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蔑視還是歎息,亞莉從鼻子裡哼笑一聲,繼而回頭望向化身為煉獄的浪齊,隨後視線停留在阿莉莎身上。察覺到了她的視線阿莉莎肩頭微微顫抖著,全身不由自主的緊繃了,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亞莉和剩下四個英靈的身影籠罩在光芒中,然後從她眼前徹底的消失。
原本正飛舞在兩人之前所站位置的光粒也消失了,寂靜很快包圍了這一帶。打破這片寂靜的是達雷斯的低聲呻吟,阿莉莎回頭看了一眼,忙衝到他身邊。她的全身還縈繞著因為父親的死而產生的悲傷和絕望,就連走路都有些不穩。阿莉莎就這樣跌跌撞撞地跑到達雷斯身邊,雙膝跪下低頭看著他。
「達雷斯!」
「阿……阿莉莎……」
達雷斯痛苦無比的抬起扭曲著的臉,凝視著阿莉莎。
「聽我說,阿莉莎。陛下、巴巴羅薩王的願望是……讓迪萬不受任何力量的支配,永享和平……還有,最重要的是……」
達雷斯的眼睛悲傷地瞇成了一條線。
「陛下的希望是讓阿莉莎變成一個完全的人類,就是這樣……只是這樣而已。」
阿莉莎全身顫抖地傾聽著達雷斯所說的話。
「為此,沃爾扎才向陛下進言,需要使用王呼之秘法。」
「王……秘法?」
阿莉莎不禁皺起了眉頭。
王呼之秘法,她不止一次聽過希爾梅麗婭提到過這個名詞。那是為了讓女武神得以轉生的秘術,但也應該是只有奧丁才會使用的秘傳的魔法。如果由人類來施行的話……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這—點。
「你是說,父王為了這種異想天開的研究,犧牲了眾多生命嗎?」
「讓這些生命為一個並無希望完成的研究而犧牲,最痛心的人其實就是陛下自己。但即便如此,沃爾扎和凱因還是慫恿陛下繼續研究下去。聽他們說是為了救阿莉莎你……結果我也參與了這個研究。」
達雷斯痛苦的表情中,露出一個彷彿在嘲諷自己的笑容。
「我不該因為年紀輕輕就名列三賢者而驕傲自滿起來,我實在是太愚蠢了。但是陛下不一樣,他只是想救你……想救出自己的女兒而已。所以,希望你不要怨恨陛下。」
「不要再說了,達雷斯。現在,我並沒有怨恨任何人……」
「還有……還有最後一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達雷斯像夢囈似的自顧自說了下去,似乎並沒有聽見阿莉莎的話。
「向陛下進言把你送往遠方的人……是我。我是不想讓你擔心,所以……請你原諒我。」
見阿莉莎輕輕點下頭,達雷斯的表情才像是鬆了口氣似的緩和下來。在他的帶動下,阿莉莎也破涕為笑。但就在轉瞬之間,達雷斯又痛苦不已地掙扎起來。
「達雷斯!」
阿莉莎伸過去的手被打了回來,達雷斯用因為痛苦而扭曲的眼神看著阿莉莎。
「王……王妃……還沒……帶王妃……快點……一起……逃……」
達雷斯以嘶啞的聲音說著,動作也突然停了下來。
「……達雷斯?」
阿莉莎屏住呼吸,將手伸向他。只是她的手再次被用力揮開了,由於對方的力度過大,阿莉莎也身子一歪坐倒在地。達雷斯喘著粗氣抬起頭來,他的臉已不再是剛剛為止的那張臉,而是像之前的沃爾扎和凱因那樣變成了不死者的面容,瞪著阿莉莎的眼珠顏色也呈一片混濁。
「女武神!都是你,如果沒有你的話!」
在野獸般的呼吸聲中,達雷斯發出一聲怒吼。接著他便按住青筋暴起的額頭,死死盯著阿莉莎,而阿莉莎也茫然地凝視著正向不死者變化的他。
高台上砍碎束縛迪蘭鎖鏈的浪齊立即飛身跳下高台,他在阿莉莎身邊舉起了大劍,而慢了一步的迪蘭也緊跟在他的身後。看到浪齊,達雷斯反射般地往後一跳,那雙渾濁的雙瞳瞪著浪齊,隨即再往後一跳立於高台之上。
「女武神……女武神……」
像唸咒語般地將這個詞反覆念了好幾次以後,達雷斯瞪著阿莉莎,並擺出一個彷彿隨時能向她飛撲的姿勢。
「達雷斯!達雷斯!」
阿莉莎用那顫巍巍的身體向前移動著,口中拚命呼喊著那個與她從小一起長大的男子的名字。在低聲的咆哮中,達雷斯以笨拙的動作用力的搖了搖頭,他的臉因痛苦而扭曲著。但他的眼神始終停留在阿莉莎身上。
「達雷斯……」
阿莉莎悲傷地哽咽著,達雷斯正要往前邁出腳步。與此同時,煉獄已經舉著大劍先行踏出一步。
「一旦選擇了這條路(不死者)就已經告別了人類,我想你也清楚吧。」
聽到煉獄那低沉的聲音達雷斯肩頭猛然一震,然後向後退出一步。緊接著,他像一頭野獸一樣發出了不止是悔恨還是不甘的咆哮聲。
「唔嗷嗷嗷嗷嗷!」
如此高聲咆哮後,繼而高高躍起。與其說這是跳躍,不如說是飛翔也許還更貼切。達雷斯的身影就這樣在空中揚長而去,消失在城頂的另一頭。
抬頭望著他遠去而消失的身影,阿莉莎緊緊握住了自己撐在地上的手。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大家都必須有這麼悲慘的遭遇不可?)
「就連心都成為不死者了嗎?」
迪蘭也發出一聲悲傷的歎息。
阿莉莎低下頭長呼一口氣,用力咬著嘴唇站起來。再次呼出一口氣以後,她轉身朝廣場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
「去接母后。」
阿莉莎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大家。
「是達雷斯告訴我的,他要我帶著母后逃走。所以母后一定還躲在城裡。」
聽了她的話,眾人面面相覷,然後互相點頭。
「真是這樣的話就好了。」
當三人以堅定的眼神看向阿莉莎時,她卻突然冷冷地冒出這樣一句話,其他人都不禁一臉訝異地朝她看去。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阿莉莎也大惑不解,但很快她便意識到這句話是誰說的了。
(你在說什麼啊?希爾梅莉婭!母后絕對沒事的!)
獲得了身體控制權的希爾梅麗婭輕歎了一聲,目光轉向了斷頭台。
「迪萬已經被打敗了。」
(才沒有呢!)
「敗了就是敗了,認輸吧。」
尖銳地指出現實以後,希爾梅麗婭便垂下了眼睛。而找不到話反駁她的阿莉莎,也只能屏住呼吸靜觀其變。
「但即便如此,我們身上還有一場拯救人界的戰鬥要打!」
希爾梅麗婭說完便向眾人環視一圈,繼而自嘲般地揚起了嘴角。
「為了做好充分的準備,的確有必要回城裡一趟。」
平靜地表完態,希爾梅麗婭便回到了意識的裡側。身體感覺回歸的阿莉莎低下頭咬住嘴唇,緊握的雙拳顫抖不止。然後她就這樣低著頭,向廣場外面走去。
「還沒有結束。母后她還活著,一定還活著!」
「阿莉莎……」
望著阿莉莎那好像自我催眠的樣子,浪齊輕輕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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