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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煮酒論史」孤獨千年(連載)第一回(上) 文 / 美麗的阿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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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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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洶湧的歷史大潮流中,每個人都在努力證明自己的存在就是潮流本身,而決不是被潮流捲起的垃圾,尤其是對於站在社會大變革風口浪尖的人物來說,他們命中注定只能有唯一的選擇--不是領導潮流,就是被潮流吞噬!對於失敗或失意者來說,他們最大的悲哀,就是他們的聰明超過了常識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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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江後浪推前浪。無數的水滴組成一個又一個洶湧澎湃的浪頭,只有向前,沒有終點,更不會倒退,在這中間,你不能證明哪一個浪頭才是必須的,哪一個浪頭則純屬多餘。重要的問題是,無數浪頭在岩石面前粉碎,但最後被粉碎的是岩石。

    關於隋煬帝楊廣的故事,史上無論是正史還是民間野史,均把此人描繪成一個十惡不赦的惡棍,幾百年來流傳於民間的俗俚小說,更用各種爭奇鬥艷的字眼,描述隋煬帝這條「色狼」,是如何隨心所欲地玩弄女性,甚至連老爸的二奶、即自己的小老母都不放過。明朝一部署名齊東野人著的《隋煬帝艷史》,更是把隋宮描繪成紅燈區,是妓寨淫窟,書中的淫穢描寫,不亞於《金瓶梅》,其實都是迎合小市民口味的胡編亂造,並不是歷史真實故事。隋煬帝貴為天子,文筆秀麗,大略雄才,成年累月東奔西跑,國事繁忙,決不可能如井市流氓無賴那般,是一個以獵艷為生的專業戶。

    事實上,即使古代對隋煬帝懷有偏見的修史者和譁眾取寵的小說家,均不能掩蓋這樣一個事實,即煬帝的正妻、皇后蕭氏,一個聰慧有教養的名門貴婦,從14歲結婚,直到煬帝死時,從來沒有遭到楊廣的冷落,而被宮內其他年輕漂亮的妃嬪佳麗所取代。她始終備極尊榮,受到老公的寵愛,並且在夫亡國滅之後,還受到唐太宗李世民的尊重和厚待。楊廣終生只得3子若干女,相比於歷史上許多百子千孫的所謂「聖君明君」,隋煬帝在女色方面還算比較克制,並不是因女色誤國的淫棍。

    熟知三國時代真實歷史的人,都知道三國歸晉後不過短短二十餘年,天下復又大亂,南北分裂竟長達近400年,其根本原因,就是作為中華民族賴以生存的生態基座,長期處於南北分割的狀態。4000里大運河的疏通,使黃河長江流域兩大經濟版板得以溝通,從此天下板蕩的時間,都不能超過五六十年,這就是隋煬帝的偉大歷史存在,與後世某些人所搞的好大喜功實則勞民傷財的荒唐「運動」,不可同日而言。

    翔實的史料表明,隋煬帝楊廣是一個氣吞山河的鬥士,一個瘋狂濫用權力的英雄,一個為實現千秋偉業,以非凡的天賦才幹和百折不回的權力意志,不惜將千百萬人民陷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千古一帝」。隋煬帝其人生平有一句名言:「朕最不喜人諫,當時不殺之,日後必殺之。」從聰明蓋世到極端自我,從雄才大略到獨夫民賊--這就是隋煬帝人生道路的軌跡。有關隋煬帝史跡留給後人最大的啟迪,不是作為古代帝王好大喜功和窮奢極欲的本質特性,而是為什麼在中國,只要還有一個人的權力不受制約,所有的制約都等於零?為什麼曾經大有作為的君主,當他們發起瘋來的時候,天下臣民的抗爭方式,永遠只能有「以暴易暴」的唯一選擇?

    隋煬帝不辭辛勞,立志為自己和後世貢獻一座輝煌的人間天堂,但呈現在人們面前的,卻是一座人間地獄。

    第一回關隴勳貴藏龍臥虎武士家族世代簪纓

    1

    內蒙古呼和浩特市西北25公里外大青山北麓的土城梁村,聳立著幾座古城牆,古城由南城和北城組成,南城東西廣130米,南北長100米左右。50米開外的北城,東西廣約300米,南北長約400米。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一派塞外風光。遠處,陰山迤邐,白雪皚皚。每到春暖花開的季節,山上的雪水奔流而下,注入古道旁的溪水,從古城西邊匆匆流過,向南撲入黃河的懷抱。這就是中國南北朝時代北魏的武川鎮遺址。

    清代學者趙翼注意到:「周、隋、唐三代之祖,皆出於武川……區區一彈丸之地,出三代帝王,周(朝)幅員尚小,隋、唐則大一統者,共三百餘年,豈非王氣所聚,碩大繁滋也哉!」如同南朝宋、齊、梁、陳4朝開國君主的出生地,均集中在如今蘇南地區「數百里內」一樣,北周、隋、唐三代之祖「皆出於武川」,區區彈丸之地的武川鎮,竟孕育出了3姓帝王,建立了3個王朝,不能不使後人感到驚異!趙翼無法解釋其原委,遂將其歸結為「王氣所聚,碩大繁滋」,認為人間有「王氣」,流轉不常,有時「厚集其力於一處,則帝王出焉。」

    這個武川鎮,到底有何特別之處?

