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父子相見
韓擒虎長歎一聲,只怒得目眥睚裂,差點口中狂噴鮮血,他看著已經放開自己腿,站起來的李靖,喝道:「忤逆子,你怎麼回事?想害死你舅舅嗎?」
「舅舅,外甥可不是要害你,而是要救你的命。」
「嘿嘿,救我的命?」韓擒虎眼中如噴火,「原來你已經和叛逆反賊混在一起了是嗎?」
「舅舅,外甥平素最佩服你的,就是你的智慧,智慧是什麼?智慧就是審時度勢,順天應人,什麼叫反賊?逆天而行者謂之反,倒行逆施者謂之賊,所以夏桀商紂謂之逆賊,而順天應民,弔民伐罪的商湯周武卻是聖人。宇文?背天而行,倒行逆施,弄得怨聲載道,民怨沸騰,他才是真正的反賊,而隨公楊堅,威望素著,無論朝野,盡皆歸心,我們來救他,乃是順天應民之舉,豈能謂之反賊?以今日之勢,舅舅應該像長孫將軍、盧將軍一般,看清形勢,這樣進可以建功立業,封侯封公,退可以解甲歸田,保命保家,何苦在此苦苦頑抗,終有何益?外甥若不用計擒了舅舅,舅舅難道當真要戰鬥到底,力竭而死方肯罷休?」
「國家都是因為你們這些反賊而亡,豎子,你還有臉在此說話,我韓擒虎沒有你這樣的外甥」韓擒虎怒喝,只著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楊勇見韓擒虎氣得臉色鐵青,知道一時無法勸誡,冷笑道:「韓擒虎,人各有志,你要忠於天元皇帝,替他禍害國家朝廷,為害天下,原也沒人管得了你,但你何必以一己之私,害得這些無辜的士兵流血犧牲?」
飛槍軍果然強悍,被揮刀、執槊二軍包圍,可是依然無一人放棄抵抗,此時首領被擒,群龍無首,被兩軍大殺特殺,宮廷之中,頓時倒處血雨腥風,慘不堪言。
「快下令投降吧,否則做無謂的抵抗,改變不了失敗的命運,只枉送如此多的性命而已。」楊勇淡淡的說。
韓擒虎看著昔日兄弟們,在兩軍夾擊中,死傷越來越多,只怕用不了半個時辰,就會全軍覆沒,心中惱怒是一回事,可現實是另一回事,看著兄弟們臉上到處是血污,卻依然廝殺的樣子,他的心頭一痛,知道楊勇說得對,敗局已定,多所死傷又有何用哉?他長歎一聲,看著楊勇,冷冷道:「是你贏了。」
當即下令眾人別再抵抗,飛槍軍聽長官有令,頓時再沒了鬥志,光啷叮噹聲中,刀槍劍戟丟了一地。
楊勇命先把韓擒虎關押起來。看著那些投降的士兵。
「這些人怎麼辦?」長孫晟問楊勇,這些人雖然死傷不少,可也依然有兩千來人。盧賁的意思就是當場殺之,一來震攝敵膽,二來也免得接管麻煩。
楊勇搖了搖頭,大事未成,先殺戰俘,不但不祥,更會失去人心,到時人心不穩,誰敢跟你?
他想了一會,一時無處關押,也不好收編,不如就地解決,對長孫晟和盧賁道:「把這些人數清點一下,受傷的叫下去養傷,未受傷者,就地接受改編,分成兩半,你二人軍中各插入一半。」
眾人聽了,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把他們打散了,分在兩軍之中,就好像把一股河流分成無數的小溪,已經沒有了衝擊的力量,少了許多管理的麻煩,又給兩軍添加了力量,那些軍官則先關押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皇帝被控制在手中,大臣被控制在手中,四支禁衛軍,手中實際上已經控制了三支,大局其實已定,然而宗室各王,手中還極有勢力,大臣中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掌握著玉璽的顏之儀未收伏,禁衛軍中也還有一個厲害的楊素,所以局勢依然緊張,楊勇不敢掉以輕心,分派長孫晟和盧賁先守住神仙宮,一面叫鄭譯擬旨,放了隨公楊堅,官復原職,皇后楊麗華仍為皇后。
旨意擬好,叫顏之儀用印。顏之儀是個正直之臣,聽說放了隨公楊堅,恢復楊麗華皇后之位,頓時心中喜悅,更沒多想,便即蓋上了玉璽,楊勇本來以為會有一番波折,想不到這麼容易便解決了,倒不禁喜出望外。
卻說楊堅被關押在牢中,那牢房的條件倒是極好,有吃有喝,也沒有戴鐐戴銬,不過是囚禁而已,忽然接到聖旨,不但放他出去,還官復原職,頓時喜出望外,如在夢中。
天元皇帝對自己疑忌已久,這次突然下手,讓整個楊家甚至整個朝廷都感到措手不及,他既然以這種雷霆萬鈞之勢對付楊家,楊家要想翻身,那是千難萬難了,他只盼楊勇兄弟能逃出去,逃到陳國,給楊家留下血脈,那就謝天謝地了。其他的也不敢奢望,誰知竟還有出獄之意,且官復原職?
