因為從小受到的教育，使得這些學生們的心目中，根本就沒有把魔法和實用這兩個詞聯繫起來。
在去年的學習中，林遠也帶著他們到過各個地方，並經常要求他們利用魔法做一些事情，但是大多數時候還是為了讓他們通過做這些事情提高自己對魔法的掌握和認識而已。
但是在前兩個月中，林遠卻的確是總提起「實用」這個詞。
原本學生們對此並不在意，現在看來，林遠卻是早有想法了。
「其實我研究過一段法裡諾斯大陸上的歷史，對於這種現象的產生多少有些瞭解。不過現在我們上的可不是社會課，所以這些問題就先不管。現在我只需要你們能夠瞭解我的意思，那就是去年在水庫的時候我想你們提到過的，魔法不僅僅只用於破壞。」
學生們在講桌上的模型和玩具上看了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作為你們的老師，我從來都不希望你們學習魔法只是為了破壞，甚至是為了去傷害別人。而且在我看來，魔法的作用也遠不止這些。今天的這堂課，其實就是對將來發展的一個初步探討，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就在下課後好好想一下我剛才留給你們的那兩個問題。」
林遠再看了一眼魔法鐘，出神了一會兒，這才點點頭，宣佈下課。
離開教室後，林遠一邊向宿舍走去，一邊回想著剛才的課堂總結。
其實剛才有一段話他想說而沒有說出口的，那就是經過這一年多在法裡諾斯大陸上的生活，他其實很清楚，魔法師之所以地位高，主要就是因為在戰爭中起到的作用大，其中的代表，就是霍克老頭。
和原世界做比較的話，魔法師就等於每個國家的常規武器，而霍克老頭這樣的大魔導師，分明就是核彈。
而法裡諾斯大陸很久以前開始就一直紛爭不斷，戰爭不止，所以魔法師的需求一直都很高。
加上每次經歷戰爭，魔法師的數量都會銳減，所以在戰爭的空隙中，每個國家也都會趁機大力培養魔法師，以備下次戰爭使用。
認真說起來，林遠教導的這批學生們，其實就是二十多年前那場戰爭後出現的，而如果再次爆發戰爭的話，這批學生搞不好就是中堅力量。
身為一個老師，林遠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學生會去冒這種險。
但是憑借他一個就想阻止戰爭的發生……就算他是神也很難做到。
當然，改變一下魔法師的作用嘛……林遠還是有信心做到的。
抬起右手，剛才從玩具中拆出來的發動機被捏在他的拇指和中指之間，一絲魔力灌注進去，發動機立即嗡嗡地轉了起來。
林遠看了一會兒，忽然嘿嘿一笑。
這個東西的意義不要說學生們不知道，恐怕親手把它做出來的艾米洛克.布也不知道。
以魔法元素為動力源，以魔法為動力運作方式，雖然和原世界已經非常成熟的動力和動力機械有很大差距，但本質上卻沒什麼區別。
如果經過長時間持續的研究，說不定法裡諾斯大陸上的魔法師們就會發現，他們其實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而如果真的把相關的東西漸漸研究出來的話，只怕整個法裡諾斯大陸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恐怕到了那個時候，第一個親手做出這個發動機的艾米洛克.布，或許就該改名叫做瓦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