    武川鎮是北魏政權建立之初,為抵禦北邊名為「柔然」的遊牧民族侵擾,拱衛當時的首都平城(今山西大同市)而建立的6個軍事據點(軍鎮)之一,其地在今內蒙古武川縣西南、烏蘭不浪土城梁大青山中分之北缺口處。另外5個軍鎮--沃野、懷朔、撫冥、柔玄、懷荒,也都分別排列在從今日內蒙古河套平原的五原縣,到今河北張家口一帶的塞外黃沙之中。西魏和北周的開拓者宇文泰、隋的開拓者楊堅、唐的開拓者李淵4個相繼建立的政權,均出自一個共同背景的軍事權貴集團,即「關隴勳貴」集團。

    嚴酷的自然和社會環境,磨煉了邊鎮將士堅韌不拔的性格,粗獷而勇武,特別是一群兄弟相稱的中下級將官,他們圍繞著熊熊篝火,喝酒猜拳,大聲喧嘩,抒發胸中的愛與恨。相同的境遇,共同的願望,在年輕人心中引起的共鳴,萌發出對未來的理想。邊鎮的聚居形態,更促使他們普遍地相互通婚,火線上結下的生死情誼,加上密切的婚姻關係,把他們緊緊地團結在一起,結成患難與共的血緣加地緣性質的集團。集團內部沒有多少繁文縟節,比起縱向的從屬關係,他們更加看重橫向的兄弟義氣。

    不同民族的人員從四面八方彙集在這裡,共同的外敵使他們無暇計較種族的差異,同舟共濟才有生路。無形之中,民族的鴻溝在逐漸地被掩埋。塞外的生活,養成他們豪邁而樸素的氣質,教育的不足,反而不會造成文化上的對立和歧視,使得他們更加容易結合起來,由此組成相對均質的嶄新的邊鎮移民社會,成為他們共同擁有的第二故鄉,哪怕走到天涯海角,都縈繞於心中,眷念不已。

    2

    唐玄宗開元年間,有一位名叫柳沖的學士,寫了一本《姓族系錄》,羅列了南北朝以及隋唐20多家門閥貴族的姓氏,其中從北方南遷的僑姓,以王、謝、袁、蕭為大;江南土著則以吳、朱、張、顧、陸為尊;山東則為郡姓:王、崔、盧、李、鄭為大;關中亦號郡姓:韋、裴、柳、薛、楊、杜首之;代北(長城以北)則為虜(胡人)姓:元、長孫、宇文、於、陸、源、竇首之。上述20多姓,可謂南北朝時代一流門閥,不僅在本地區郡望最高,而且四海通望,為天下所共識。當然,門閥之家尚不止這些,凡祖輩世代當官,以品級差第,又分為膏粱、華腴、甲姓、乙姓、丙姓、丁姓的等級。

    但是,從西魏、北周,到隋唐,還有一張軍閥貴族圖譜,「稱門閥者,鹹推八柱國之家」,即府兵8個柱國大將軍,和12大將軍及其子孫後代。

    8柱國是當時第一流的將門之家。西魏大統十六年(550)以前,八柱國是:大塚宰宇文泰、大司徒元欣、大宗伯李弼、大司寇趙貴、大司馬獨孤信、大司空於謹、少師李虎、少傅侯莫陳崇。12大將軍是:少保廣平王元贊、淮南王元育、齊王元廓、宇文導、侯莫陳順、達奚武、李遠、豆盧寧、宇文貴、賀蘭祥、楊忠、王雄,這是第二流的將門之家。

    這些人「功參佐命,望實俱重」,成為統治集團的寶塔尖,關隴勳貴集團的核心。在西魏時期,表面上看,上述柱國及大將軍與皇室宇文氏是分享軍政大權的。北周建立時,他們又是佐命功臣,到隋唐時,他們的子孫因累世為官,而成為最著名的貴族世家

    「子孫繁衍,皆至顯達,當時莫與為比」。

    在這個寶塔尖中,隋煬帝楊廣家族的地位顯得十分突出:12大將軍中有他的祖父楊忠,

    8柱國中有他的外祖父獨孤信,獨孤亦為代北胡姓,獨孤是「屠各」之異譯,為匈奴豪姓,祖上曾為單于(大酋長)。魏晉之際,匈奴酋長自稱漢朝之甥,改姓劉氏,劉淵首開五胡主宰中原之局。北魏時屠各部逐漸鮮卑化,孝文帝時曾改姓劉氏,後複姓獨孤,皆為著名胡姓。