他出得獄來,有太監帶了他進宮,恰好看見剛從冷宮中出來的女兒楊麗華,只見楊麗華瘦了不少,但儀表衣著卻依然整潔,頓時心中頭一痛,向前起步,就要跪下行禮,楊麗華卻已經一把抱住了他,哭道:「爹爹。」
「娘娘。」楊堅也不禁哽咽。兩人抱頭而哭。
「皇上召上爹爹嗎?」良久,楊麗華收淚問道。
「是的,不知皇上召見臣有何要事。」楊堅不無擔憂的說。
「爹爹不用擔心,皇上既然放了爹爹,定然已經明白爹爹乃是忠義之臣,一片忠心天日可表,皇上一定是因為這段時間委屈了爹爹,要給爹爹一些安撫罷了。」
楊堅歎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娘娘也是要去面聖嗎?」
楊麗華道:「是的。女兒也去見見陛下,聽說他病了,不知好些了沒有。」她雖然被打入冷宮這麼久,而且連自己父母弟妹也被囚,但她的神色間卻全無半點怨懟之意,好像那些不幸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
「嗯,娘娘,那咱們一起走吧。」楊堅說著,便叫楊麗華先行,他跟隨在後,不一會,便到了神仙宮。
隨著太監高聲的通報聲:「隨公普六如堅到,天元皇太后到。」的聲音,楊勇忙出來迎接,楊麗華忽然見到楊勇出來,頓時怔住了。
「小勇?你怎麼也在?」
楊堅也是一怔,問道:「是皇上召見你來的嗎?」
楊勇笑叫道:「爹爹,姐姐,你們這些天受委屈了。」
楊堅板著臉道:「小勇,別亂說話,爹爹受什麼委屈?皇上受奸人蒙騙,對爹爹產生了誤會,現在皇上聖明,已經為為父平反,所謂皇恩浩蕩,為父感激不談什麼委屈?」
楊勇不愛聽他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語,笑道:「進來吧。」
二人進到房中,卻見朝中重臣鄭譯、劉?、柳裘、皇甫績皆在,眾人先向皇后楊麗華行了叩拜禮,又都向楊堅行禮。
楊堅忙還禮:「各位大人多禮了。」又問:「聽說皇上病重了?」
鄭譯點點頭,楊麗華走到床邊,見宇文?睡在床上,眼睛緊閉,神色安祥,倒似死了一般,嚇了一跳,忙起過去,按他脈博,只覺似有時無,歎他鼻息,也覺輕不可聞,頓時心中一痛,難道皇上真是就快薨逝了嗎?
她還算沉靜,對於宇文?,她曾經深愛過他,也曾經深恨過他,如今看到他這樣子,她心中五味雜陳,雖然他不是個好皇帝,可若他真的就此薨逝了,她還是會感覺到悲傷。從理智上來說,於國於家,他薨逝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他畢竟是她的丈夫,多年夫妻,也曾經相愛過,也曾經對她好過,看著他病成這樣子,卻又叫她如何不悲傷?
眼淚從眼中緩緩流下,她也不哭出聲來,只是默默的望著那張曾經讓她愛過恨過的英俊臉龐。
楊堅走過來,跪在地上,說道:「皇上,臣普六如堅見駕,祝願皇上聖體早日安康,謝皇上不殺隆恩。」
鄭譯走到楊堅身邊,說道:「隨國公,陛下病重,臨終遺言,請國公大人入宮侍疾,日後擔當輔政重任。」
輔政?楊堅心頭一震,天元皇帝若死,小皇帝宇文闡幼弱,他知道輔政大臣的份量,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是權傾朝野,一言九鼎,那是無限榮耀,無邊權勢。
剛剛還是階下囚,還在想著,身死族滅之後,但願楊勇兄弟能夠逃過此劫,但願能夠為楊氏家族保存一脈,傳之後代,忽然之間,他被無罪釋放,官復原職,女兒的皇后地位也得以恢復,這巨大的喜悅已經足夠讓他欣喜若狂了,誰知忽然之間得知天元皇帝已經命不久長,竟然還命自己輔政?
從一個階下囚,到一個輔政權臣,其間變幻,不過在一天之間,這中間的落差讓他一時無法接受,心中迷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自己睡在囚牢之中的床上,做了一個美夢?
然而這個夢是不是也太可怕了點?若是讓人知道,只怕又是一宗大逆不道之重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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