    獨孤信本名如願,父名「庫者」,為領民酋長,居家武川,其先祖世為部落大人。出於武川鎮的獨孤信,自北魏末年6鎮起義後,南征北戰,有奇謀大略,且風度弘雅。入西魏,官至尚書令、大司馬。北周建立時,遷太保、大宗伯,封衛國公,邑萬戶。北周權臣宇文護殺他時,以其「名望素重,不欲顯其罪,逼令自盡於家」,時年55歲。周武帝宇文邕誅宇文護而親政後,獨孤信、趙貴、侯莫陳崇、李遠等始得平反,其子弟復為關隴勳貴的核心。

    楊廣的父親隋文帝楊堅,生於南北朝時代的西魏大統七年六月癸丑,也就是公元541年7月21日,農曆六月十三。這天傍晚,落日餘暉,滿天紅霞,把同州(今陝西省大荔縣)般若佛寺映照得金碧輝煌。緩緩流淌的洛水,猶如一面明鏡,倒映著層層疊進的寺宇堂塔,粼粼閃耀。從寺院深處傳來清脆響亮的嬰兒啼聲,給般若寺平添許多祥瑞喜氣。

    這家主人,就是西魏赫赫有名的雲州(今甘肅省慶陽縣西南)刺史(州長)、大都督(軍事行政長官)楊忠。妻子名叫呂苦桃,從她的名字也不難看出她並非出自什麼大戶人家。這年,楊忠35歲,戎馬倥傯,一晃已屆中年。自大統四年(538)與東魏大戰洛陽後,總算能過上短短幾年相對安定的家庭生活,盼望有個兒子繼承香火家業的心情,尤為焦灼。夫人有喜,帶給他無限的喜悅和希望,使得嬰兒的誕生,顯得如此鄭重。

    可是,一雙號令千軍萬馬的大手,實難承托起幼弱的新生命,夫妻倆再三合計,決定求助於毗鄰的般若寺,一來祈求平安吉祥,而且,當時戰事頻仍,楊忠說不定哪天就得開赴前線,嬰兒也好有個寄托,二來將頭胎兒女獻於佛前,報答神明的保佑,並祈福於未來。

    新生嬰兒是個健壯的男孩,方臉高額,五官端正,看上去就是個將門虎子。一家人歡天喜地,斟酌著給兒子起了個「堅」字單名,希望他長大後能像父親一樣威武堅毅,卓爾不群。洋洋喜氣,燦爛霞光,映照在小楊堅紅噴噴的小臉蛋上,越發顯得光彩照人。放眼窗外,深庭幽徑,籠罩在紫金暮靄之中,令人陶醉,彷彿眼前的一切,竟是神跡。

    這一定是神跡!一家人興奮不已,奔走相告,讓遠近的人們,共享這份喜悅,流傳下美麗的傳說。後來,隋朝的文人墨客採擷當時的傳聞,紛紛撰就珠璣篇章。內吏令李德林欣然命筆,說:「皇帝(指隋文帝楊堅)載誕之始,赤光蒲室,流於戶外,上屬蒼曼。其後三日,紫氣充庭,四鄰望之,如郁樓觀,人物在內,色皆成紫。」

    著作郎王劭撰《隋祖起居注》稱:「於時赤光照室,流溢戶外,紫氣充庭,狀如樓閣,色染人衣,內外驚異。」一代文豪薛道衡更是讚頌道:「粵若高祖文皇帝,誕聖降靈則赤光照室,韜神晦跡則紫氣騰天。龍顏日角之奇,玉理珠衡之異,著在圖篆,彰乎儀表。」

    這些傳說在隋唐兩代廣為流傳,言之鑿鑿,不容置疑。以至唐人在編修《隋書》時,也採納其說,似乎楊堅是膺天命而降生人世,注定要位登九五,統一中國,從而給他披上一件金光燦燦的神衣。而這件神衣,在楊堅後來的政治生涯中,起了難以估量的作用。

    在古代,大凡君王或聖人出世,必有一番神靈瑞象的鋪陳。但是,像楊堅這種以佛教靈跡為底蘊的渲染,卻是絕無僅有。相傳,楊堅出生那天,有一位俗姓劉、法名智仙(或作智先、智遷)的尼姑,從河東(山西一帶)風塵僕僕趕來,夤夜造訪。當時,異常悶熱,呂氏打扇驅暑,卻將楊堅扇得寒戰不已,幾致氣絕。就在這緊急時刻,智仙趕到,楊堅轉危為安。於是,智仙對楊忠夫婦說道:「此兒所來甚異,不可於俗間處之。」虛驚一場的楊忠,便將楊堅托付給智仙撫養,還將自家宅院改作佛寺。過了一段時日,呂氏按捺不住對兒子的思念,悄悄來到智仙房中,將楊堅輕輕抱起,仔細端詳。就在這時,楊堅突然頭上長角,遍體生鱗,化作一條小龍。呂氏見狀大驚,把懷裡的嬰兒墜落於地。智仙從外間進來,連忙將楊堅抱起,埋怨道:「何因妄觸我兒,遂令晚得天下!」從此以後,楊家人不敢輕易過問兒子的日常生活。

    就這樣,楊堅隨智仙在佛寺裡一天天長大,度過燃燈頌佛的童年。13歲那年,楊堅已是偉岸少年,「為人龍顏,額上有五柱入頂,目光外射,有文在手曰王(掌上有王字紋)。長上短下(頭大身小),沈深嚴重(相貌端莊)」,儼然一副人君儀表。智仙十分喜愛他,給他取了個與其名字相對應的佛名,叫「那羅延」,送他出寺回家,轉入太學學習。

    楊堅對自己的小名頗為自豪。智仙給楊堅起的佛名「那羅延」是梵文的音譯,指的是印度教中的大神祇毗瑟紐,在佛典裡,是指金剛力士、堅固力士等,均是力大無窮的神祇。在佛教盛行的南北朝時代,朝野普遍流行以佛教神祇為名字,例如,南朝有王僧達、王僧?、王僧綽、王僧虔等;北朝有元夜叉、元羅剎、高菩薩、爾朱叉羅、爾朱文殊等,都是歷史聞人。隋文帝開皇九年(589),河南省安陽市寶山靈泉寺開鑿的大住聖窟,門外東側浮雕一座高大精美的護法神王,左手持劍,右手緊握三股長柄鋼叉,腳踏臥牛狀怪獸,威風凜凜,上方題銘「那羅延神王」,就是在楊堅的支持下,由帝國最高僧官靈裕國統主持擴建的,號稱「河朔第一古剎」。

    上述傳說,反覆出現在唐人編纂的各種佛教典籍裡面,後世多斥之為荒誕不經的「小說家裝演之談」。傳說中包含許多附會成分,固不待言,但是也不能因此而加以全盤否認。南北朝佛教十分興盛,自有其深刻的歷史和社會原因。楊忠雖為一介武夫,一家人都是佛教虔誠的信徒,毫不奇怪。而且,楊堅出生於佛寺,也是事實。上述傳說,顯然是根據隋朝文人,特別是王劭的《隋祖起居注》敷衍而成,其中附會的成分也十分明顯。

    《佛祖歷代通載》卷第十記載:「釋尼智遷者,河東蒲阪劉氏女也。少出家,有戒行,長通禪觀,時言吉凶成敗事,莫不奇驗。居般若寺,會文帝生於寺。」據此可知,智仙並不是從河東特意趕來撫育楊堅的神尼,而是常住般若尼寺的尼姑,偶然遇上楊堅誕生的喜事。這樣,整個事情的經過就顯得合理多了。

    楊忠割宅為寺,在當時亦屬司空見慣之事。北魏後期,王公貴族濫設寺院,乃至「今之僧寺,無處不有。或比滿城邑之中,或連溢屠沽之肆,或三五少僧,共為一寺。」不安於寺廟的僧尼,游涉村落,走家串戶;而朝中顯貴,也經常召喚僧尼,算命問卜,舉辦佛事齋會,甚至尊以為師,充當軍政顧問,稱作「家僧」、「門師」。智仙長期居住在楊家,充任養育楊堅之責,顯然就是楊家的家僧。後來,周武帝滅佛時,智仙隱匿於楊家,終獲保全,可知楊家與佛教關係至深,由此也可瞭解當時佛教社會影響力之一斑。

    對於養育自己長大的智仙,楊堅終生難忘,思念情深。登基之後,命史官王劭為她立傳,晚年還為她鑄造等身像,並令畫師將她畫於自己身旁,頒發四方。

    在佛寺裡長大的楊堅,深受佛教思想的熏陶,並形成他日後謹慎慳吝、深藏不露的個性,反過來又對他的兒子楊廣的人格形成,造成巨大的影響。

    智仙不斷向楊堅灌輸佛教思想,當楊堅開始懂事時,智仙就反覆告訴他,他不是凡人,而是護法金剛轉世,注定要成為偉人,成就一番宏偉事業,精心培養他領袖般的遠大抱負和深沉的性格。7歲時,智仙鄭重地告訴他:「兒當大貴從東國來,佛法當滅,由兒興之」,殷殷期望他能擔負起濟世弘法的重任。這一切都深深印烙在楊堅幼小的心靈裡,永難磨滅。多年以後,當楊堅在回首這段童年往事時,還動情地說:「我興由佛法,而好食麻豆,前身似從道人中來,由於小時在寺,至今樂聞鐘聲。」

    啟蒙的教育在楊堅一生中所具有的意義,或許他自己也未曾完全意識到。但是,他堅信自己是「那羅延神王」,是上天派遣他來到人世間的。

    唐人張鷲在《朝野僉載》卷二記載了如下-則傳說,也許有助於我們瞭解楊堅的性格和抱負:相傳,北齊文宣帝年間(550-559),并州(山西省太原市)有一位稠禪師,自幼落髮為沙彌。當時,寺中有許多小沙彌,閒暇時常在一起嬉戲打鬧。稠禪師體弱力小,常被欺負。於是,他躲進佛殿,抱著金剛的大腳,祈願金剛賜力於他。一片誠意,感動了金剛,當第6天曦光微露的時候,金剛終於顯靈,讓他飽食筋肉,頓時渾身充滿神力。稠禪師大喜,天一亮便興致沖沖地來到沙彌中。夥伴們見他躲藏數日才露面,便又要與他鬥毆。稠禪師正想顯示本領,當下飛簷走壁,舉重搏擊,直讓沙彌們看得驚恐不已,俯首認錯。消息傳了出去,四方僧眾慕名而至,常有數千人隨侍左右。齊文宣帝聽說稠禪師聚眾於林慮山,便親自帶領驍騎數萬,前來討伐。稠禪師率眾出山迎候,於文宣帝面前作法,讓數千根造寺樑柱在空中翻騰搏擊,聲若雷霆,嚇得文宣帝叩頭認輸。30年後,隋文帝路過并州,見此寺院,「心中渙然記憶,有似舊修行處,頂禮恭敬,無所不為。處分并州大興營葺,其寺遂成。時人謂帝即大力長者雲。」

    這則故事固然荒誕不經,但它告訴我們,楊堅為金剛轉世的傳說,在當時流傳甚廣。傳說的背後,顯然存在著刻意的編造,目的在於宣揚隋文帝具有天命。聯繫上述河南安陽寶山靈泉寺的那羅延神像,不難看出,這些人為造作明顯帶有隋朝官方的政治意圖。

    楊堅出生後,就在佛教的環境中成長,一年難得見上父親幾面,童年的歲月裡,並沒有享受到多少雙親的溫暖,玩耍時的歡樂、生活中的困難以及對外間世界的遐想,經常只能對著莊嚴的佛像,在心裡對自己訴說。暮鼓晨鐘,燃燈誦經,寺院的刻板生活,使他過早地失去了童稚和天真,養成深沉穩重、孤傲剛毅的性格,舉止有度,少年老成。清冷的佛寺,使他缺少兒時玩伴,只有後來成為其姐夫的竇榮定,是他最好的夥伴。楊堅日後回憶童年往事時,曾經說道:「朕少惡輕薄,性相近者,唯竇榮定而已。」言辭裡不免讓人隱隱感覺到一種孤單、冰冷,多少缺乏幽默詼諧的氣度和人情味。

    作為軍事貴族家庭的子弟,楊堅從小就受到良好的軍事訓練,熏陶於北周質樸尚武的風氣之中。當時,以宇文泰為首的軍事將領大都居住在華州,東西兩大政權之間,頻頻爆發戰爭,活生生的英雄故事,深深地感染著楊堅幼小的心靈。除了佛教的世界,他最熟悉也最嚮往的世界,無疑就是馳騁殺敵的戰場。父親每次從前線傳來勝利捷報,都讓他興奮不已,感到無比的驕傲,爭強好勝的孩兒心理在家世勳貴的光環照耀下,更激起他的萬丈雄心,渴望早日成長,叱吒風雲,展現才華,一種統帥群英的領袖感油然而生。

    但是,佛寺的高牆把他緊緊地禁錮其中,胸中的豪情只有在夜夢裡得到滿足,對未來的憧憬也只能默默地化作心中的籌算,由是養成沉默寡言和善於獨立思考的習慣,生活的環境和對外間世界的嚮往在內心衝撞,形成他極為複雜而矛盾的性格。就這樣,這位過於早熟的少年,終於在13歲時,走出佛門,轉入太學,邁向他日思夜盼卻又不太熟悉的世界。

    楊堅平時沈深穩重,初入太學時,同學畏其威嚴,雖至親呢也不敢亂開玩笑。14歲時,京兆尹薛善辟他為功曹,15歲以父功封成紀縣公,估計就在這一年娶得獨孤信的女兒為妻;16歲遷驃騎大將軍。明帝宇文毓即位時,又進封連襟楊堅為大興郡公。天和三年(569)楊忠去世後,楊堅襲爵隨國公。後周武帝聘其女楊麗華(楊廣的姐姐)為皇太子妃,益加禮重,楊堅又成為北周朝廷的顯貴,進位柱國,並賜姓普六茹(鮮卑族姓氏)。其時有人向周武帝進言:「普六茹堅貌有反相」。此話傳到楊堅耳裡,甚感恐懼,從此「深自晦匿」。

    楊廣的母親姓獨孤,名伽羅,為西魏(後為北周)軍事貴族獨孤信的小女兒,出生年月不見記載,她死於隋文帝仁壽二年(602),《隋書.后妃.文獻獨孤皇后傳》記其「時年五十」。

    柱國(爵位,義同大將軍)與將軍的聯姻,當時傳為佳話,兩個將門貴族的結合,加強了他們的政治地位,何況父輩是出生入死的患難之交呢。父輩情深,兒女情好,楊堅與獨孤伽羅相得,情愫甚歡,結婚時,「誓無異生之子」,在甜蜜的愛情生活中連續生兒育女,楊麗華之後又連續生育了楊勇、楊廣、楊俊、楊秀、楊諒5個兒子,還有幾個女兒,皆出一母。楊堅對妻子忠貞無二,不納媵妾,沒有庶子(妾侍生的兒女)。出自將門的大家閨秀獨孤伽羅亦「柔順恭孝,不失婦道」。史稱伽羅「姊為周明帝后,長女為周宣帝后,貴戚之盛,莫與為比」。但她「每自謙卑自守,世以為賢」。獨孤伽羅謹守門閥禮法家規,堪稱賢妻良母,楊堅也稱得上是模範丈夫。

    由於家世高貴,後來獨孤伽羅和楊堅為5個兒子娶媳婦,也都是南北門閥世家女:長子楊勇娶的是北魏宗室、代北門閥元氏,次子楊廣娶的是梁朝帝裔、僑姓門閥蘭陵蕭氏,三子楊俊娶的是山東門閥崔氏,四子楊秀娶的是代北門閥長孫氏,五子楊諒娶的是北周12大將軍之一豆盧寧的孫女、關隴勳貴豆盧勳的女兒。家世貴盛,世代簪纓(古代文武官員頭上的裝飾),婚姻成了政治行為。

    楊堅聯姻帝室,成為外戚,使他日後以此裙帶關係而踞帝位,婚姻的政治紐帶實不可輕視,其力量有時竟勝過百萬兵。據說周初流傳著一首童謠:「白楊樹頭金雞鳴,只有阿舅無外甥」,說的是周靜帝為隋氏之甥,即位而崩,諸舅強盛。靜帝宇文衍之舅就是楊廣的兄弟,此童謠預言北周朝將亡於楊氏之手。

    史載隋文帝楊堅夫婦,就其個性而言,乃是史上絕無僅有的一對怪人:老公為人極慳極吝,皇家倉庫的糧食已然多到腐爛的程度,本身貴為皇帝,竟然連吃剩的飯菜、穿破的衣服,都捨不得扔掉;在男女關係問題上,老婆為人極之悍嫉,朝野公卿貴族、有錢人家的臭男人,哪個不是一妻數妾?老公貴為皇帝,從來不准他接觸別的女性。如此嚴厲的家教氛圍,將會對兒女人品人格的形成,產生什麼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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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據史家考證,無論楊隋還是李唐,他們的所謂顯赫家世,都有可能是假冒的。

    南北朝時的門閥制度,最講究婚姻的門當戶對,反對「婚宦失類」,為保持門閥高貴的血統,只許在同等士族之間聯姻,而絕對不許與庶族通婚。自稱東漢「四世三公」楊震之後的「弘農楊氏」12代孫的楊忠(楊廣的祖父),竟會娶窮鄉巴佬家女呂苦桃為妻,這在當時是不可想像的。且「苦桃」這名字很土氣,一看就知是農家女孩,決不會是名門閨秀。隋文帝楊堅外祖濟南呂氏貧寒身世,從一個側面告訴了人們,楊氏家族並非門閥世家的弘農楊氏,而是與呂氏同類的寒庶之家,故陳寅恪先生稱:「從文帝母系來看,疑楊家本系山東楊氏」,這一推測當有根據。楊忠、楊堅自謂弘農楊氏之後,不是「冒牌貨」,就是「破落戶」,否則是不會「婚宦失類」,與貧寒的濟南呂氏為親家的。

    由此推知,楊忠先祖那些太守、司馬、將軍的官銜,也是編造的。楊忠之父建遠將軍楊禎糾集「義徒」鎮壓六鎮義軍的事跡,也可能是偽造,若真有楊禎其人其事,也可能與宇文泰、賀拔岳的父親一樣,先是參加了起義,後來又叛變,最後死於亂軍之中。總之,楊忠之前的楊氏先祖,沒有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根本就不是門閥之家,或根本就不存在楊鉉、楊禎這些人。後來楊堅建立隋朝,追封其先祖時,也僅僅只是追尊皇考楊忠為武元皇帝,廟號太祖;皇妣呂苦桃為元明皇后,而就此為止。楊忠以上的楊禎、楊烈等,因虛無飄渺,還是不封為好。

    弘農楊氏是一支歷史悠遠的名門望族,其發祥的傳說,可以追溯到很遠很遠。據說,楊氏出自西周宣王的兒子尚父,被封為楊侯,子孫以國為姓。後來,楊氏為晉所滅,子孫逃到華山仙谷,遂於華陰(今陝西省華陰市)定居下來。這些傳說,事跡遙遠,無法得到證明。

    比較可信的記載,大概可以追溯到楚漢戰爭時代,在烏江邊追及項羽並將他分屍的5員漢將中,有一位叫楊喜,他因功被封為赤泉侯,成為弘農楊氏的先祖。到東漢中期,楊家出了位名滿天下的大儒,亦即世稱「關西孔子」的楊震,他官至太尉,因彈劾邪佞而遭貶黜,憤然自盡,一時朝野震動,被海內儒士尊為表率。從此以後,天下楊氏,多附會楊震為宗祖。

    魏晉時代,弘農楊氏盛極而衰,楊震的兒子楊修為曹操所殺,子孫逃往南方,至東晉末,楊?期被恆玄所滅,一族殆絕。在北方,楊氏因為有兩位女兒先後被西晉武帝立為皇后而榮寵冠世,可惜好景不長,晉惠帝賈皇后為奪取權柄,廢楊皇太后,「誅(楊)駿親黨,皆夷三族,死者數千人」,經過這場大規模殘殺,弘農本地的楊氏宗族亦告中絕。

    此後,又不斷有楊姓氏族崛起於弘農,但他們的真實系譜已難確證,故此不去細究。楊堅一族自稱出自弘農楊氏,據《新唐書.宰相世系一下》記載,楊震的孫子楊馥,其十世孫為楊孕,楊孕的六世孫為楊渠,其子楊鉉,為前燕北平郡守,也就是說,從東漢靈帝時(168∼188年)起至前燕(337年起)約170年間,傳17代,平均一代僅10年,令人難以置信。《隋書.文帝紀》稱其遠祖為「漢太尉楊震八代孫鉉」,在時間上較為可信。但是,從楊鉉上溯到楊馥,其間五代,仍無從查考。

    楊堅家族的名字,亦與其遠祖多有重複,例如,楊堅的父親楊忠,與楊震的曾祖同名;楊堅的兒子楊廣和楊俊,分別與楊震的九世孫和七世孫同名。如果真正出自同族嫡傳,則不應該屢犯祖先名諱。其實,這種情況在北朝新起的弘農楊氏族中,也有所見。例如,自稱出自楊震末子楊奉嫡傳的楊敷,就與其13世祖同名。因此,我們很難把楊堅一族看作是弘農楊氏的嫡系後裔。

    非但楊隋的家世出自冒牌,連李唐的祖業,也屬偽造,故史家陳寅恪稱:「自稱弘農楊震、隴西李?之嫡裔,偽冒相傳,迄於今日,治史者竟無一不為其所欺,誠可歎也。」然而目前所見通史、斷代史、專著,甚至新出版的中國大百科全書中的中國歷史、隋唐五代史、隋文帝條目,都沿稱楊隋出自弘農楊震之後的說法。台灣商務印書館還出版了一本《隋文帝家世史料箋注稿》,說「上起楊震,下迄隋文即位,凡十餘萬言」,對其偽造的譜系,仍深信不疑。古人云:盡信書,不如無書,即使是正史帝王家譜,也有欺人之處。

    協助楊廣奪嫡的重臣楊素,其家族則可能是出自真正的弘農楊氏。後來楊素的大兒子楊玄感起兵叛隋時,弘農楊氏紛紛起來響應,由此可見,這場鬥爭並不是宗族內部的分裂,而表明楊堅家族與弘農楊氏,實際上沒有多少淵源關係。楊素家族奉楊震末子為祖,而楊堅家族則稱出自楊震長子一系,顯然是要高過楊素家族,益顯其尊,但這種人為的意圖,卻讓人越發不敢輕信。

    根據《周書.楊忠傳》記載,楊堅家族實際上始於任前燕北平郡(今河北遵化縣東)太守的楊鉉。至其兒子元壽時,轉歸北魏。可能是由於其北方家世的緣故,楊元壽被任命為武川鎮(今內蒙古武川縣)司馬,戍守邊疆,家族也就在這裡定居下來。此後經歷三代到楊禎時,六鎮兵起,楊禎隨著滾滾南下的人流,逃到中山(今河北定州市)避難,並在此地召募義徒,鎮壓暴民,一戰下來,兵敗身亡。而其子楊忠則隨河北流民,漂泊於山東青州(今山東省青州市)。從這段經歷來看,我們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楊堅一族與弘農楊氏有血緣關係,其發跡的主要契機,倒是楊元壽任武川鎮司馬。大概到了楊忠在西魏政權下建功立業,隨宇文泰居住於同州,並曾主掌同州後,才見其與弘農有地緣關係,因此而稱弘農楊氏,以自崇門第。這種情況,當時在宇文泰集團裡並不少見。

    至楊堅時,8柱國、12大將軍及其他門閥家族互相通婚,目的是以婚姻加強他們之間的利益關係。特別是獨孤信,長女嫁給宇文泰的庶長子宇文毓,後被立為周明敬後;第4女嫁給柱國李虎之子李曬,後生唐高祖李淵,被唐追尊為元貞皇后;第7女即獨孤伽羅,嫁給楊忠之子楊堅,即隋文帝,立為文獻皇后。因此,獨孤氏在周、隋、唐「三代皆為外戚,自古以來,未之有也」。

    楊忠(隋建立後追認為先皇帝)之女襄國公主,嫁給柱國大將軍李弼之孫李長雅,而襄陽公主所生第2女,就是唐高祖李淵的老婆,生唐太宗李世民。是以隋煬帝楊廣與唐太宗李世民,實為表叔侄,年齡相差12歲。

    楊堅和獨孤伽羅生的長女楊麗華,嫁給周武帝之子宇文?,後成為皇后。這就使周、隋、唐之宇文、楊、李3個家族親上加親,他們又廣泛與山東代北及江南門閥聯姻,成為根深蒂固的貴族集團,從而使得楊廣成為榮華富貴的關隴貴胄,近親遠戚都是貴族門閥。

    楊廣的父母雖出自將門,卻又是虔誠的佛教徒,母親獨孤氏小名「伽羅」,就是一個佛名,是梵語的略譯,意為香爐木,或沉香木。楊廣之父楊堅的佛名叫那羅延,意為金剛大力神。楊廣出生時,崇信佛教的父母也為他取了一個佛名叫阿?(原字上麻下女,讀糜),這是梵語的譯音,意譯為善女或信女。取這樣一個妙曼而帶有女性化的小名,可能是出自獨孤伽羅的意思,一方面是希望兒子能得到大慈大悲的菩薩保佑,另一方面,楊廣小時可能秀氣而弱質,就像一尊美麗的觀音菩薩。

    楊廣出生時,不僅有大將軍祖父楊忠,柱國大將軍的外祖父獨孤信,總攬北周朝政的老爸楊堅,而且周明帝宇文毓是他的姨父,周宣帝宇文?是他的姐夫,後來成為唐高祖李淵是他的表弟,即令無有顯赫的遠祖,也堪稱貨真價實的將門子孫,軍人世家,在崇尚武力的六朝時代,這一點尤其不可小視。

    4

    對於楊堅自立為帝,清人趙翼認為「古來得天下之易,未有如隋文帝者」。楊堅「以婦翁之親,值周宣帝早殂,結鄭譯等,矯詔入輔政,遂安坐而攘帝位」。唐太宗也說楊堅是「欺之孤兒寡婦以得天下」,似乎隋代周得之偶然,全然不費吹灰之力。

    楊堅以外戚身份,一夜之間成為中國北方的實際主宰,是宇文?的昏暴荒淫,自壞干城,才使北周政權落入楊氏之手,楊堅本人此前,避禍尚唯恐不及,對掌權稱帝,恐怕並非早有預謀。然而,一旦大權在握,就必須死死抓住不放,否則反罹其禍,誅連九族,楊堅就算跪地苦苦哀求降為一匹夫,也不可能。

    當時年長的北周宗王皆在外掌兵,典樞機的大臣顏之儀,在宇文?崩駕的當夜,因害怕皇權旁落,厲聲說道:「主上升遐,嗣子沖幼,阿衡之任,宜在宗黃,方今趙王最長,以親以德,合膺重寄」。楊堅生怕諸王在外發動兵變奪權,秘不發喪,借口將送千金公主送往突厥和親,矯詔征周宗室5王,即宇文泰的5個兒子、宇文?的叔父們回京。先時,宇文?嫌他們在京有礙他專權,即位不久就將他們外放就藩。5王接到楊堅發出的詔書後,均連夜趕回京師。

    大象二年(580)五月丁未(二十三),楊堅始為天元帝發喪,扶靜帝宇文衍入居天台,宣佈大赦天下,尊楊後為皇太后,朱後為帝太后,其餘陳後、元後、尉遲後並削髮為尼。以宇文?之弟、漢王宇文贊為上柱國、右大丞相,尊以虛名。楊堅自任左大丞相,假黃鉞,百官總聽於左丞相。

    楊堅瞬息之間被推上了權力的寶塔尖,萬事俱難。假黃鉞(出入借用皇帝規格的儀仗)、都督中外諸軍事是漢末以來歷代權相專用的銜名。所謂黃鉞,乃黃金大斧。楊堅以國丈(皇后之父)假黃鉞行周公事,朝內外臣民能心服嗎?對此,楊堅自己也沒有把握。楊堅曾夜召掌歷數的太史中大夫庾季才,問以「天時人事」,庾季才稱「符兆已定」,楊堅默然良久,仍心存疑慮。

    於是楊堅大刀闊斧革除宇文?的苛酷之政,廣施恩惠,以收攬人心。他刪略舊律,作《刑書要制》,使法令清簡可用。又下令立即停止洛陽宮的營造,而一反宇文?奢侈淫逸之風,躬履節儉,成為古今皇帝慳吝之第一人,贏得朝野臣民的一片讚揚聲。楊堅還下令恢復被周武帝禁毀的佛、道二教,以前被迫還俗的和尚、道士,經官府勘驗簡視,即可重新出家,此舉「上應帝命,下順民心」,因為當時佛、道信仰在民間擁有廣泛的社會基礎,行政權力並不能一下子將人們大腦裡的信仰改變,所以當即博得了廣大士民以及宗教人士的歡心,楊堅初步站穩了腳跟。

    是年六月,周宗室5王陸續來到長安,立即被置於丞相府的嚴密監控之下,楊堅又用計將年幼無知的漢王宇文贊請出禁宮,使朝廷中樞政局初步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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